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安德森:美國意識形態和政治要為「製造」讓路

原文作者:知名風投Andreessen Horowitz(a16z)聯合創始人Marc Andreessen;原文標題:It’s time to build;題圖:維基百科

馬克安德森:美國意識形態和政治要為「製造」讓路

儘管有許多事先警告,但幾乎所有西方國家都沒有做好準備應對新冠病毒疫情。在疫情發生的當下,西方國家和企業運轉效率慘不忍睹,而由此造成的影響也將會在接下來的十年中迴盪。如果現在還不去分析為什麼會造成這樣狀況、或是探討需要為目前狀況做些什麼改變的話,恐怕就再也來不及了。

在西方國家裡,有許多人將問題原由歸咎在一個或多個政黨、一個或另一個政府,但殘酷的現實告訴我們,這一切都不對!儘管很多機構、很多人為應對疫情付出艱辛努力,也做出了巨大犧牲,但事實上,沒有一個西方國家、州或城市為疫情做好準備。因此,不要被你最喜歡的政治對手誤導,問題根源可能比你想象的還要深。

在這個深層次問題中,有一部分原因其實非常明顯,即許多西方國家缺乏遠見——這是想象力上的失敗;而另一部分原因則是西方國家從來不會未雨綢繆,解決問題也毫無章法——這是行動力上的失敗。但更嚴重的是,西方國家已經沒有“製造”(Build)能力了。

如今,美國非常需要一些物資,但根本得不到。美國沒有足夠的新冠病毒檢測材料,包括棉籤和常用試劑;美國也沒有足夠的呼吸機、負壓病房和ICU床位;美國更沒有足夠的手術口罩、眼罩和醫用防護衣——就在本文撰寫時,紐約市正在向外界求救,因為那裡的醫護人員不得不用雨衣當做醫用防護服。雨衣!在2020年!在美國!

還有,人們其實好多年前就知道蝙蝠會傳播冠狀病毒,但至今依然沒有針對性地研製療法或疫苗。可笑的是,就算科學家能發明出疫苗和療法,美國也許都沒有足夠產能的製藥工廠來生產疫苗。更讓人無法想象的是,美國監管的繁文縟節甚至不能讓療法或疫苗得以快速部署,以2014年西非埃博拉病毒疫情為例,科學家在這一事件爆發後花了5年時間才獲得疫苗測試批准,但在此期間,無數生命逝去。

美國甚至沒有能力向需要援助的人和企業發放聯邦救濟金,數以千萬計的下崗工人及其家庭,以及數以百萬計的小企業現在處於嚴重困境中,但美國卻沒有直接方法來給他們轉移資金。美國政府的系統每年都會向公民和企業收錢,但當人們最需要錢的時候,他們卻沒有及時分發錢款的系統。

為什麼美國沒有這些東西?醫療設備和金融系統不是火箭科學,即便研發疫苗和療法很難,但製作口罩和匯款並不難!美國人可以擁有這些東西,但卻選擇不這麼做——具體來說,美國選擇放棄製造機制、製造工廠和製造系統——美國選擇了不製造。

在新冠疫情、或是日常醫療保健過程中,你都能感受到美國人那種自鳴得意的自滿情緒、對現狀的滿足感、以及對製造業的不懈。事實上,不僅在美國,這種情緒充斥了整個西方世界。

你能在住房和城市發展中看到這種情緒:

美國無法在擁有巨大經濟潛力的城市中建造足夠住房,所以導致舊金山等地房價瘋狂飆升,這使得普通人幾乎無法搬進來並從事未來的工作。美國也無法自己建造城市,以HBO鉅作《西部世界》為例,該片製作人想要描繪美國未來城市時,竟然沒有選擇西雅圖、洛杉磯或奧斯汀,而是選擇了新加坡。在美國所有大城市裡,應該擁有比現在更高的、更閃閃發光的摩天大樓和壯觀生活環境,但現在他們在哪兒呢?

你能在教育行業中看到這種情緒:

的確,美國擁有一流大學,但在美國400萬18歲以上年輕人(或是全球1.2億18歲以上年輕人)中,只有很少一部分才能上大學。為什麼不讓每一個18歲年輕人都接受高等教育?這難道不是最需要做的一件大事嗎?為什麼不建立更多大學?為什麼不擴大現有的大學?在K-12教育裡,最後一次重大創新是蒙氏教育(Montessori),但其歷史可能要追溯到上世紀60年代,為什麼不能建造更多K-12學校呢?我們知道,在布魯姆二西格瑪效應下,一對一輔導能夠可靠地提高教育效果,現在有了互聯網,但為什麼沒有建立一個教育系統,使每個年輕學習者與一個年長輔導老師相匹配,以大大提高學生的學習成績呢?

你能在製造業中看到這種情緒:

與傳統觀點相反,美國製造業產出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高,但為什麼這麼多製造業被轉移到勞動力成本更低的地方?美國知道如何建立高度自動化的工廠,而且為了設計、建造和運營這些工廠創造出大量高薪工作。但是美國卻離岸製造最重要的產品,美國顯然知道這麼做會有問題,疫情期間更是已經體會到了!為什麼美國不能在各地為埃隆·馬斯克(Elon Musk)的特斯拉汽車設立最先進的工廠?為什麼美國不能用最高的質量和最低的成本生產各種產品?

你能在運輸業中看到這種情緒:

美國的超音速飛機在哪裡?美國數百萬架無人機在哪裡?美國的高速火車、單軌列車、超級高鐵在哪裡?對了,還有飛行汽車。

所以,美國的問題在哪?

難道是錢的問題?

美國沒錢製造這一切嗎?並不是!美國有錢在中東進行無休止的戰爭,也有錢救助銀行、航空公司和汽車製造商,這一切真是難以置信。要知道,美國聯邦政府只用了短短兩週時間就通過了價值2萬億美元的疫情救助計劃!

難道是資本主義本身的問題?

我與經濟學家尼古拉斯·斯特恩(Nicholas Stern)在一起討論時,他說資本主義可以讓我們照顧到自己不認識的人——因為所有“照顧他人”的領域都非常有利可圖,所以應該成為資本家投資的主要踩腳地,而且對投資人、對客戶都有利。

難道是美國技術能力的問題?

顯然不是,如果美國沒有技術,那麼從哪裡來的摩天大樓、學校和醫院、汽車和火車、計算機和智能手機呢?

問題在於“慾望”,美國要有需要這些東西的慾望;問題在於“保守”,美國需要的不僅僅是阻止一些事情;問題在於“監管”,美國需要新的公司來製造這些東西,即使現任當權者不喜歡,也要迫使他們去製造;問題在於“意志”,美國需要製造這些東西。

當務之急,美國需要把“製造”與意識形態和政治分開,意識形態和政治都需要為“製造”讓路。

是時候對新產品、新行業、新工廠、新科學進行大筆投資了,而且這些都需要獲得全力以赴、絕不後悔、毫不妥協的政治支持。

是時候證明美國公共部門可以建設更好的醫院、更好的學校、更好的交通、更好的城市、更好的住房。不要試圖保護那些古老、根深蒂固、無關緊要的東西,公共部門應該致力於未來發展。經濟學家米爾頓·弗裡德曼(Milton Friedman)曾經說過,公共部門最大的錯誤就是根據政策意圖而非結果來判斷政策和計劃。與其將喪失“製造”能力視為恥辱,不如將其視為挑戰——現在就啟動建設新事物並展示結果!

舉幾個例子:

  • 公共醫療保健新模式既便宜又有效——從維吉尼亞州開始如何?當冠狀病毒再次到來時,讓我們戰勝它!
  • 連哈佛大學這樣的私立大學都獲得過公共資金的慷慨資助,但為什麼每年會有十萬、百萬的學生不能上哈佛?為什麼監管者和納稅人不能要求哈佛大學擴招?
  • 能源專家說,地球上所有以煤炭為基礎發電廠都能被數千個零排放核反應堆所取代,我們為什麼不能建造?現在就開始吧,先建設10個,再建設100個,最後把剩下的都建設好。

美國需要重啟“美國夢”,實際上,美國人大量生產的東西,價格反而在迅速下跌,比如計算機和電視;而那些看似不需要的東西,價格卻在飛漲,比如房屋、學校和醫院。美國夢是什麼?美國夢就是有機會擁有自己的房子和一個健康的家庭。美國需要讓住房、教育和醫療保健價格保持上升趨勢,以確保每個美國人都能實現夢想,而實現夢想的唯一途徑就是自己去創造。

創造本身並不容易,尤其是許多事情看似已經做完了,所以美國需要更多政治領導人、首席執行官、企業家、投資者,美國需要對文化和社會有更多要求,美國人彼此之間也需要有更多要求。為了振興製造,每個人都要有需求,每個人都要能作出貢獻。

國家和文明都是建立在生產、製造之上,我們的祖輩製造了道路、火車、農場、工廠,接著有製造了計算機、微芯片、智能手機,以及數不清的事物,然而這一切都被我們視為理所當然。但其實,是我們上一輩人定義了我們的生活,並且為我們提供了現在的生活。現在,只有一種方法可以兌現他們的遺產,那就是為子孫後代創造我們想要的未來,而要想實現這一目標,只有依靠自己去創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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