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宣佈業績造假22億，依然“更要元氣滿滿”的瑞幸咖啡，似乎是引爆了中概股頭頂上方的雷區。
對大多數人來說，最開始接觸到瑞幸這個名字的時候，都會隱隱覺得它這個模式可能賺不到錢吧。
火力全開的擴張速度和鋪天蓋地的廣告轟炸，即使數學再不好，也能感受到空氣中燒錢的味道。
而當你用優惠券買到一杯幾塊錢甚至免費咖啡的時候，更是會覺得迷惑，這麼點兒錢，是怎麼支撐起這種燒錢速度的？
大多數人的懷疑也就停留在這個層面了，畢竟喝到了便宜的咖啡，管它這個模式是怎麼玩下去的呢？
當身邊出現越來越多的藍色鹿腦袋，再看到人家一年時間就完成了美國上市，或許只會讓你覺得一定是自己智商不夠，沒能理解這種一邊燒錢一邊打折的賺錢精髓。
但是，總有些愛較真的人，不能夠忍受這種智商上的碾壓，一定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秉持著“你品，你細品”的精神，還真讓他們品出了一些門道...
一、中國來的公司，被做空機構盯上了
在瑞幸咖啡發公告承認自己數據造假之後，做空機構渾水又一次名聲大噪。
渾水或許是在中國最知名的做空機構了，甚至可以說它是最知名國外金融機構之一。
畢竟，每隔一段時間，都能聽到它又發佈了新的做空報告，而且打擊對象總是在中國自帶流量的當紅炸子雞。
一門心思薅中概股的羊毛，渾水絕對是專業的。
自2010年成立以來，渾水一共做空過36家上市公司，其中有19家是來自中國，佔比超過52%。
甚至成立最開始的三年內，渾水前九份做空報告全部都指向中概股。
要知道，在這三年間，他們一共也就只做空了十家公司。
創始人卡森.布洛克當年之所以轉行投身做空這項事業，也是因為在中國調研一家公司時發現了商機。
布洛克的父親是華爾街的一名投資人，主要工作是發現有價值的小公司。
2010 年初，布洛克的父親看上了一個美國上市的中概股小公司，於是讓正好在中國的布洛克協助前去實地調研。
當布洛克來到中國河北的一個小城市時，現場的情況和他父親的描述完全不一樣。
廠內員工寥寥無幾，公司的董事長一問三不知。
一堆潮溼的廢紙堆積在工廠外，而這家中概股上市公司聲稱，這樣的工廠價值 470 萬美元。
布洛克突然覺得一個新的賺錢機會擺在面前，那就是做空中概股。
河北的這家公司，東方紙業，也順理成章的成為渾水開張的第一個狙擊對象。
從此，渾水開啟了做空中概股的商業模式。
俞敏洪曾經評價做空機構：他們就像蒼蠅一樣，會找到臭了的雞蛋。
當然，找臭雞蛋這種本事，肯定不可能是渾水獨享的技能。
市面上活躍著很多做空機構，時刻保持敏銳的嗅覺，不遺餘力的尋覓臭雞蛋的氣味。
由於瑞幸咖啡事件的影響，最近海外上市的中國公司，似乎被集體打上了臭雞蛋的懷疑標籤。
不管在海外上市的中國公司從事什麼業務，在當地投資者的眼中，他們都有一個統一的身份，叫做“中概股”。
做空機構明白，當一箇中概股出問題的時候，自然更容易說服投資者，更多的中概股有問題。
所以，最近中概股做空報告的產量相當大。
狼群研究（Wolfpack Research）發佈報告說愛奇藝有問題，
灰熊研究（Grizzly Research）認為跟誰學涉嫌誇大財務數據，
最近，香櫞（Citron Research）再次做空跟誰學，稱其70%的營收是虛增的，
還有不久之前，港股市場上也有對安踏體育和中國飛鶴的做空報告。
更讓人對中概股加深懷疑的是，在愛奇藝被做空的第二天，好未來發布公告，自曝內部員工與供應商合謀，偽造合同虛增銷售數據。
可以說，中概股最近是被做空機構盯上了。
無論你身上有沒有臭味，都會被眾多的鼻子圍著。
二、做空機構怎麼發現攻擊目標？
並不是說所有的做空報告都百分之百準確。
只要做空機構發現可疑的點，他們就會主動發聲。
做空機構和上市公司的交鋒，劇本往往是這樣的。
一開始，做空機構突然出招，發佈揭露上市公司缺陷的報告。
公司雖然猝不及防，但一定會堅決否認，駁斥做空報告指出的一切問題。
這種應對當然早就在做空機構的預料之中，它們一般都會繼續進攻，接連再發布多份做空報告。
被做空的公司肯定也會繼續自證清白，堅決否認一切問題。
只要你看多了這種攻防戰，會發現每次的劇情都差不多。
大多數的時候，做空機構並不能夠摧毀一家公司。
但是，憑直覺你就可以判斷，
如果它們發佈的報告總是不靠譜，這種“狼來了”的故事肯定早就沒人信了。
既然它們的報告能夠得到投資者足夠的重視，說明成功率一定很不錯。
這就讓人很疑惑了，渾水全公司一共也就幾個人，另外一家知名機構香櫞甚至只有一個全職員工。
這麼少的人力，它們怎麼能夠有效率的精準輸出這種體量巨大的做空報告？
當然，做空機構可以發動外聘力量來完成調研和信息收集的工作。
但是，上市公司那麼多，它們是怎麼鎖定那些值得懷疑的臭雞蛋的呢？
在成功狙擊瑞幸咖啡後，這份做空報告被奉為經典武功秘籍。
報告裡對瑞幸咖啡商業故事的描述，透露了做空機構尋找臭雞蛋的秘密：
“瑞幸咖啡於 2019 年 5 月上市時，便採用了一種糟糕的商業模式——通過大幅折扣和免費贈品咖啡來培育中國消費者的咖啡消費習慣。
在完成 6.45 億美元 IPO後，該公司從 2019 年 Q3 開始捏造財務及運營數據，已演變成了
一場騙局。瑞幸確切地知道投資者在尋找什麼，怎樣將其定位成一個故事精彩的成長股，以及操縱哪些關鍵指標來最大化投資者信心。”
在這些做空機構看來，臭雞蛋大多都有這樣一些特徵：
1. 不明覺厲的商業模式
2. 迎合期待的成長故事
3. 夢寐以求的關鍵指標
只要盯著那些骨骼清奇，具有上面特徵的流量明星們，總是很容易發現驚喜。
一個連鎖咖啡店，只用了一年時間，開店數量就頂上了星巴克在中國十幾年的全部家當。
你還見過更炸裂的成長故事嗎？
一邊是沒完沒了的開店和廣告，另一邊是半賣半送的營銷策略，你還見過比這個更難理解的商業模式嗎？
在這樣的背景下，這個企業上市後屢屢宣稱，已經實現了單店盈利。你還見過比這個更激動人心的關鍵指標嗎？
當這些要素湊在一起的時候，做空機構老淚縱橫，掘地三尺也要仔細聞聞，究竟有沒有臭雞蛋的味道。
- 動員了92 名全職員工和 1418 名兼職員工，
- 在 981 個門店日進行監控和記錄門店客流量，
- 收集了 25843 份客戶收據，
- 長達 11260 小時的門店流量監控視頻顯示，
這種強度的盡調，絕對不可能是先收集數據，再尋找答案。
而是先產生了答案，才去尋找數據進行驗證。
如果通過這種手段也沒有發現有力的證據，他們也一定會繼續通過其他途徑證明自己的推斷。
空頭們嘴邊經常掛著這麼一句話：“too good to be true”（好得不真實）
或許這句話最能解釋，為什麼做空機構似乎一直盯著中概股。
也許人家真不是故意的，並沒有什麼出身的偏見或立場，
誰讓中概股裡經常出現這種瘋狂成長的公司，怎麼看都像是臭雞蛋，
讓做空機構忍不住流口水，
在這裡使勁找，總能發現驚喜。
三、為啥中概股比較容易發現可以薅的羊毛？
美股市場的資金主要是本土資金和國際資金，中概股的經營實體遠離掛牌市場，投資者對市場競爭環境相對不瞭解，存在信息偏差。
投資者不瞭解中概股公司，做空報告就很容易影響投資者的判斷。
只要做空報告一出，投資者根本無法分辨企業的實際情況。
拋售肯定不會賺錢，但不拋一定會有損失，
小朋友，如果碰到這樣的情況，你覺得自己會不會先下車求個安穩呢？
於是，股價就毫無懸念地下跌。
而中概股中，的確存在一些被做空機構成功擊潰的歷史案例。
它們在被戳穿以前，往往也都有精美的故事，跟那些罕見的，素質過硬的優等生們絲毫沒有差別。
久而久之，當中國來的公司，有精緻的成長故事時，
普通投資者實在很難判斷，究竟這個公司是真的優秀，還是真的秀？！
這就給了做空機構機會，只要發現可疑點，就會發起攻擊。
一個感動人心的成長故事，究竟怎麼能看出來哪兒有可疑的點呢？
特別是那些精心安排的好狐狸們，自然是有各種絢爛的技巧，
把尾巴藏得好好的，是人家看家的本領，哪兒那麼容易發現破綻。
但做空機構畢竟是老獵手。
打獵多了，終於總結出一個制勝的法寶：
人造的成長故事，公司報表肯定都是需要美化的。
想要發現破綻，首先要理解美化公司報表的動機：
最直白的動機，當然是美化公司業績。
人為控制每年的淨利潤，從而使得業績增速可以畫出隨心所欲的曲線，
更高級一點的動機，為了滿足融資需求。
會畫業績曲線，只能算是初級玩家。更進階的好狐狸，在資產負債表上也要不留硬傷。
各項指標都足夠精緻，才能得到投資人的追捧。
我最欣賞的有追求的動機，是那些不甘於平凡的雄心。
藝高人膽大的頂級玩家，一定是想站在食物鏈頂端的。
規模、增速、商業模式、資本運作，必須都是甩行業幾條街的水平，
讓江湖上充滿自己留下的傳說。
然而無論多麼高級的技巧，故事背後的報表畢竟是美化過的，那就肯定有痕跡。
做空機構摸準了美化報表這個軟肋之後，打法越來越高大上。
他們不糾纏那些資質平平的小公司。
而是直接狙擊備受資本市場追捧，概念性極強但需要燒錢支撐的熱門中概股；
而且他們明白，別想從美化過的財務報表裡看出花來。
直接花重金進行實地調研考察，更能夠收集到直觀證據，質疑企業財務造假；
最後他們知道，讓有問題的公司主動認錯是很難的。
應該讓審計機構感受到壓力，迫使它們揭露上市公司的財務造假行為。
結語
做空機構不是救世主，也不是撒旦。
富貴險中求，做空機構幹得就是這麼一種虎口搶食的生意。
丘吉爾說：never let a good crisis go to waste（不要白白浪費任何一次危機）
或許做空機構正是善於利用危機而已。
有渾水、香櫞等做空機構存在，對上市公司無疑時刻保持著威脅。
讓那些脫離基本面抄近道的衝浪者們，永遠心有忌憚。
世界就是這麼有趣，
那些想割韭菜的，自有專業收割機在它們身後。
翻開做空的歷史，能夠發現問題並不是關鍵，
沒有哪個問題不會被發現，才是棋高一步的制勝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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