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張超
疫情一到，全世界黑幫好像都開始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南非開普敦，各大黑幫宣佈停戰，昔日死敵齊心協力收集物資，通過毒品分銷網絡將應急食物包分發給整個飢餓的社區。
疫情封鎖令實施後，南非的暴力犯罪下降了75%。
開普敦窮人拿到黑幫發的食物包
薩爾瓦多，政府和黑幫組織MS-13取得了心照不宣的共識。
上個月，薩爾瓦多政府開始實施拉丁美洲最早最嚴格的封鎖令，黑幫組織MS-13領導人隨即也宣佈實行宵禁。
薩爾瓦多黑幫接管社區
這反映了薩爾瓦多乃至拉丁美洲大部分地區的現實，這是一個政府與黑幫共治的社會。
全世界黑幫都在參與抗疫，可最實誠的就是MS-13，他們赤裸裸地告訴媒體，這麼做，純粹是為了保命。
“這裡沒有呼吸機，如果有人感染，我們只能將他隔離，並讓他自生自滅。”
薩爾瓦多防疫形勢嚴峻
其他國家的黑幫組織呢？套路就要深得多了。
全墨西哥的毒販都在救災
墨西哥聖路易斯波託西州，貧民們正眼巴巴盼著，早日收到那些印有“CJNG”字母的紙箱。
紙箱裡裝著大米、罐頭、食用油，還有最緊俏的衛生紙和消毒液，運氣好的人甚至還能翻出瓶洗髮水來，這些都是貧民眼下最急需的物資。
印有“CJNG”字母的紙箱
和那些走心的外賣商家一樣，紙箱甚至還會捎帶一句暖心問候，“從您的朋友處獲得新冠肺炎應急支持”。
這個朋友，當然就是CJNG，也就是哈利斯科新一代。
這個組織正輾轉於聖州8座城市，忙著為貧民發放應急物資。
貧民們拿到哈利斯科新一代發放的應急物品
他們是搞慈善的嗎？
恰恰相反，他們是墨西哥最恐怖最兇殘的販毒黑幫。
抓到CJNG老大內梅西奧·奧塞古耶拉·賽萬提斯，你就能去美國緝毒局（DEA）領取1000萬美金懸賞花紅。
不過，永遠別讓塞萬提斯抓住，他處理臥底和敵人的手段簡單粗暴，從來都是殺人分屍。
在這位恐怖魔王的帶領下，墨西哥人提起哈利斯科新一代的名字，能止小兒夜啼。
塔毛利帕斯州的販毒組織“海灣卡特爾”，也正忙著給幾百個貧困家庭送抗疫物資。
海灣卡特爾全副武裝送防疫物資
只是他們的做法略帶浮誇略顯功利，不但物資箱上印著“海灣卡特爾，支持維多利亞城”，而且那些蒙著面、穿著防彈衣、手持AK的毒販們，每次送完物資還要和受助人合影，合完影不算，還要上傳到幫派的Facebook……
海灣卡特爾和貧民合影
墨西哥昔日最大毒梟“矮子”華金·古茲曼·洛埃拉，如今遠在美國蹲班房，但他的錫那羅亞集團也沒閒著。
他的女兒接替了生意，還開創了一個叫做“古茲曼701”的服裝品牌，商標就是她老爹的頭像。
古茲曼701的應急物資
“古茲曼701”這次派出了很多員工，在墨西哥第二大城市瓜達拉哈拉為窮人發放物資。
他們的救災紙箱上，全部印著“矮子”的頭像，就連他們出門戴的口罩上，也印著這個頭像……
“如果一個人很慷慨，那他就必須把自己的慷慨表現得充滿感情。”
電影《教父》的這句經典臺詞，顯然毒販們已深得三昧。
販毒組織的胡蘿蔔加大棒
墨西哥毒販們在疫情下的這番做法，完全符合國際危機組織分析師恩斯特一貫以來的認識。
作為資深墨西哥問題專家，恩斯特早就認識到販毒組織的兩面性。
毒販們心狠手辣，慣用血腥暴力手段震懾社區、民眾甚至當地政府，這是世人熟悉的一面。
哈利斯科新一代的毒販們都心狠手辣
容易被人忽視的另一面是，從來沒有哪個毒販組織，能夠單純依靠高壓和恐怖，去長期維持自己的地下統治。
幾乎所有的墨西哥毒梟，都將勢力範圍視為“領土”，把自己視為“統治者”或“守護人”，而只有得到“領土”人民的擁戴，毒販組織才可能獲得長遠發展。
就像“矮子”，在家鄉人眼裡儼然是個“活菩薩”，修橋補路、惜老憐貧的事平時都沒少幹，他還長期為錫那羅亞州的窮人提供食物和藥品。
華金·古茲曼·洛埃拉已經被美國逮捕
作為回報，每個受過毒販恩惠的人，必將以某種方式償還，比如幫助藏匿逃犯、武器，協助掩護或直接參與販毒，甚至充當擴張地盤和幫派火拼中的炮灰。
人們一旦開始為販毒組織工作，就沒有回頭路了。
最近13年，墨西哥的販毒組織在跟政府軍和競爭對手的火拼中，已造成超過20萬人死亡。
毒販們的火力很猛
說到底，毒販們就是用胡蘿蔔加大棒的策略，在政府治理缺位的地方填補了權力真空，而且為了迷惑民眾，收買民心，他們一直不遺餘力往自己臉上貼金，想塑造出一個“盜亦有道”的形象。
可他們終究不是真正的俠盜羅賓漢。
哪怕最近大小毒販都在忙著抗疫，墨西哥也並沒有因此太平下來。
4月19日，墨西哥全國的販毒組織聯手創下單日謀殺105人的新紀錄，剛被打破的舊紀錄，其實就發生在不久之前——4月4日那天，他們謀殺了104人。
被毒販燒燬的警車
意大利黑手黨要的是選票
拉美同行整日打打殺殺，戴上白手套的意大利黑手黨，是連鄙視都懶得鄙視的。
黑手黨並沒有放棄勒索、販毒、組織賣淫、非法賭博、收保護費、經營高利貸這些傳統犯罪手段，不然他們就不叫黑手黨了。
只是這些年來，他們的“業務重心”一直在轉移，通過一些更隱蔽更具欺騙性的方式牟利，甚至投資產業、參與政治。一邊洗白，一邊賺錢。
早前意大利居民反黑手黨的示威
疫情來了，黑手黨們不會錯過收買人心的大好時機。
隨著意大利封鎖令出臺，餐館、酒吧、披薩餅店等小企業通通關門，僅意大利南部就有超過100萬人失去了工作。
在意大利那不勒斯，窮人免費獲取來自捐贈的食物
在那不勒斯附近的沃爾圖諾堡，居民們抱怨政府經濟援助效率太低，反倒是當地黑手黨出盡風頭，向生活困難的民眾緊急發放了價值300歐元的應急袋，裡面有食物、水和一些生活必需品。
西西里島的巴勒莫，老牌黑手黨“科薩·諾斯特拉”也為三個社區分發了食物。
西西里島巴勒莫
該組織重要成員朱塞佩·庫西馬諾還發起號召，請求大家每人捐出5歐元，他就可以買到藥品、尿布和嬰兒用品，為疫情中的孩子們解決生活困難。
朱塞佩·庫西馬諾在社交媒體上批評意大利政府不希望黑手黨介入抗疫
在那不勒斯，黑手黨卡莫拉為最貧困的家庭送去了食品大禮包，同時還讓旗下的放債人取消了債務人的利息，併為瀕臨破產的餐館、旅館等小微企業提供貸款紓困。
當地民眾早就習慣了接受黑手黨的恩惠，他們很清楚自己並不需要為此賣命，只要給出一張選票就好。
目前意大利街頭已經沒有人了
在意大利南部，不少黑手黨都會贊助官員、候選人或者直接培養自己的人，以便他們上臺後利用公共資源為黑手黨謀私利。
在這些地方，有黑手黨背景的政府官員早已滲透到政府各個機構。
面對黑手黨的滲透，政府除了“解散”別無應對之法。
南部的雷焦卡拉布里亞市政府，就曾因為被黑手黨大量滲透而解散過。
2010年，意大利警方逮捕雷焦卡拉布里亞市黑手黨老大多梅尼科·魯戈洛
據統計，1991年至2018年，意大利因黑手黨滲透已解散過266個市議會。
然而，就算政府解散了，黑手黨仍會捲土重來，他們的群眾基礎太廣泛了。
意大利作家羅伯託·薩維亞諾有句名言，“如果您餓了，正在尋找麵包，無論從哪個烤箱烘烤以及由誰分配麵包，都無所謂。”
意大利作家羅伯託·薩維亞諾
民眾為短視付出代價
然而，黑手黨的麵包，終究是有毒的。
從上世紀80年代開始，黑手黨卡莫拉就壟斷了意大利不少地區的廢品、有害垃圾的回收處理產業。
卡莫拉通過賄賂官員，繞開了環境法規和稅收法規的監管，得以在偏遠地區、廢棄採石場等地非法傾倒或燃燒廢品及有害垃圾。
卡莫拉的一個非法垃圾場
原本在意大利處理廢棄物和有害垃圾的成本在21-61美分/公斤，而卡莫拉的成本只要9-10美分/公斤，巨大的成本優勢讓卡莫拉在回收行業幹得風生水起。
上世紀90年代，當時卡莫拉的頭頭還公開說，“毒品沒搞頭，垃圾比毒品的利潤更高，垃圾就是黃金。”
卡莫拉趟出的這條財路，讓意大利其他黑手黨看著眼紅，大家紛紛幹起收破爛的行當。
2015年，意大利的黑手黨就靠廢舊垃圾處理賺了163億歐元（約1250億人民幣）。
那不勒斯附近的一個非法垃圾場發生火災
民眾終為自己的短視付出代價。
由於意大利黑手黨非法傾倒和燃燒垃圾，在那不勒斯、坎帕尼亞等地區都出現了嚴重的環境問題。
動物奶中發現了大量二噁英，甚至不少婦女的母乳中也發現了高含量的二噁英。
2017年，坎帕尼亞上空因為非法焚燒垃圾產生的濃煙
此外，骨癌、膀胱癌、乳腺癌、白血病等各類癌症頻發，患病年齡也大大降低。
在阿塞拉，癌症發病率上升了30%，那不勒斯地區的男性癌症發病率更是上升了47%。
也是，命運贈送的禮物，都暗中標註好了價格，更何況是黑幫贈送的呢。
Dailymail：Notorious Mexican cartels hand out food and sanitizer to poor struggling with the coronavirus pandemic
Los Angeles Times ：El Salvador gangs push coronavirus lockdown with baseball bats
The Mob Museum：The Camorra and the garbage racket in the ‘Land of Fires’
France24：Mafia primed to feast on Italy's virus devastation
The Washington Post：In Italy, the mafia is taking advantage of the coronavirus
News Week：Stoking Unrest and Distributing Groceries: Italy's Mafias Gain Ground in Fight for Loyalty During Pandemic Lockdown
CNN：The Mafia is poised to exploit coronavirus, and not just in Italy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