劉娥為什麼不能像武則天一樣做皇帝:大人,時代變了

《清平樂》播出後引起很多人對宋朝歷史的興趣,尤其是電視劇前半部分出現的劉太后令人印象深刻。她和宋仁宗的關係有些微妙,但總體還是和睦相處,甚至還有宋仁宗關懷劉太后的舉動。然而在歷史上兩人之間的關係十分緊張,因為劉太后是一個權利慾望極為強烈的女人。

在劉太后執政期間,她意圖效法武則天的行為屢見不鮮。殿中丞方仲弓曾經上書,請劉太后依武后故事,立劉氏廟;劉太后也下詔要求天下人避她父親的諱,這其實表明了劉太后內心對於皇帝尊榮的渴望。後來程琳獻上《武后臨朝圖》以此取媚劉太后,劉太后當即批評程琳,但劉太后臨終前身穿龍袍拜祭祖廟,已經表明了她自己的態度。

在宋真宗晚年到宋仁宗前期這段時間,劉太后通過政治鬥爭完全掌握了朝政,極有可能成為第二個武則天。那麼為什麼劉太后沒有登基稱帝呢?從歷史來看,是社會環境發生了大變化導致劉太后沒有實現願望。

劉娥為什麼不能像武則天一樣做皇帝:大人,時代變了


劉娥和武則天相似的經歷

劉娥和武則天的掌權經過極其類似,可以簡單概括為以下過程:她們深受皇帝寵愛——被帶入後宮成為皇后——皇帝生病時她們代理國政——皇帝下達遺詔,由她們以太后身份決斷國事——排除異己,成功掌權。我們通過對比兩人的經歷看看兩人的相同點。

劉娥出生於宋太祖開寶二年(969年)的四川,她自幼父母雙亡,寄養在外祖母家,後來嫁給銀匠龔美為妻,龔美為了謀生帶劉娥來到開封。此後龔美的錢財用盡,只好把自己的妻子典當給別人。當時宋真宗府邸的指揮張耆看到了劉娥,於是把劉娥買下送給了宋真宗,宋真宗看到劉娥之後大喜過望,十分寵愛劉娥。可是宋真宗的乳母把此事告知了宋太宗,宋太宗對兒子的行為十分生氣,宋真宗只好把劉娥送到張耆家裡,讓張耆看護。

宋真宗登基後又把劉娥召回了宮中。此後劉娥步步高昇,宋真宗對劉娥的寵愛不減,於是想把劉娥扶持為皇后,但遭到群臣的反對,尤其是寇準和李迪強烈抗議。宋真宗無奈只好作罷。但是事情很快出現轉機,劉娥身邊的侍女李氏被宋真宗寵幸,生下了一個兒子,也就是宋仁宗。劉娥把這個兒子收養,母以子貴,劉娥得以成為皇后。

劉娥成為皇后之後,由於天資聰穎和通曉書史,很快被宋真宗倚重,並給予批閱奏摺的權利。在天禧四年(1018年),宋真宗病重,不能理事,實際上掌握大權的人是劉娥,她依靠丁謂和錢惟演控制朝政,一度粉碎寇準想要擁立太子的政變,而宋真宗鑑於宋仁宗年幼,最後默許了劉娥執掌大權的事實,駕崩前頒佈遺詔令劉娥輔政。

劉娥為什麼不能像武則天一樣做皇帝:大人,時代變了

如果將劉娥和武則天對比,會發現兩人的生活經歷十分相似,也磨鍊兩人相同的性格,我們可以看一下她們的共同點:

  • 武則天出生之時,父親武士彠去世。武則天的堂兄武惟良、武懷運及武元爽等人對待武則天母子無禮,迫使武則天母子從荊州搬到長安居住,武則天最後入宮,引得母親楊氏哭泣不已,而武則天在進宮後並沒有得到唐太宗的喜愛,只是在深宮中獨處。生活的苦難可以磨鍊一個人堅毅的性格,武則天和劉娥的早年生活充滿不幸,這種生活既給了她們痛苦,又使得她們十分剛強。
  • 武則天在唐太宗晚年結識太子李治,獲得太子的寵愛,但是唐太宗去世後,武則天被迫出家為尼。李治懷念武則天,於是把武則天收入後宮,此後又要封武則天為皇后,結果遭到大臣們強烈反對,但是李治一意孤行,讓武則天成為皇后。君主的寵愛始終是妃嬪上位的資本,劉娥和武則天都把握住了皇帝的歡心,所以正位中宮皇后就已經是必然。
  • 顯慶五年(660年)十月,李治風疾發作,於是讓武則天處理朝政。而武則天通過處理朝政獲得了重要的政治資本。劉娥也是在宋真宗病重時期處理朝政從而得到一部分官員支持。在處理朝政期間,武則天和劉娥都學習瞭如何管理國家,包括官員的提拔、政事的處理、人才的培養。同時她們在管理國家的時候建立了自己的政治威望,為後來掌握大權打下了基礎。
  • 都是皇帝遺詔要求武則天和劉娥輔佐新帝,這也是兩人權利依據的來源。李治駕崩前,傳下遺詔:軍國大事有不能裁決者,由天后(武則天)決定。宋真宗駕崩前傳下遺詔,軍國事兼權取皇太后(劉娥)處分。君主的遺詔賦予了武則天和劉娥處理軍國大事的合法性,這使得她們能夠大力打擊反對她們執政的大臣,遺詔也是她們在政治上屹立不倒的根本。


劉娥為什麼不能像武則天一樣做皇帝:大人,時代變了

武則天和劉娥有著如此相似的人生經歷和政治歷程,都是以皇太后的身份執掌大權,令百官俯首,為什麼劉娥不能登基稱帝呢?

相比較於武則天,劉娥缺少了一些關鍵因素

劉娥的一生不斷和武則天作比較,但是她能夠達到的高峰時刻,也不過是穿著刪減樣式的龍袍前去宋朝的太廟祭祖,她不能成為皇帝,肯定是有一些因素導致的。

1.武則天的家族強大,而劉娥只是平民出身。

自古太后臨朝執掌大權,一定要有強大有力的家族作為支撐,如此既能控制朝廷百官,又能實行太后發佈的政令。東漢時期太后臨朝莫不是以家族作為依靠,鄧太后的鄧氏家族,竇太后的竇氏家族。到了武則天時期同樣如此。

武則天出生於文水武氏。文水武氏雖然在累世富貴的關隴貴族眼中是卑寒之家,但在普通人眼中是一個新貴家族。文水武氏通過追隨李淵起兵發家,其中以武則天父親武士彠最為有名,他以二等開國功臣得授金紫光祿大夫(正三品),為工部尚書,封爵應國公;武則天大伯武世稜,擔任司農少卿、封爵宣城縣公;二伯武世逸,擔任益州行臺左丞、封爵安陸縣公。

武則天因為早年經歷曾經對於武氏家族深惡痛絕,把他們流放到嶺南。但文水武氏畢竟是武則天的家族,這些血脈相連的族人始終比外人值得相信。武則天時代,侄子武三思、武承嗣就是女皇的依靠。反觀劉娥,她就沒有家族可以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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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娥出生一個典型的平民家族,自幼父母雙亡,和她關係較為親密者只有前夫龔美。宋真宗為了讓劉娥坐上皇后之位,曾經特地拉攏高官劉綜,讓劉綜認劉娥為親屬,但劉綜拒絕。所以宋真宗也很無奈,只好讓龔美改姓為劉,即劉美,讓劉娥和龔美結成兄妹關係,使劉娥有個寄託。在劉娥以皇太后身份執掌大權後,劉美已經去世,他的兒子尚幼。劉太后只能找到和劉美有姻親的錢惟演,以及劉美的女婿馬季良作為外戚使用,但基本沒有什麼作用。

沒有外戚家族作為依託,劉娥受到了官僚集團極大的束縛。官僚集團秉承後宮不能幹政的原則,又恐懼第二個武則天出現,極力制約劉娥的行動,凡是劉娥有僭越之舉,官僚集團都會猛烈抨擊,這使得劉娥無力稱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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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社會觀念的變化,儒家和儒生士大夫的崛起

唐朝女性的地位是超越其他朝代的,所以女性干政比較常見,也造就了歷史上唯一一個女皇帝。這種社會觀念發生變化,主要有兩個原因:

  • 唐朝繼承了北朝的社會風氣。在北朝生活過的顏之推在自己的《顏氏家訓·治家》中記述:“鄴下風俗,專以婦持門戶。爭訟曲直,造請逢迎。車乘填街衢,綺羅盈府寺。代子求官,為夫訴訟。”從顏之推的描述,我們可以看到北齊婦女的勇敢強健,她們主持家庭內外的事務,地位大大提高。而唐朝作為北朝的繼承者,這種社會觀念自然會在宮廷之間流行。
  • 唐朝人崇拜道教,儒家的影響力縮小,形成婦女地位的提高。唐朝皇帝自稱是老子後裔,所以道家思想在唐朝比較流行,唐朝有很多女人出家為女冠,最有名就有玉真公主。道家講究陰陽協調,陰一般指代女性,陽指代男性,自然就會產生男女平等的思想,這股浪潮對於唐朝的衝擊很大。而儒家的影響力減少,自然使得社會觀念發生變化。

所以唐代婦女干政比較嚴重。唐高祖時期有張婕妤勾結皇太子李建成,唐太宗時期有長孫皇后,徐賢妃干政,所以武則天干預政事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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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宋代的情況就不一樣,宋代以儒家士大夫為立國基礎,國家政治操縱在儒生手中,所以儒家思想成為了社會主流觀念。此外科舉考試成為儒生取得官職的捷徑,他們的受到的思想教育就是效忠君主,所以君主的地位受到了來自儒生組成的文官群體的保護,變得堅不可摧。

一旦有女主臨朝,官僚群體會從社會輿論和道德思想上不斷抨擊女主,他們把皇太后執政的影響負面化,指責她們亂國。所以劉娥在垂簾聽政的歲月裡,不斷受到來自官僚集團的反對,她可以把那些反對她的官員貶職流放,但是總有新的官員出現,劉娥無力和整個官僚集團為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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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談及的這兩種因素的出現,並非是偶然。並不是唐代皇帝喜歡來自士族的女子,宋代皇帝喜歡平民女子;也不是說唐朝的社會風氣就是比宋朝傑出,而牽涉到歷史發展的變化,也就是著名的“唐宋變革”。

發生在唐朝到宋朝之間的社會變革

中國歷史在唐宋之際實際上發生了一次巨大的轉變,宋明清三代更加接近於現代社會,而漢唐則是與宋明清三代完全不同的社會,而這種變化發生在唐朝後期到宋朝前期,一般稱之為“唐宋變革”。

這種社會變化改變了中國的政治模式,其中一種具體化表現就是后妃干政減少。漢唐時期女主臨朝十分頻繁,通過垂簾聽政而大權在握的后妃不在少數。而宋明清三代變得極為稀缺,除了慈禧之外,大多數后妃都不干預政事,而即使有一部分女子在掌管朝政之後,也只是以女性親屬的身份輔佐皇帝而已,並未出現大權獨攬的態勢,這也是唐宋變革的社會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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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宋變革主要體現在以下3個方面:

  1. 士族地主解體,庶族地主成為社會的主體部分。士族起源於東漢時代,當時一部分地主憑藉精通儒家文化和社會財富雄厚成功轉型為世代做官的官僚家族。在魏晉南北朝時期,這些崛起的士族確立了社會統治地位。但在唐代後期到宋代前期的時間裡,隨著經濟發展,士族所依存的大莊園體制消亡,取而代之的是佃農和庶族地主之間的僱傭關係,這使得士族地主解體,庶族地主的崛起。
  2. 君主專制的強化,簡而言之,君主獨裁的能力加強了。在唐代以前,君主的權利要受到士族的制約,因為士族有著自己的莊園即經濟基礎,歷代都能當官的特權即政治力量,他們能夠抗衡皇權。而在宋明清三代,皇帝的權力幾乎沒有力量可以制約。反映在政治層面,就是宰相地位的變化,唐代之前,宰相實際上是國家的最高行政長官,皇帝是國家元首,宰相只對皇帝負責。而在宋代之後,皇帝身兼國家元首和最高行政長官,導致皇帝看的奏摺數量劇增。
  3. 官吏組成部分的變化。自東漢後期到唐代,官僚集團的大部分人都出生於士族,即使隋唐時代實行科舉制度依舊沒有改變這個趨勢,而宋代之後,官僚集團的大部分人出自平民,官僚家族的傳承基本不會超過5代人,布衣卿相成為社會的主流。


劉娥為什麼不能像武則天一樣做皇帝:大人,時代變了

從唐宋變革論裡,我們就能看得很清楚女主臨朝稀缺的原因所在。

  • 宋明清三代的后妃基本都是平民或者下層官僚出身,即使出生王侯之家,家族的規模比較於漢唐時期的外戚家族依舊十分弱小,無法形成女主臨朝依靠的家族力量。
  • 科舉制度和庶族地主崛起,平民出身的官僚佔據官場的大多數,他們是皇權的附庸,女主臨朝只能依賴官僚群體,而官僚群體根本不會支持后妃干預政事。

所以女主臨朝基本無法成功,這也是劉娥嘗試學習武則天最終失敗的原因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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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語

自劉娥之後,宋朝垂簾聽政的太后還有很多,但是她們都沒有像劉娥一樣執掌朝政。此後明清兩代也有太后輔佐政事,但是都沒有戀權。時代變了,劉娥如同舊時代的殘存者,註定要被新時代淘汰了。而武則天稱帝則是舊時代社會女主臨朝發展到極致的產物。所以劉娥無法複製武則天的道路,而最後一個垂簾聽政的慈禧太后,她之所以能夠控制朝政,而是因為另一個全新的時代來臨。

社會變革是推動歷史發展的動力所在,沒有人可以阻攔社會變革的腳步。這也是歷史大勢,順之者昌,逆之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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