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水,汩汩而流

记忆的闸门在某一天不经意间被打开之后,往事如水,汩汩而流。从一件衣服说起吧。城南牛家巷靠北有四户人家,从巷口往里数,我家是第二户。母亲是红火热心人,和左邻右舍处得非常好。东边是王家,西边是郝家,再往西是魏家。魏家男主人是桥梁工程师,在南京工作。(后来全家迁往南京,我们当时很羡慕)有一年,春节前夕,他从南京给他小女儿买回一件新衣,他家小女儿比我大一岁,像洋娃娃。当年我也是母亲的掌上明珠(上面有三个哥,后来才有了一个妹妹)母亲对女儿的爱,从这件衣服上可以看出来。

往事如水,汩汩而流

母亲央求人家,把衣服卖给她,好让我穿。上世纪七十年代,计划经济体制下的中国社会,物质贫乏单调。有很多东西凭票买取,扯二尺布需布票,买个馒头要粮票。母亲看到这件从都市南京买回的新衣,一定羡慕有加,妒嫉有余,俗话叫“眼气人家”。百般央求后,出了钱为我买下这件新衣。时隔几十年,我仍记忆犹新。是一件明黄色的灯芯绒上衣,方领,双排白色军扣。那色泽是形容不出的,非常美丽柔和,是给大城市人设计的,小地方人见都没见过,更别说穿了。

可是我,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孩子,在年少时穿上了这件城市风的新衣,当时骄傲极了,母女脸上的笑容,灿然如花。

往事如水,汩汩而流

美好的事物总是难以留存,一是布衣缩水,二是我长个子,不等穿破就小了。母亲有法子,她用一圈黑灯绒布加在衣服的下摆和袖口,这样衣服就又能穿了,当时衣服已褪色,不见了明黄的光泽,胳膊肘处已薄如蝉翼。而加上去的那部分,硬刮刮,新崭崭的,新旧对比鲜明不说,色彩反差也大,以致于扎眼。但母爱永不褪色,反而更浓烈。

还有拿两双线袜换隔壁王家的尼龙袜。王家有一个亲戚在太原,常接济他家,往回收拾一些旧衣鞋帽。太原人穿尼龙袜早不新鲜了,小县城人才当宝贝,母亲硬是用两双新线袜给我换了双尼龙袜。今天看来,线袜多舒服,谁还穿尼龙袜?当时就是尼龙袜时髦,线袜土得掉渣。母亲在有限的条件下,尽力让我赶时髦,不比别人差,满足我小小的虚荣心。

往事如水,汩汩而流

记忆深处还有看“解放电影”,什么叫“解放电影”?当时影院有把门收票的人,没票进不去,当然就看不上电影。电影快结束时,把门人累了,一走了之。外面等着的看客鱼贯而入,看个电影的尾声,戏称看“解放电影”。沁县的电影院,早先是北街的一个露天场院,后来搬到西街的大礼堂。人们可以舒服地坐着,不受风吹雨淋之苦。

在大礼堂看“解放电影”,有一回运气非常好。大礼堂东面有个侧门,侧门内有一道绿布帘子,电影开演时,布帘一般是拉着的。那一回,里面的人不知何故没拉好帘子。我和母亲在礼堂边转来转去,打量形势。突然发现从门缝可以窥见。真高兴啊,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一高一矮的娘俩正好互不遮挡,娘俩第一回不买票却基本看完一整场,片名当然也扎根在心底,叫《佐罗》。

往事如水,汩汩而流

这样的好运气不多,那道布帘一般是从里拉得严严实实,有为着看电影动脑筋想其它方法的,比如隔壁的郝大爷,他搬上一架木梯,把梯子靠在礼堂的山花墙上,从高处的窗户往里看,居高临下地看。也许别有一番趣味呢。我们把跑了一趟连尾声都看不到的称为“白跑磨鞋队”,母亲是“白跑磨鞋队”的队长。她生性喜热闹,一到晚上,王姓芳邻家的几个女儿就过来了,她们说“妗妗,今晚去看电影不?”母亲一口答应“去,吃罢饭就去”。王家女主人常年卧病在炕,是母亲领着这些女孩子去看的,当队长是无愧的。

往事如水,汩汩而流

有一回,把门人走了,我和母亲终于进去了,只见白色幕布上大大的“再见”,人们纷纷站起,我们马上掉转身往外走。走到半路,一个熟人和母亲交流电影的信息,她说“进去就看了几分钟,真气人”,母亲当时一言不发,因为我们就看了两个字“再见”。解放电影的情节无论多么曲折跌宕,因缺漏太多,基本上连片名都记不住。再后来,县城有了正儿八经的影剧院,那会儿是八十年代末期了,经济条件好转,母亲咬咬牙能买起两张门票了。母亲看电影喜欢叫上我,娘俩能完完整整舒舒服服地坐在影院的硬木靠椅上看了。看的影片有《开枪,为他送行》《戴手铐的旅客》《冰山上的来客》《黑三角》《人到中年》《牧马人》《小花》《少林寺》等等。

现在和女儿说起这些旧事时,她天真地问“妈妈,你那时就不用写作业吗?不课外辅导吗?怎么写的全都是玩,看电影?”想想当年,学习环境从外到内都是自由宽松的。我主动地学,学完该玩就玩。看电影在当时是高级的精神享受,母亲拉着我的手,走过北街,走过西街,走过东街。每一条老街上都留下母女俩奔波着看电影的记忆。

本文由山沐雨原创,欢迎关注,带你一起长知识!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