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名君按：本文是客名君根据对蔡演威先生的专访之后写的。文中图片由蔡老提供或客名君实拍。转载请申请并注明来源。蔡演威生于1926年，17岁参加新四军，后经专业训练和严格选拔，成为五六十年代中央首长飞行队的大队长（点此看他的回忆文章）。他主要为毛泽东、刘少奇、周恩来、朱德、叶剑英等中央首长开专机，十多年的“绝密飞行”，总飞行时间达6000小时，从未出过任何事故。
毛泽东一生坐飞机约60次，蔡演威是为他开专机次数最多、时间最长、信任度最高的特级飞行员。十大元帅中，除了罗荣桓、徐向前两位元帅因身体原因没坐过飞机外，叶剑英等八大元帅都喜欢坐他开的飞机。
2018年12月26日，毛泽东诞辰125周年。在本月25日举办的纪念大会上，蔡演威受邀发言，作为第一代新四军老战士，表达了对这位开国领袖的深切怀念。
蔡演威（50年代）
2018年11月24日客名君在两位丰顺同乡的引领下拜访了蔡老，聆听这位92岁的老英雄讲故事，仿佛穿越时空展开他的人生长卷，令人惊叹不已。蔡老非凡的职业精神，以及正直乐观的人生智慧，让我们受益匪浅。蔡老应该是当前在世的最早从天空视角俯瞰中国大地的人了。
蔡演威
背后是那张和毛主席的珍贵合影
初见蔡老，只见一位红光满面、齐整庄严、腰杆笔直的老人推着自行车站在小区门口。他身穿簇新的绿军装（后来才知道那是五十年代的纯棉制服），围巾图案很有东南亚风情，胸前佩戴闪亮的金翼徽章，上面有一个"T"字（特级飞行员的标志），一派昂然的军人气质。
面对我们三个晚辈老乡，蔡老很快打开他记忆的洪闸，如数家珍地给我们讲了很多故事。他记性很好，几十年前的细节恍如昨日。除了他作为一位客家望族、泰国华侨的家世，以及参军飞行的传奇经历，我们最为好奇的，还有他为中央首长，尤其是毛泽东开飞机的体验和观察。
“我这个海外赤子”
蔡演威1926年出生于广东省梅州市丰顺县汤坑镇田心屋场。蔡演威的祖父从丰顺到泰国谋生，去世前嘱咐儿子们两条原则：两兄弟之间不分家、一家人务必互相扶持和照顾。
蔡演威5岁那年，母亲带他回泰国。此时蔡家已是当地望族。蔡演威的大哥（实为堂兄）蔡演强是留德医学博士，在曼谷开设药房和诊所，常救济贫寒人士，后来在一位经营有方的德国医生支持下，也开了医院，其医德深孚众望，事业上颇有建树。
蔡演威在曼谷一所华文学校读书，彼时是一个家境富裕、阳光向上的客家少年。大哥蔡演强十分重视他的学业，家中有小轿车，却要求他每天走步上下学，锻炼体魄。
大哥跟他讲：从小就要读好书，有文化才有本事；要锻炼好身体，能吃苦方能任事。蔡演威也自觉自勉，不仅各科成绩优异，而且身体强健，参加球类比赛常获全校冠军。他热爱运动的习惯，一直保持至今，80多岁时还参加篮球比赛。
随着抗日战争爆发，泰国政府掀起了排华浪潮，华文学校均被查封，蔡演威被迫辍学。在客家人看来，学文化是头等大事，既然在泰国不能上学，大哥就将他送回国继续求学。
上海滩的齐整少年
1939年，13岁的蔡演威被三哥蔡演雄（也是堂兄）接到上海，被送到上海英租界384号暨南大学附中读书。蔡演雄是当时上海头号篮球明星，当时身高1米82，上海的报刊这样描写他：“他运球矫若游龙……进而能攻，退而能守，是球技高强的特出天才”。受三哥的影响，蔡演威一直热爱篮球。
1936年8月，蔡演雄以篮球主力的身份，和李惠堂（也是客家人，点击看球王李惠堂相关文章）等运动员一起，代表中国远赴德国柏林参加第十一届奥运会。1939年8月29日，其效力的上海明星队以41∶37的比分战胜加拿大国家篮球队，大长中国人志气。
1936年蔡演威的三哥蔡演雄（中）入选国家篮球队
当时的蔡演雄既是沪上赫赫有名的球星，又是有名望的资本家，外贸生意做得很大，解放前他除了自住的租界小洋楼，在上海黄浦江边的核心地段还有两条弄堂在他的名下，以他的名义出租。
蔡演威继续衣食无忧的求学之路，他所在的篮球校队，全部由广东学生组成，在当时上海80多个青少年篮球队角逐的比赛中屡屡夺冠。
校友写信回忆蔡演威当年单手投篮十发十中
当时年少的蔡演威不知晓的是，三哥蔡演雄早已秘密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是一位地下党员……解放后蔡演雄最高担任全国体育总会常务委员（由周恩来总理亲自任命），1978～1992年间任第五至七届全国政协委员。
1941年，太平洋战争全面爆发，中泰两国交通全面瘫痪，蔡演雄无法回上海，其生意也遭合伙人撤资而停顿。战乱之下，蔡演威和家人完全失联，并失去了生活来源，很快被迫辍学。
蔡演威只好孤身在上海滩黄埔江边流浪，此刻的上海滩，日寇飞机的轰炸声，不绝于耳，他目睹了那些流落街头的小孩子们艰辛求生存的惨状……
流浪2年期间，这位连饭都吃不饱的少年，按照客家人的习惯，每天坚持在公用水龙头下洗得干干净净，令当时接济他的人们颇感惊奇。蔡演威曾试图徒步回丰顺，路过杭州被拦截并“没收”大部分路费，只好又回到上海，途中还遭遇日本人踢打……
彼时经历的各种离乱艰辛，难以尽述。时过经年，蔡演威给我们讲了很多细节，他说，那段时期吃苦、受罪，很可怜，但让他一下子成长，并受益终生，个性变得顽强、独立。
能够专业修飞机的飞行员
1944年，蔡演威一位同学的兄长（后来才知道是地下党）介绍他去一个地方，据说可以不用交学费上学，还管饭。在几位朋友的引荐和推动下，蔡演威辗转来到解放区。
1945年5月，蔡演威到了安徽解放区的新四军第七师，成了抗日军政大学第十分校第三队的一员，继续上学。在那里，他看到共产党“这么大的官竟然没有架子”。
抗战胜利后，部队召开动员大会，华侨学生可以离开部队去上海念书，给了他三天时间考虑，三天后部队就要开拔前往山东。大部分华侨选择离开，留下的不足十分之一。蔡演威留了下来，“因为看到他们官兵同吃住，备受感动。”
1946年解放战争爆发。蔡演威所在部队到了山东，半年内，他就在枣庄参加了三次大战役，每天行军打仗，出生入死。行军时常常遭遇下雨，背包重量翻倍，肩膀被勒出两道深深的血印。战争残酷，往往是早上一起吃饭的战友，晚上就没有了……
因为打仗有智勇，又有文化，蔡演威很快成为战地见习记者兼文化教员，教很多比自己大得多的首长或战友读书认字。
1946年，中国共产党开始组建空军，并在吉林通化成立了东北民主联军航空学校，即“东北老航校”。从新四军和八路军一万多人的海选中，蔡演威所在的新四军七师奉命推荐10人参加航校学员选拔。蔡演威脱颖而出，顺利通过考核，被选拔到东北老航校学习。
到了航校，学员需在炮兵、坦克、测绘、航空四个志愿中排序。蔡演威将四个志愿全部写成航空。他跟领导讲，“我来这里，就是要开飞机的。”
蔡演威在学习
四年后，他以优异的成绩取得了“航空机械师”证书。他不仅谙熟飞机的结构和性能，而且在每次检查完飞机、聆听教官们给飞行员例行讲课的过程中，悄悄掌握了飞行知识和。
新中国成立空军司令部后，组建了6所航空学校。蔡演威看到飞行员的巨大空缺，想圆自己的飞行梦，果断申请参加了济南解放军第五航空学校第一期飞行员培训。在苏联教官鲁泰的高强度训练下，一般学员训练100多个起落才能单飞，蔡演威只训练了72个起落就方单飞。鲁泰赞叹道：“我从未见过学飞这么快的人！”
1951年1月，他以全优的成绩从航校毕业。
空军司令特批的飞行大队长
东北航校是新中国第一所航校，该校的筹建人、副校长刘善本原是国民党空军的优秀飞行员，为反内战促解放，驾机投奔了延安，所以他是“国民党空军起义的带头人”，也是新中国空军的奠基者。
蔡演威（1951年）
1956年空军为组建中央领导的专机大队，举行了一次数十名优秀飞行员的飞行考试，考官就是刘善本。刘善本对航校每个学员的情况都了如指掌。蔡演威凭借过硬的技术、稳定的心态和应变能力，综合成绩排在第一。
很快蔡演威被确定为中央领导专机大队飞行员的首选。然而在看重政治背景的上世纪50年代，出身地主兼资本家，又是泰国华侨的蔡演威，政审结果是“待查”。考核成绩和政审结果报到空军司令刘亚楼处。
中国首位空军司令员刘亚楼（福建武平客家人）
为保证领导人安全，空军司令刘亚楼亲自试飞领导专机。蔡演威是刘亚楼试飞的美制C-47客机的专机长，曾飞他到部队去检查各种飞机事故，每次都出色地完成了任务。
所以刘亚楼对蔡演威的飞行技术、心理素质和作风为人都非常清楚，坚决选用了他，很快又破格将他提升为中央首长专机飞行大队的大队长。对此，蔡演威至今仍心存感恩。
蔡演威的飞行特级证章
因为高超的技术、过硬的素质和正派的作风，蔡演威常被委派负责当时最艰难的任务，包括主席专机、首长专机、赈灾、投粮……
他全部安全、正点、正地、准时完成任务，没有出过任何事故。
毛主席坐飞机有三种表情
毛泽东一生坐过约60次飞机，第一次坐飞机是1945年从延安到重庆参加“国共两党”谈判，最后一次是1967年乘坐伊尔18型飞机离开武汉。1957、1958年毛主席多次乘坐蔡演威驾驶的飞机，到各省考察。
为毛主席开过专机的机长有三位，其中开过最多次、时间最长、信任度最高的专机长，就是蔡演威。蔡演威给毛主席开专机大约有30多次。在对出身审查严格的五六十年代，作为一个归国华侨，被委以这样的重任，可以说是极其罕见的。
他记得，毛主席乘坐过的飞机有苏制里2型飞机8205号、伊尔14型飞机4202号和4208号、伊尔18型飞机232号。
“红墙摄影师”侯波（1924-2017）拍过一张广为流传的著名照片——“毛主席在飞机中工作”，就是在蔡演威飞的伊尔14型飞机4208号上照的。在这张照片中，毛主席拿着烟，安坐凝神批阅文件。（网上很多文章说是4202号，是错误的，蔡老说有博物馆的实物为证。）
“毛主席在飞机中工作”
侯波拍摄，发表于1958年第4期《中国青年》
郭沫若在《题毛主席在飞机中工作的摄影》一诗中说，“在一万公尺的高空……难怪阳光是加倍地明亮， 机内和机外有着两个太阳！” 蔡演威说，实际上这张照片并不是在一万公尺的高空，而是在徐州上空约2100米高度照的。
作为飞行大队长，首长的情况也是必须实时掌握的。蔡演威清楚地记得，毛主席坐飞机，有三种表情。
第一种是像上面照片中，一手拿着烟，一手拿着笔，专注地批阅文件，如置身平地的办公室中，很沉静，有时也会凝神地望着飞机窗外，久久沉思。（客名君注：郭沫若诗里写这种表情“象静穆的丛山峻岭， 也象浩渺无际的重洋”。）
第二种是一上飞机，就在睡眠专用床上休息。他喜欢睡硬板床，所以上面会铺一张合成的木板。
第三种是和负责不同领域的机要秘书分别持续交谈、说事。
毛泽东登机
1956年6月4日，毛泽东专机从汉口王家墩机场起飞返回北京。胡萍驾驶专机8205号，飞行大队长蔡演威在西郊机场塔台负责指挥。飞行途中，专机在河北衡水附近上空遭遇雷雨云。因8205号的通讯设备比较落后，受雷电干扰，空地联络一度中断。
负责接机的空军司令刘亚楼到塔台询问联络情况，并让无线电报服务员好好将机器调整好。负责指挥和通讯的蔡演威持续不停地呼叫专机（但没有喊哑嗓子）。根据蔡演威的回忆，刘亚楼一直站在他身边，给他椅子也未坐。此刻所有在场人员，都焦虑万分。
前后大约20多分钟，塔台与飞机失去联络。当专机绕过积雨云，回到正常航线上，塔台才听到胡萍的回话。失踪的飞机终于出现在西郊机场的上空，缓缓降落。当毛主席放下手中的书卷，从容走下飞机的时候，人们才松了一口气。
此次险情之后，刘亚楼进一步强化了专机安全，毛主席坐专机均由空军何廷一副参谋长陪同。之后蔡演威曾接送毛泽东到过上海、武汉、南京、合肥、青岛、北戴河、郑州等地，均在何廷一的指挥下安全顺利完成飞行任务。
杭州降落的惊险时刻
蔡演威对一次化险为夷的飞行印象深刻。当时坐专机的是毛泽东，刘亚楼陪同。1957年6月30日上午，建党36周年纪念日前一天，蔡演威接到任务，开苏制伊尔14型4202号飞机送一位首长到杭州。他和机组人员在7点15分将飞机滑到候机室门前的停机位上，一切准备工作完毕。
蔡演威在开飞机
当天北京飞往杭州航线上的天气云量10个，要在云上或者云中的飞行， 南京到杭州的航线上可能会出现由东向西移动的局部雷雨天气，尚符合飞行要求。7点半左右空军司令员刘亚楼通知到飞机跟前，急着询问天气情况。
蔡演威说：“北京到徐州在云上或云中飞行，以后航线上下雨，南京到杭州这一段可能出现地区性局部雷雨云，按一般情况，过去我们机组是可以飞行的。”刘亚楼说：“今天是毛泽东主席坐我们飞机，这种天气行吗？”此时蔡演威开始后悔刚才的回答。
不久刘亚楼陪同着高大魁梧、面带微笑的毛泽东走过来。毛泽东得知杭州的天气后，仍坚持要起飞去杭州，不改变行程的安排。为了确保飞行安全，刘亚楼连秘书都没带就陪同毛泽东一起上了飞机。
毛泽东和刘亚楼
8点半左右，4202号飞机由北京西郊机场起飞，到了徐州，飞机完全进入云中飞行，下起了小雨，快到南京时开始下起了大雨。到杭州时大雨滂沱，窗外能见度极差。蔡演威回忆说，此时他基本不看窗外了，只看仪器。
在杭州开始下降时飞机有一点颠簸，因飞机正处在积雨云和雨层云中。经向地面指挥塔台请示，蔡演威根据仪表和杭州笕桥机场的穿云图作穿云下降，并且顺利地下降到指定高度和位置。在高度60米时，机场雨下得非常大，地面能见度不到1公里。机组颜汉廷看方向找跑道，车贵廷协同蔡演威按无线电罗盘指示修正使飞机正确对准跑道。
蔡演威判断机场跑道长度，没有放襟翼。高度表报50米时，他准确保持飞机对准跑道方向，继续下降。他以每小时比正常着陆大10公里速度着陆（他当时想如果飞机对不准跑道降落不下来，还可加油门拉起复飞，然后再降）。
高度表报30米的时候，勉强看清地面，跑道这才可见。因为跑道上有水，他又以大10公里/小时的速度着陆，所以飞机着陆接地很轻、很平稳（降落时在10公里每小时速度范围内变化，意味着很高的驾驶难度）。
毛泽东和蔡演威在杭州合影
（摄于1957.10.25）
当飞机在地面滑跑时，滂沱大雨导致窗外一片漆黑。飞机滑行到候机室旁停下，此次飞行终于在蔡演威的沉着应对和精准判断下化险为夷。刘亚楼第三次来到前舱，长舒一口气，高兴地挽着蔡演威的手臂向客舱走去。
毛泽东站起来，高兴地说：“今天很舒服，就是看不见外景。”刘亚楼向他介绍：“今天给您开飞机的机长是我们的专机大队长蔡演威，是一名归国华侨。”
毛泽东亲切地跟蔡演威握手，说：“啊，华侨，他们很爱国的！很多华侨在抗日战争时期都到了延安，他们都很爱国。”两个“爱国”让蔡演威心中温暖。毛泽东又亲切地问蔡哪年回国何时参军、家里情况。蔡演威一一作了回答。
蔡老讲这段险情经历时，语气平稳，而我们几个听得倒吸一口冷气，要是当时听判断稍有失误，就撞在跑道栏杆了，后果不堪设想。
客名君问蔡老，当时不害怕吗？他说，“当时不害怕，不过事后想起曾后怕。当时我是根据仪器和穿云图来判断的，我相信自己对飞机的感觉。因为我对飞机非常了解，仪表不会出错，如果出错，那也一定是机场的穿云图错了。”
“为了六十一个阶级兄弟”
1960年2月2日，山西省平陆县有61位民工集体食物中毒，生命垂危。当地医院在没解救药品的危急关头，用电话连线全国各地医疗部门，终于在北京找到了解药。
但当时交通不便，药品不能及时送达。当地政府紧急上报国务院，中央领导当即下令，动用部队运输机，将药品及时空投到事发地点。
实施此次救援、连夜空投急救药品的飞行机组，就是蔡演威亲自指挥的。
那天晚上接到指示时，蔡演威还在机场训练两个飞行员夜航。他立即决定由这两位飞行员参与空投救命药品的任务。人命关天，务必在当夜零点前将药品投放到平陆的“圣人涧”空投场。
蔡演威查看了地形图，“圣人涧”在黄河北岸的一个大峡谷中，地形十分复杂，这给夜间空投增加了难以想象的困难。地形复杂，又没有月光和地面指挥员，蔡演威决定让当地燃起大火堆为目标。
蔡演威牵头制定了空投方案——沿黄河做飞行航线，从东北向西南进入空投，空投完毕后加大油门向左急上升到安全高度，飞向郑州降落。考虑到空投的安全高度受风向的影响，准确性差，所以他决定在空投药包上加装一个电池灯，以让地面根据空投灯光找到药包。
1000支注射药品送到机组时，蔡演威发行“药包”太轻，空投后容易飘移目标；空投高度过低，降落伞如打不开，药包撞地就摔坏。他特意向机组人员叮嘱：增加配重。
2月3日夜里九点零三分，蔡演威指挥机组驾驶运-5飞机，向西南方向飞去。由于事先根据可能发生的情况制定了详细的空投方案，这次飞机一飞到平陆县就见到了“圣人涧”空投场地上燃烧的大火。
23点12分，飞机在距火堆500米时，准确地投下药包！
当年好几家媒体及各个电台、广播站进行了报道，引起了巨大轰动。山西省平陆县的领导特地给蔡演威机组送去锦旗。
2月28日，《中国青年报》发表长篇通讯《为了六十一个阶级兄弟》，一时轰动全国，北影拍摄了同名影片，文章收入了当时的中学语文教材，成为一代人难忘的记忆。
飞行生涯过后的云淡风轻
客名君问蔡老，作为新中国第一批从空中看世界的飞行员，在空中有哪些印象深刻的体验。
蔡老说，朱老总喜欢从飞机上看风景。有一次朱德和邓小平坐飞机，在飞过黄河时，朱老总跟蔡演威提出想从空中看看壶口瀑布。于是他将飞机平稳开近瀑布上方，以极其细微的角度操纵驾驶杆，在空中极缓慢地将飞机旋转了360度。飞机在原地平稳转了一圈，朱德和邓小平看得专注，竟然丝毫没有感觉到飞机的旋转！客名君想，那感觉就像坐在北京饭店最高层的旋转餐厅吧。
蔡演威曾陪同朱老总视察西北各省，行程长达22天。朱德问蔡演威是广东省哪里人，蔡演威说是丰顺县客家人。他又问蔡会不会讲客家话？蔡说会，朱老总马上说了一句：“cuo非几（坐飞机）。”我答道：“ke li wei（去哪里）？”（客名君注：蔡演威是丰顺的“半山客”，所以他讲的客家话带潮汕音，和梅县的发音不太一样。）
这位曾从空中遍览千山万水的老飞行员，饶有兴趣地跟我们讲起他看过的美景。比如有一次刚下过暴雨，在河北太行山脉，一条条瀑布像白练一样挂在山上，非常美丽。比如金秋的时候，北方村庄家家户户分布的橙黄波点让他感到好奇，原来是村民们晾晒的柿子。比如天山上的天池，从空中看宛若一面遗落在山顶的明镜……
1958年的《人民日报》报道了那场空难
1958年10月17日，文化部领导郑振铎一行在乘坐图—104型飞机赴莫斯科，途径贝加尔湖上空遭遇强雷雨失事，乘客和乘务员全部遇难，一时举国震惊。之后在1960年，中央政治局在北戴河会议上正式作出毛主席外出不再乘坐飞机的决定。根据蔡老所述，1967年毛主席还破例坐了一次飞机，那是最后一次。
从1961年始，蔡演威不再开领导人专机，主要负责空军飞行组的指挥和教学工作。他曾指挥机组出色地完成了很多危、难、紧、急的飞行任务，并为中国空军培养了一批又一批的优秀飞行人才。
几十年过去了，这位曾经叱咤长空的专机长，早已脱下飞行“战袍”。蔡演威自1983年离休后便住在空军干休所，和他的老伴安享幸福晚年。由于是抗日战争时期入伍的老战士，政府给予其副师级待遇。他曾驾驶过的4202号专机，在中国航空博物馆展出；另一架4208号专机，在中国民航航空博物馆展出。
蔡演威夫妇在毛主席当年乘坐的4208号专机前
作为领导人的专机长，蔡演威为飞行事业奉献了青春，而十几年的绝密飞行，让他根本无法顾及远在泰国的双亲和家人。1997年，蔡演威和家人回泰国祭祖、探亲，念及父母，感慨万千。富甲一方的亲戚希望他留在泰国生活，他婉拒道，“我在中国挺好的。”
蔡演威夫妇在曼谷拜祭双亲之墓
2015年3月25日，蔡演威第四次回到老家丰顺，拜祭蔡家祠堂。他来到已经荒废的老家大门前，指着门口的池塘说，“这里原来有一棵番石榴树，我小时候喜欢上去玩耍，现在没了。”
蔡演威1926年生，现在已经是“90后”，他有不少战友、学生，甚至学生的学生已离开人世。和我们这些年轻人聊天的时候，蔡老亲切温和，很有气度，总是带着爽朗达观的笑意，丝毫没有暮年的感觉，也丝毫不为生死、名利所累。我们看到，空军干休所的小战士们，都非常尊敬蔡老。
蔡演威和前来拜访的丰顺同乡蔡锦源（左）、江宏令（右）
蔡老口才很好。在他充满怀念的追忆和讲述中，那些他曾熟稔的大人物们在历史的飞机上谈笑风生，也在不经意间表现出公务繁忙的疲惫，毛泽东的稳重、刘少奇的随和、朱德的风趣、周恩来的庄严、彭德怀的坦率……有时候他们的表情，反映了他们在历史时刻的心中波澜。
客名君忽然觉着，身经百战的刘亚楼司令员当年看人真准！他为中央领导破格挑选了一位多么优秀的特级飞行员！坚毅、忠勇、正派、智慧。毛泽东对蔡演威说的那句话，正是这位客家人品格的写照：啊，华侨，他们很爱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