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4,曾經長沙開往鄭州的普快列車。
10幾年前,我在長沙的軍校上大學,每年寒暑假回家,都要乘坐這趟列車。
火車從長沙始發,途徑武昌、信陽等站,終點是鄭州。假期結束返校,也要乘坐這趟車,只不過車次變成了2153。
2003年8月22日,新生入學報到,我從商丘趕到鄭州轉車,乘坐2153去長沙。長到18歲,連縣城都沒走出去過的我,第一次出遠門、乘火車,覺得格外新奇。
8月酷暑,天正炎熱,雖然普快列車有空調,但車上也熱得夠嗆。路上,一邊聽著售貨員吆喝“啤酒飲料礦泉水,花生瓜子八寶粥”,一邊看著窗外飛快後退的房屋小路、青山綠樹,心潮起伏、心緒難平——
不知道即將踏入的這所大學,是啥光景,前路未卜。更何況,那年代,內褲流行帶個口袋,裡面裝了500塊錢;出門前,更有社會經驗的母親,還在我側邊褲兜縫了500元。身上揣著千元鉅款,我一刻也不敢掉以輕心。
哐哧…哐哧…哐哧…
經過一夜疾馳,火車終於到達目的地。“星城”長沙,號稱中國“四大火爐”之一,下了火車,讓人一下感受到了這座火爐的熱烈——一股灼人的氣浪,迎面撲來。
軍校生活的火熱,一點不比當時的溫度低。熬過了2個月的入伍訓練期,慢慢適應了“地獄”般的學員隊生活。年底,第一次放寒假,歸鄉的心彷彿脫了韁的野馬,恨不得一下子踏上火車,飛奔回家。
2154!2154!
來到火車站臺,又看到那輛紅色的列車,又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車門一開,我和幾個同學,裹緊掛著紅牌的軍大衣,扛起行李,你推我拉,蜂擁著往車上擠。
找到座位,放下包裹,環顧四周,發現車上的校友還真不少,大家同樣穿著綠軍裝,胸前彆著大學的校徽。
校友們大多三五成群,為的是路上有個照應。安頓好了,座位相鄰的,有人拿出撲克,甩起了老K;沒有座位的,幾個人找一個寬敞點的角落,鋪上報紙,席地而坐,牌也打得不亦樂乎。
這時候,大家的心是閒適的,神經是不用繃緊的,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回家過年。何況第一次放假回家,誰心裡都止不住地激動。
第一年寒假,回家有票有座,不過並不是每次回去都那麼順當。第二年寒假,火車票非常緊張,我跟幾個老鄉沒有買到票。
沒票,也得想法回去。
那時每年寒假,學校都會派學員到火車站執勤,長沙軍民關係融洽,火車站跟學校的關係尤其好。有經驗的學長告訴我們,穿上軍裝在火車站可以暢行無阻,不拿票也能進得了站。
果不然,大家披著軍大衣,大搖大擺,穿過了檢票口。來到站臺,隨便找了一節車廂,鑽進2154。火車一路向北,我們又一次成功踏上了回家的旅途。山一程,水一程,漫漫10幾個小時的返鄉路,當時真不覺得怎麼長。
2154,寒暑假回家返校加在一塊,我陸陸續續乘坐了不下10次,每一次都滿懷希冀而回,依依不捨而歸。它不光是歸途的火車,還曾是運兵的專列。
2004年暑假,我們那一屆學員到駐信陽的一支部隊當兵鍛鍊。晚上,部隊整隊點兵,次序上車。2154被學校徵用了,上車後放眼所及,車內一色的軍綠,學員們統一著裝,穿著橄欖綠的短袖,揹著綠色的背囊,裡面塞著一卷涼蓆,上面扣了一個黃臉盆,整齊劃一,煞是壯觀。
只是,車往家的方向開,卻回不了家啦。
隱約中覺得,或許這就是當兵的意義吧!
2007年6月,大學畢業,大家到陸院培訓一年後,被分配到祖國的四面八方、海北天南。
從此,再和2154無緣。
10多年來,自己輾轉騰挪多地,經過幾次調動,後來安家濟南。一路走來,匆匆著腳下的步履,勾勒出胸中的丘壑,豐滿了人生的閱歷。
10多年來,隨著經濟社會的快速發展,火車升級換代,一些綠皮車、普快列車正在慢慢淡出歷史,從“和諧號”到“復興號”,火車奔跑的速度和社會發展的速度一樣,都在快馬加鞭、一日千里。
10多年來,工作學習原因,自己走遍多地,天上地下、陸地海上,乘遍各種交通工具,卻再難尋當年乘坐2154時的迫切與激越。
去年底,因公到長沙學習調研,故地重遊,物是人非。城市依稀還是那座城市,湘江依然在向北流,只是長沙的顏值佈局、湘水兩岸的夜間繁華、樓宇的天際線高度,都顛覆了我腦海中對這座城市長久而又深沉的記憶。
調研時間短暫,來不及細細品味長沙的魅力,一行人乘火車趕赴南京。候車時,看到著站臺上一列列策馬待奔的動車組,忍不住想起當年乘坐的那趟2154普快列車。
上網搜了一下,2154已經停開多年。前幾年曾變更過行車路線,從鄭州拐彎往東,行車區間變成了長沙—商丘。
火車開到了家門口,只是遺憾,求學那幾年,沒能趕上。
遺憾,也就一念間。這趟塵封的列車,雖早已作古,甚至網上連2154的圖片,都難覓蹤影了,但是她早已融入我青春的記憶,爛漫著人生的旅途。
2154——
她寄託過,求學4年,一個離家的遊子歸心似箭的真情;
她承載著,曾經軍旅,一個歸隊的軍人奉令如山的征程;
她見證了,十幾年來,一個蓬勃的祖國日新月異的蝶變。
那列2154,我的21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