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化:一座千年古鎮孕育的作家群

趙化:一座千年古鎮孕育的作家群

趙化作家群體

劉建斌|文

趙化之所以能成為中國歷史文化名鎮,不只是仰仗歷史遺存和文保單位,還有人文薈萃的緣故。在“戊戌六君子”之一的愛國詩人劉光第之前,限於史料侷限,趙化是否有聞達天下的文人不得而知,但自劉光第始,尤其是新中國成立以來,從趙化成長起來的作家便一代代的湧現,先後有6人加入中國作協,4人加入四川省作協,4人加人四川省散文學會及自貢市作協,出版各類專著80多部。

本文所述的趙化,是指自新中國成立到撤銷趙化區之前的趙化區公所所管轄區。一個以趙化鎮為中心的偏僻鄉村,能誕生數量龐大的一批作家,放眼川內,恐怕也是特例了。下面,我就來為大家介紹這些趙化的作家們。

中國作協會員,中國詩歌學會理事,著名文學評論家,《詩刊》原編審、編輯室主任、評論組組長朱先樹先生,1941年出生於富順縣長灘鎮。朱先樹先生雖不是趙化人,但他的人生最初階段,是在趙化度過的。

朱先樹先生初中三年,就讀於趙化鎮培村中學(今日的趙化中學),高中就讀於瀘州高中,1960年考入中國人民大學語言文學系,由此步入文壇。朱先樹先生一生著述頗豐,尤其是詩歌評論領域,多有建樹。主要作品有:《追尋詩人的腳印》、《詩的基礎理論與技巧》、《詩歌的流派創作與發展》、《詩歌創作技巧百例》、《80年代中國新詩創作年度概評》、《踏上詩的征途》、《新時期詩歌主潮》、《尋找陽關》等。與人合著並主編《詩歌美學辭典》、《中國當代抒情短詩賞析》、《中國當代哲理短詩賞析》等;編選作品有《當代中青年抒情詩選》、《未名詩選》、《當代詩從》等多種。尤值一提的是,上世紀80年代末期,在中國詩壇關於朦朧詩的爭論中,朱先樹先生是第一批持肯定態度的代表性評論家。

朱先樹先生家鄉情結特濃。2011年8月在《星星》詩刊撰寫《生命意識與人生感悟》一文,專門評述富順作家們的詩歌作品。2019年3月29日,富順籍詩人李自國的作品討論會在家鄉富順召開,朱先樹先生專程從北京飛回來參加,並在會上作了熱情洋溢的講話。2020年4月13日,筆者與朱先樹先生通電話,朱先樹先生在電話裡深情地說,趙化是我求學和成長的地方,我對趙化鎮、對培村中學充滿感情,我的作品裡多次涉及到我的趙化生涯。

中國散文詩學會副主席,著名散文詩人許敏岐先生是與朱先樹先生同時代的趙化作家,同時也是培村中學的學生。許敏岐先生1935年出生於趙化鎮,1959年畢業於四川大學中文系,歷任《詩刊》、《人民文學》編輯,廣西大學中文系副教授、教授、碩士生導師。廣西作家協會副主席。他自1958年開始發表作品,1985年加入中國作家協會。著有散文集《霜葉集》,散文詩集《綠窗集》、《荒原的苦戀》,詩論集《詩海探珠》等。詩集《風雨集》獲廣西首屆政府銅鼓獎。

許敏岐先生在歌詞創作上,也有相當高的造詣。許敏岐先生作詞、呂遠作曲的《九里裡山圪瘩十里裡溝》這首民歌,是歷年來各類聲樂比賽和藝術考試的規定聲樂曲目之一。

十多年前,許敏岐先生低調回過一次老家趙化鎮。據當年參予接待的張仕泉說,許敏岐先生在趙化,曾簽名贈書一本給張仕泉。也許這次還鄉,是許敏岐先生人生的最後一次,但他留在趙化的背影,將會被趙化人民長久記憶。

從趙化鎮出發,走上中國文壇的肖體高先生,是一位兒童文學作家。肖體高先生1944年4月出生於趙化鎮,並在趙化完成中學學業,後一直在瀘州工作、生活,並加入了中國作協。

肖體高先生已出版《我長大的地方》、《早晨的歌》、《彎彎的樓道》、《秋天的原野》、《醜醜和禿禿》、《鳥窩裡的哭聲》6部文學作品集。2012年《童年的最後一縷陽光》獲冰心兒童文學新作獎,2015年兒童散文集《我長大的地方》獲第八屆四川文學獎。按肖體高先生的話說,他寫兒童文學作品,是“讓孩子仰起頭,得到向上的精神”。

記得有一年,富順作家協會到瀘州搞聯誼和採風活動,肖體高先生作為接待者之一,顯得興奮異常,自報家門與家鄉的作家們攀談。自此之後,肖體高先生便長期與富順作協有互動,對富順的文化建設,尤為上心。

與上述四位老一輩作家不同,中國作協會員周開嶽先生則是一直立足本土,堅持形式多樣的文學創作,從而加入中國作協的富順第一人。周開嶽先生1933年4月出生於趙化土主廟,在培村中學完成中學學業,1950年考入二野軍大三分校,後長期從事衛生行政工作,擔任過富順衛校校長。

周開嶽先生的文學生涯自上世紀50年代開始,其創作門類是豐富多彩的,詩歌、小說、散文均有涉及。從上世紀80年代開始,周開嶽先生的文學創作進入了活躍期,先後出版小說集《細細姐》、《禪之戀》,散文集《雨荷集》、《一棵挨一棵的女貞》、《蛙鼓集》,新詩選《逝水變奏曲》及《枕荷樓詩詞》等共9部,這是目前本土作家的出版最高紀錄。

周開嶽先生對富順文學事業的繁榮和發展有著特殊的貢獻。他是上世紀80年代成立富順文協的首倡者和首任會長,又是新世紀後成立富順作協的首任主席。無論是立足本土的作家還是在異鄉功成名就的富順籍作家,幾乎都得到過周開嶽先生的鼎力支持。在他所主編的《富順文藝》上,先後走出了李華、李自國、廖時香、聶作平、王孝謙等一大批中國作協會員。

當年,我作為一名中學生,就斗膽給周開嶽先生寫信,並附上兩首自己的小詩。這是我的文學生涯的開始,所以終生記得。據我後來統計,如我這般的文青,都與周開嶽先生之間有類似的故事。

中國作協會員廖時香,1958年出生於趙化鎮,國家一級編劇,主要作品有:小說集《樂膽》、川劇《人跡秋霜》、《劉光第》、《焚香》、《還我河山》,歌劇《鹽井傳奇》;電視劇《許茂和他的女兒們》、《昆明往事》等。劇本和演出劇目曾獲得中國人口文化獎、全國地方戲曲展演優秀劇目獎、田漢戲劇獎;多次獲得四川省新劇目展演獎、四川省五個一工程獎、巴蜀文藝獎等。

認識廖時香,還是三十年前的事了。那時候,他父母的家,已經從趙化西街搬到了新華街,而我的家,也由河街搬到了新華街。同在一條街,他的父親廖勳知道我喜歡文學創作,主動說等他二兒子廖時香回家探親的時候,讓我去他家,好好聊聊,提攜提攜我。就這樣,我認識了廖時香。

第一次見廖時香,他問我讀些什麼書,喜歡什麼作家,平時愛寫什麼。我其實啥都說不上,慌亂中說讀過李寬定和榴紅的小說,比較喜歡,平時寫點小詩。廖時香說,年輕人要多讀多寫多投,廣種薄收。

然後,我們兩個就抽菸,煙霧繚繞,氣氛隨和了許多。初夏傍晚的夕陽,從趙化中學小兒山男生宿舍旁的樹梢上斜照過來,我們的臉上都多了些亮色。

在我眼裡,廖時香是一個標準的小說家,說話幽默風趣,作品詼諧而辛酸。特別是他的成名作《樂膽》,我是讀過多次。我一直把他和小說中的主人翁“諸葛吉生”拿來比較,我認為,他是打八折的諸葛吉生。廖時香生不逢時,正值懵懂少年脊柱變形,文革的影響讓他在趙化中學初中可能都沒畢業就無學可上了。廖時香憑著在音樂上的天賦,身背三絃,以臨時工的身份隨著富順川劇團走州過縣。一路餐風露宿,一路人情冷暖,都浸入了廖時香的血管和筆管裡,留在了紙上。

時至今日,我還記得他的小說處女作的內容和名字。那是一個以趙化龍王沱為場景的小說,叫《黑牯舅舅和鯰魚》,文字清新,令我記憶尤深。

從趙化走出來的中生代作家裡,不可否認,聶作平是成就最高的。他1968年10月出生於安溪王場,1986年開始就讀於趙化中學高八九級。那時的我讀高八八級文科班,兩個班只隔一堵牆,我們的交往就從那時開始。

不知是通過什麼途徑,他讀到我寫的一首詩,大概叫《南方的雪》,我也讀了他的《野魂》。有一天課間休息,他站在我面前,問我是不是劉建斌,我當即說你是聶作平吧。接下來,我們就商量成立文學社,編油印刊物等所有文青都要幹都想幹的事。就這樣,我們由此開始了長達三十多年的交道。

聶作平的文學成就,不管行家怎麼看,我有自己的認為。我覺得他的作品中,歷史隨筆不但作品數量巨大,傾注的心血最多,學術成就也最高,社會反響也最大。諸如《1644:帝國的疼痛》、《歷史的B面》等,廣為學界推崇。而他的詩歌,自《靈魂的鑰匙》肇始,一路走高,可以說他的詩歌的文學性高於其他任何形式的作品,讀聶作平的詩歌,只有開闊、自由、深邃三個詞才能初略表達,並且還不能完全表達。至於聶作平的小說,尤其是長篇,主要是形而下的直麵人性和生存的拷問,讀來總有對人生的一聲嘆息。

目前為止,聶作平共出版專著30多部,另有多部電視連續劇劇本等。他的新書《青山夕陽:大明文宗楊升庵》,則是他作品中的特例,是歷史小說,我卻將該書當歷史隨筆來讀,有其是最後部分,特別過癮。

十多年前,我常與聶作平在成都的北門大橋下喝茶,然後喝他的酒。這樣的日子,一去不復返,每每想起來,還是很快樂的。

聶作平不但取得了讓人仰望的文學成就,他還一直關注家鄉的文化建設。鑑於他一貫的低調作風,在此我就不便舉例了。

中國散文學會會員,四川省作協會員周春文,1966年出生於趙化了果村。與周春文認識,準確說也該有三十二年以上了。其實他在趙化中學讀初八三級,我讀初八四級,但我們完全沒有交集。1990年夏天,我那時已經能夠背誦周春文先生的詩歌《我愛過》,也在文協的各種活動中與周春文先生有了交流。在聶作平的提議下,我和聶作平、陳俊波想去青山嶺讀書一週。出發之前,我們說好順道要去雙鹿信用社(春文的愛人上班的地方),拜會詩人周春文。

那一天,我們對周春文先生說,三隻悲傷的胃向你奔來了。周春文先生說,兄弟夥,我有準備的。他所謂的準備,就是5斤泡酒,一箱24瓶的啤酒,2個酒量驚人的陪客。

我和聶作平、陳俊波,當晚只能用慘不忍睹四個字來形容。

人生的機遇,有時回想起來,並非不可捉摸,只是當時,誰也不能看明白。我們自那次分別,各自走向了獨屬自己的人生道路,偶有遇見,彼此已難述及文學初心了。難能可貴的是,周春文先生一路人生跋涉,始終在詩意中獨對順境逆境。他早年的詩歌《裂變》和前兩年的《每一條河流都有一個善良的願望》,都讓我記憶深刻。

2006年下半年,周春文先生重新迴歸富順文協、作協並主持協會工作。這一人事變動,估計今後會被記入富順文學的歷史的。他在任期內作了幾件事:一是聯繫資深會員重回協會參予活動;二是創辦《富順文學》季刊,並親任主編;三是積極與其他地市州作協建立友好協會關係,走出去請進來,把富順文學作者的眼界拓寬。

放眼今天的富順本土文學創作,大部分骨幹是在周春文的號召下,重新回到協會,重新開始文學創作的。尤其是《富順文學》的創刊和健康成長,更是培養了更多的業務文學作者。基於這兩點,周春文先生對富順文化建設的貢獻,可謂很不一般。

都說周春文先生公務繁忙,可面對他交出的文學成績,我們不得不感慨,他將太多休息的時間,交給了自己的文學愛好。從散文集《一生的陽光》,到詩集《為你轉身》、《雲上行走》,文學的道路上一步一個腳印,他走得那麼紮實,他也會走得更遠。

中國散文學會會員,四川省作協會員劉安龍,1964年出生於安溪羅割耳,5歲發矇,用10年時間讀完小學到高中(毛主席說的,學制要縮短,教育要革命),再2年富順師範畢業,分配到趙化小學教書,剛好17歲。

和劉安龍相識,我說不清楚是哪一年,但肯定是我學生作文都還寫不利落的那些年。

我應該在那一時段,對他就有印象了,儘管我那時只是一個剛進入趙化中學的初中生。我之所以對他有印象,還是我的表叔古青曾對我說,劉安龍是一個寫小說的人,他寫的《黃絲螞螞》,很不錯。我估計,古青已經忘記他如此說過,但我卻記住了這個人。

後來,富順文協開年會、筆會之類的活動,我就看到了這個小說寫得不錯的劉安龍。遺憾的是,我們之間畢竟差了幾歲,關注的東西不一樣,交流有限。

2007年底,《富順文學》創刊一週年暨富順作協年會召開。在共謀刊物編輯事務中,我們彼此有了極深的瞭解。劉安龍左手寫小說,右手寫散文,我也詩歌之外舞散文,我們的話題就從散文創作生髮開去。從為文到為人,我們逐漸有了許許多多的共識,也會為同一件事務表達出同一類情緒。能夠與之共情,是我這十多年來一個不菲的收穫。

劉安龍的小說,諸如《我們的田野》、《第一書記》、《誰敢動我這塊田》等,介於現實主義與批判現實主義之間。他對文學創作傳統的推崇和堅持,一直讓他的每一步都走得特別紮實。在隨筆集《富順往事》出版前和他獲得自貢市小說獎後,我與他有個幾次深入的長談,對他的文學素養和追求,更加佩服和欣賞。

前年富順作協換屆,劉安龍被推舉為主席,成了縣內文學活動的組織者和服務者。他對我說,當主席,意味著奉獻,這下哪還有時間搞創作呢。結果,他用行動告訴我,他不但搞了一些有聲勢的活動,小說散文還沒少寫,到處都能看到他的文字。

生於1966年的四川省作協會員,趙化鴨池人羅芝家,是我初中的同班同學。在三年同窗生涯中,我們彼此都看不出對方有愛好文學的傾向。初中畢業後他考取了富順師範,我們就此分別。又過了數年,有一次在文化館,聽李嘉良老師說,有一個叫羅芝家的鄉村教師,創作熱情很高,每月都要向《富順文藝》投很多詩歌作品來。我吃了一驚,心想這個羅芝家,居然與我是同道之人。

羅芝家一直以詩歌創作為主,先後出版了兩部詩集。其中一部詩集,我還囉囉嗦嗦為他的詩歌創作寫了一段文字,被他收在詩集裡。查考羅芝家的文學創作,我們不難發現,他的文學目光,總是投向鄉村、個人情緒、教育等,再以平實的語言、內斂的情感傳導給讀者。如此的書寫,至少可以保證,他的文學目光,是平視或仰視生活,是完全沒有障礙走入讀者的內心的表達。

說一個羅芝家與我同窗時的趣事,或許,透過這件事,可以折射羅芝家是一個老實本分、不逾矩的人,對他的文學作品的探討或許有幫助。

初一年級下期剛開校,羅芝家穿了一件藍色滌綸中山裝,明顯就是過年的新衣服。同桌的劉君開玩笑,用一把小鎖鎖住羅芝家的衣服釦眼。羅芝家一開始顯得無所謂,還說你不把鎖打開算了,到時我把衣服釦眼扯爛就是。真等要放學了,羅芝家慌了,央求劉君開鎖,劉君假裝把鑰匙扔了,這一下可把羅芝家著急壞了,眼淚直流。這件事的結局就是:劉君趕忙拿鑰匙開鎖,邊開邊道歉,而羅芝家則破涕為笑。

時光久遠,唯當年的童趣是真的,以致我和羅芝家,都不會忘記。

無論從文學成就還是年齡長幼,我都是這一個群體的最後一名。數十載的筆耕,鮮有拿得出手的文字,只博得一個“劉詩人”的虛名,這虛名還飽含戲謔的意味。真是慚愧!慚愧!好在同道們並不嫌棄我,屢屢邀我喝點文學的小酒,聊點虛頭巴腦的文學,滿足滿足我的虛榮心,日子也就這般混過來了,也混到年過半百的份上。

偶有腦子清楚一點的日子,我就在想,趙化只是地處川南的一個小地方,為什麼能走出來上述作家。其實我也沒有答案,我只是曉得,上世紀八十年代,文學是一種時尚,我們只是這種時尚遺留下來的一點痕跡。

當然,這些痕跡還包括了黃俊、尚昆、王俞德、劉曉茵這一批從趙化走出來的四川省散文學會會員和自貢市作協會員,他們的風采,已經日漸靚麗起來。

趙化這片土地,自劉光第以來,從來不乏文化傳統的延續,所以不但地靈,也出人傑。輯錄趙化兒女的閃光點,不是為了炫耀,更不是為文化產業添得上一磚一瓦,只是強化我們記憶裡文化的因子,以及或有可能的傳承。

或許,限於我個人的視野侷限,我所整理的趙化作家群體,未必將所有趙化作家囊括其中。第一,我向本文沒有提及的趙化作家道歉;第二,如果真有遺漏,即使掛一漏萬,我覺得恰好是一件幸事,說明趙化的作家群體後繼有人,趙化的文化繁榮指日可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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