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燦爛千陽》:無論面對什麼厄運,這群女人都拒絕屈服於絕望!

《燦爛千陽》,是美裔阿富汗作家,卡勒德·胡賽尼的代表作。

2007年,他曾以一本《追風箏的人》感動了全世界,但這本以阿富汗女性命運為主題的小說《燦爛千陽》,被《紐約時報》評價為:是比《追風箏的人》更震撼,更感人的小說。

在這本小說裡,作者將時間線從1960年拉到2000年左右,這期間,阿富汗經歷了蘇聯入侵,聖戰組織,軍閥混戰,塔利班統治,美國入侵等多番戰爭和政權的交織……

在一首《阿富汗人的哭泣和哀悼之血》中,詩人是這樣描述阿富汗人民的:天空和大地在哀悼,因為阿富汗人開始了早晨;在一些國家的上空,有飛鳥盤旋,在阿富汗人的頭頂上,劃過的是炸彈;

這樣一個充滿戰亂的國度,這樣一個信奉伊斯蘭教的民族,可想而知,身處其間,身處體制最底層的女性,地位該是多麼悲慘?

《燦爛千陽》:無論面對什麼厄運,這群女人都拒絕屈服於絕望!

從哭著看完這本書,到含淚笑著祝福,它迫使我們思考:身處這樣的國度,如果女性註定要面對慘淡的人生,她們該何去何從?

也許從標題中,我們就能找到答案。

小說標題《燦爛千陽》,英文直譯是《一千個太陽》。

標題取自17世紀波斯詩人的詩:人們數不清她的屋頂上有多少輪皎潔的明月,也數不清她的牆壁之後那一千個燦爛的太陽。

有人說,標題裡的燦爛千陽,有兩重含義:

第一重意思是,作者用一千個太陽來形容阿富汗,美麗富饒的文化成就,雖然這種文化在戰亂中被摧毀,但作者通過這種哀悼來傳達對過去文明的懷念,以及文明永不死去的信念。

而第二重意思就是,作為一本女性主義小說,作者用一千個太陽,來形容阿富汗婦女面對災難的勇氣和韌性,傳達她們無論何時何地,無論面對何種困難,都拒絕屈服於絕望的女性精神。

無論未來多麼灰暗,無論前景多麼凋敝,我將至死不渝的奮鬥,永不放棄的抗爭,因為我的心裡住著:一千個太陽。

《燦爛千陽》:無論面對什麼厄運,這群女人都拒絕屈服於絕望!

就像指南針總是指向北方一樣,男人怪罪的手指總是指向女人。

瑪麗雅姆是小說的主人公之一,故事也是從她開始講起。

瑪麗雅姆是一個哈米拉,翻譯過來說,就是私生子。不被法律承認,不能擁有正常的家庭,也享受不到家庭天倫之樂的人。

可以說,從作為私生子出生的那一刻起,瑪麗雅姆悲劇性的命運就註定了。

瑪麗雅姆的媽媽娜娜,是富商扎裡勒家裡的女傭,扎裡勒在赫拉特這個地方,是首屈一指的富豪,擁有大量的財富和人脈,就連市長和州長也是他的朋友。

一個很老套的故事,富少和女傭發生了關係,結果女傭懷孕了,為了掩蓋這一樁醜聞,扎裡勒和他的家人,將娜娜安排在一個沒有人煙的山上居住,讓這個女孩獨自承受一切代價,包括:父親和自己斷絕關係,旁人指指點點的嘲笑,獨自生育的痛苦,自生自滅的孤獨,以及自己和女兒,永遠被釘在恥辱柱之上,雖然犯錯的是那個男人……

而娜娜,出於對女兒的愛而恥辱的活著,但是,又由於不會正常的表達愛,以及無法宣洩自己的憤怒和痛苦,而將全部的怒火發洩在女兒身上。

她常常咬牙切齒的對瑪麗雅姆說:你這個笨手笨腳的小哈米拉。這就是我忍受了一切得到的回報。

那個時候,瑪麗雅姆還不能理解:可恥的是生下哈米拉的那些人,而不是哈米拉本身。

所以,母親無端的指責和咒罵,讓瑪麗雅姆覺得自己是一個骯髒的,醜陋的,不該活在這個世界的上的女孩。

她有著天生的負罪感和羞恥感,雖然她還只是一個很乖巧的女孩子,什麼壞事也沒有做。

而扎裡勒呢,他有三個老婆,十幾個孩子,所以娜娜也好,瑪麗雅姆也好,於他都是無關緊要的存在,但他可恥的地方在於,他本性不壞,只是自私而又優柔寡斷,為了讓自己心裡能好受一點,他每個週四都會去看望瑪麗雅姆。

他明明無法給予這對母女任何保障和承諾,卻又為了讓自己心安理得,而給予瑪麗雅姆一個可笑的希望。

因為媽媽的刻薄和神經質,讓瑪麗雅姆格外享受和父親在一起的溫暖時光,她總是在父親要來之前,提前幾個小時就開始打扮梳洗,然後坐在村頭等待。

不安,糾結,害怕,迷茫,自卑,卻又強烈的渴望來自父親的愛,甚至強烈的希望融入父親的家庭之中。

《燦爛千陽》:無論面對什麼厄運,這群女人都拒絕屈服於絕望!

而扎裡勒呢,他為與世隔絕的小女孩,帶來外面的消息,比如,重大的新聞事件,市裡面的新奇設施,以及電影院正在熱播的《木偶奇遇記》……

外面的世界多姿多彩,而瑪麗雅姆生活的地方單調貧瘠,所以,瑪麗雅姆開始央求父親帶她去看一場電影,來接她去看看他生活的家……

而扎裡勒的卑劣之處在於,他並不拒絕瑪麗雅姆的央求,只是找藉口推辭,並且還在瑪麗雅姆再次請求接她回家時,答應了她。

第二天,瑪麗雅姆在村頭苦苦等待父親,但扎裡勒沒有出現,於是不死心的瑪麗雅姆,私自離開了和母親居住的小泥屋,想要去尋找父親。

她如願以償的找到了,因為扎裡勒在該地區人盡皆知,一個開車的司機,帶她來到扎裡勒的府邸。

但是,管家卻告訴瑪麗雅姆,扎裡勒不在家,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扎裡勒的司機更是迫切的想要送瑪麗雅姆回家。

倔強的瑪麗雅姆堅持在門外等父親,艱難的在大門外睡了一夜,第二天在司機強迫性要送她走的時候,她衝動的趁著他們沒注意時,衝進了大門,跑進了花園,然後看到對面樓上匆忙逃離的人臉,雖然很短暫,但瑪麗雅姆什麼都明白了。

父親一直都在家,父親只是不敢面對她,父親從未想過接納她,父親甚至讓她在大門外過夜……

只是因為他懦弱的,不敢當面拒絕她。

他對她的愛,從來都是嘴上說說而已,他送她的禮物,從來都是不值錢的小玩意。

就像扎裡勒在給她講,自己的電影院會給兒童發放免費冰激凌時,娜娜曾經諷刺的對她說:瑪麗雅姆,陌生的小女孩可以得到一個免費的冰激凌,你得到了什麼?一個關於免費冰激凌的故事……

可是,扎裡勒無關痛癢的施捨,自私的贖罪性行為,卻給了瑪麗雅姆無盡的希望和渴望,讓她衝動的離開母親,勇敢的闖入未知的世界,不顧一切的尋找父親……

更可悲的是,當瑪麗雅姆第二天被司機送回家時,發現娜娜上吊自殺了……

雖然娜娜很少向瑪麗雅姆說好聽的話,表達對瑪麗雅姆的愛,但瑪麗雅姆確實是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留念和希望。

她教瑪麗雅姆做家務,縫衣服,和麵做飯,夏夜裡,她們躺在泥屋平坦的屋頂上,看古爾德曼村上空皎潔的月亮…….

當娜娜因為瑪麗雅姆的出走,而絕望自殺之後,瑪麗雅姆陷入了極度的自責之中,她後來的人生中,常常會無數次的反問自己:

如果那天,她沒有離家出走,沒有因為扎裡勒而背叛母親,母親會不會還活著?她的人生會不會沒有那麼悲慘?

因為,當娜娜死後,扎裡勒將瑪麗雅姆接回了家,瑪麗雅姆曾經渴望的生活只持續了幾天,就在扎裡勒的三個老婆的安排下,出嫁了。

瑪麗雅姆要嫁的對象叫拉希德,住在遠離赫拉特的喀布爾,是父親生意上有過往來的外鄉人,準確的說,是一個四十多歲,中年喪妻喪子的鞋匠商。

《燦爛千陽》:無論面對什麼厄運,這群女人都拒絕屈服於絕望!

拉希德,傳統而脾氣暴躁,在瑪麗雅姆剛嫁過去沒多久,就讓她穿上只能漏出眼睛的布爾卡,並對她說:看到一個男人無法控制他的妻子,我覺得很不爽。

而那一年,瑪麗雅姆才15歲,她其他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都還在上學,只有她到了要嫁人的年齡。

瑪麗雅姆最後一次求助於父親的庇護,希望她不要同意這門婚事時,父親沉默了。

於是,即便二十多年後,她生活在家庭暴力和痛苦之中,在父親病危前來看望她時,她也沒有露面。

瑪麗雅姆不僅對父親失望透頂,也對這個世界,整個人生,失望透頂了……

19歲之前,她就流產了7次,在失去生育價值之後,她每天生活在暴力和恐懼之中。

扎裡勒有各種理由和藉口折磨她,做出來的湯,他不是嫌太鹹就是太淡,米飯不是太爛就是太生,麵包不是太軟就是太脆。

就算她小心翼翼的將米飯嚴格按照扎裡勒的要求蒸好,戰戰兢兢的將飯菜端放在他面前,他依然不滿足,他從門外撿回來一把石子塞進瑪麗雅姆的嘴裡,強迫她咀嚼,並告訴她:

現在你知道你做的飯是什麼味道了,現在你知道你跟我結婚之後給我帶來了什麼,只有難吃的食物,別的什麼也沒有。

他離開後,跪在那裡的瑪麗雅姆吐出了石塊,血,還有兩個被咬碎的臼齒碎塊。

而從很早開始,瑪麗雅姆的身心,就已經在摧殘中,破碎了,麻木了,她從不反抗,也不質疑,因為在阿富汗,丈夫殺死妻子,不需要承擔任何法律責任,而妻子反抗丈夫,會遭至更兇殘的暴力。

瑪麗雅姆終於明白,無論她當年有沒有離開母親,她的人生都註定活得悲慘。

因為在阿富汗,生而為女人,就意味著悲劇。

《燦爛千陽》:無論面對什麼厄運,這群女人都拒絕屈服於絕望!

阿富汗人唯一不能打敗的敵人就是他自己。

萊拉是小說的另一位主人公,確切來說,作為一本女性主義小說,《燦爛千陽》就是圍繞著瑪麗雅姆和萊拉展開的。

和瑪麗雅姆不同,萊拉們源於革命的一代。她的老師被稱為是革命女孩,而萊拉身上,也充滿了反叛和獨立的精神。

她的精神成長,源於一個特殊的時期。

1979年,蘇聯派部隊進入阿富汗,以支持一個潰敗的社會主義政府,但他們對阿富汗人民的猛烈反應沒有做好準備。1989年,在阿富汗民間組成的聖戰組織的反抗中,蘇軍撤離。

而這個時候,萊拉剛好處於青春期,這十年寬鬆的政策,為她精神和智力的快速成長,贏得了機會。

蘇聯支持的社會主義政權,支持阿富汗婦女們爭取平等和獨立,所以,萊拉的老師,才會在課堂上教育她們:如果男人不需要出門遮著臉,那麼女人就不應該這麼幹。

但是這種宣傳,違背了阿富汗的伊斯蘭傳統,激起了當地人的反抗。

諷刺的是,阿富汗當地青年們組成的聖戰組織,宣佈為阿富汗主權而戰鬥的年輕人們,在極力推翻蘇聯政府支持的政權之後,給阿富汗婦女們,帶來的是更深的劫難。

而萊拉的兩個哥哥,就是聖戰組織的成員,並在戰鬥中犧牲,而萊拉的媽媽,就是聖戰組織的堅持擁護者,而萊拉,就是聖戰組織們締造的社會的犧牲品。

當兩個哥哥去世之後,萊拉的媽媽一蹶不振,陷入對兒子離世的悲痛和絕望之中,完全忽略了還活著的女兒,需要她的關心和保護。

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萊拉的爸爸曾經是位高中老師,知識淵博而開明,他鼓勵女兒一定要學習知識,什麼時候都不要放棄學習的機會。

而萊拉的鄰居,一個叫做塔裡克的青年,讓她免於被其他男孩欺負,兩個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兩個志趣相投的年輕男女,漸漸情愫暗生。

但因為時局越來越惡劣,兩人成為了戰亂的犧牲品。

當聖戰組織終於擊敗蘇聯支持的政府之後,阿富汗陷入了軍閥混戰之中,這些軍閥們手中都有槍支炮彈,彼此各自佔據某個地方或山頭,彼此之間不斷混戰,而遭殃的就是那些平民。

很多街上的人家無辜中彈,就連萊拉的好朋友也被炸的粉身碎骨。

於是,越來越多的阿富汗人逃離這裡,奔赴鄰國巴基斯坦尋求庇護。

《燦爛千陽》:無論面對什麼厄運,這群女人都拒絕屈服於絕望!

塔裡克一家就要走了,臨走前塔裡克和萊拉發生關係,他向萊拉求婚,希望萊拉可以嫁給他,可以跟著他一起離開。

但是萊拉拒絕了,因為她的父母還在這裡,而父母不走的原因是,萊拉的媽媽是聖戰組織的擁護者,這是她的兒子們犧牲自己換來的政權,萊拉的媽媽堅信混亂只是暫時的,很快一切就會平復下來,而萊拉的爸爸很愛她的媽媽,她媽媽堅決不走,父女倆也不可能獨自離開。

最後,當萊拉險些被流彈炸死時,她的媽媽才意識到,她的兩個兒子已經在戰爭中死去了,而這場戰爭,險些又要拿去她女兒的命。

她同意離開了,但是已經太晚了。

在他們一家就要離開的前夕,炸彈落在了這裡,萊拉的爸爸和媽媽都死了,唯有她倖存了下來。

而救了她的人就是拉希德,他很早就貪念萊拉的美貌,為了讓萊拉嫁給自己,他找人演了一場戲,來人告訴萊拉,塔裡克一家乘坐的大貨車,發生了翻車事故,塔裡克被嚴重燒傷,已經不治身亡了。

悲痛欲絕中,發現自己已經懷有身孕的萊拉,只能同意拉希德的求婚。

那一年,拉希德60多歲了,而萊拉,才14歲。

萊拉的爸爸曾經嘲弄的對女兒說:阿富汗人唯一不能打敗的敵人就是他自己。

多年以後,一語成讖。

當聖戰組織終於趕走蘇聯人,收回阿富汗主權時,所有人都希望可以過上正常生活,但沒想到分裂的勢力帶來更多的混戰。

當塔利班組織統一了阿富汗,結束了軍閥各自為戰的局面之後,很多阿富汗人又以為,終於可以過上好日子了。

但是,女性的地位卻越來越糟糕,因為外部勢力趕走之後,他們開始專注於對付和折磨本國的女人。

塔利班認為,背離傳統的惡習是該國問題的根本原因。塔利班通過保護美德和消除惡習的法令,禁止任何可能誘使人們犯罪的東西。

其中包括,禁止婦女上班,上學,以及沒有男性親戚的陪同下離開家門。女人無論任何時候都要穿戴布卡,不能和陌生男人說話,不能讓其他男人看到自己的臉。

可以說,過去女人還能上班和外出工作,露臉和化妝打扮的時代,已經結束了,阿富汗女人短暫的春天結束了。

她們進入了一個:沒有男人,寸步難行的時期。

而可笑的是,這一切都是她們的父兄們,為她們爭取來的社會。

《燦爛千陽》:無論面對什麼厄運,這群女人都拒絕屈服於絕望!

婚姻可以等待,教育卻不行。如果一個社會的女人沒有受過教育,那麼這個社會就沒有進步的可能。

阿富汗是四大文明古國的發源地之一,擁有富饒的土地,高聳的山脈和美麗的文化。冬天嚴酷,夏天悶熱。在這片引人注目的大地上,居住著3250萬阿富汗人,以及多個種族和多種語言。

在萊拉的父親沒有去世之前,在聖戰組織沒有取得勝利之前,他曾經用微薄的收入,帶萊拉和塔裡克去看巴米揚大佛。

他帶著兩個孩子爬到最高點,然後告訴他們:這個佛像經歷了千年的動盪和滄桑,無論如何破損,卻依然屹立著,他希望藉此鼓勵孩子們一定要保持韌性和堅強。

父親說:馬其頓人,薩珊人,阿拉伯人,蒙古人,現在是蘇聯人。不過我們就像那邊聳立的城牆,傷痕累累,看上去一點都不漂亮,但依然屹立著。

可以說,因為父親給予了萊拉足夠的愛,足夠的知識教育,所以,當萊拉嫁給拉希德之後,當整個社會趨於更加封閉之後,當針對女性的法律越來越嚴苛,指責越來越多,控訴越來越嚴厲時,當別的女性因為自己的罪行感到羞愧之時,萊拉從來沒有懷疑過自己,也不會輕易指責自己。

她頑強的個性,獨立的思考,讓她對事物有自己的看法,從而不會被輕易摧殘。

父親對她說:婚姻可以等待,教育卻不行。如果一個社會的女人沒有受過教育,那麼這個社會就沒有進步的可能。

所以,萊拉有著宏偉的夢想,不會像其他女性一樣,將婚姻視為不可逃離的宿命,將丈夫視為自己的天和地,相反,開明的家庭環境,讓她能夠看到阿富汗婚姻和體制,對女性的盤剝。

《燦爛千陽》:無論面對什麼厄運,這群女人都拒絕屈服於絕望!

所以,當拉希德拿起皮帶抽打瑪麗雅姆時,她站起來反抗他的權威,保護瑪麗雅姆免遭暴打。

她不會因為未婚發生關係而羞恥,也不會因為未婚懷孕而自我責備,因為她明白那是和愛人生離死別前的最後纏綿,而孩子不是恥辱和罪惡,而是愛的結晶。

她不會因為孩子不是拉希德而自我折磨,也不會因為孩子是女兒,讓自己遭至拉希德的責難而討厭女兒。

相反,她一開始就利用拉希德的色心保護孩子,更是在目睹拉希德的醜惡嘴臉之後,偷偷策劃著逃跑。她從拉希德那裡偷錢,她鼓動瑪麗雅姆和她一起離開這裡。

但是,遺憾的是,阿富汗針對女性的暴力,是結構性的,是文化性的,所以,在這種情況下,縱使萊拉足夠聰明,足夠堅強,足夠忍耐,足夠智慧,依然毫無辦法。

就像她帶著瑪麗雅姆離開家,然後在車站向一個看著面善的男人求助,大方的向這個男人塞錢,希望那個男人可以帶著她們一起坐車一樣,那個男人表面上同意了,但是轉頭就向警察舉報了她們。

這次逃跑換來的是,拉希德更加嚴酷的暴力和折磨。

而她們失敗的原因,不是萊拉不夠果敢,不夠狡猾,而是因為在當時的社會,法律不允許女人單獨出門,男人們享受這種法律帶來的好處,自然堅決捍衛。

萊拉們無處可逃,因為針對她們的壓制和暴力,無處不在。

就像萊拉的父親也沒有預料到一樣,當初他帶著女兒參觀的巴米揚石窟佛像,砥礪了無數次殘酷的入侵,最後卻敗在自己人手裡。

當塔利班決定要炸燬巴米揚石窟佛像時,中國,美國,歐洲世界各地的文化工作者,紛紛懇求他們手下留情,阿富汗作為四大文明古國的發源地之一,擁有悠久的歷史和燦爛的文化,而這座屹立1500多年的壯闊佛像,究竟有多珍貴,是個人都知道。

但是2001年3月2日,塔利班控制阿富汗之後,他們將石窟裡裝滿了炸藥,然後轟的一聲,文物碎了一地,阿富汗短暫的現代文明,也宣告破裂。

如果瑪麗雅姆的悲劇性命運,還和自身的成長環境有關,那麼萊拉的悲劇則說明,在絕對的暴力面前,一切都無濟於事。

連巴米揚石窟佛像,都難逃厄運,更何況是身處底層的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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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讓一個民族受到壓迫,就必須說服他們應該受到壓迫;若想要婦女被壓迫,也要讓她們意識到她們自身攜帶著罪惡。

社會學家約翰·加爾,曾提出過暴力三角理論。

他認為,這三種暴力類型,依次遵循和協助,從而建構了避無可避的暴力社會。

第一種暴力是:結構性暴力。

結構性暴力意味著,這是當地整個社會默認的暴力現象,比如,當一個丈夫毆打妻子的時候,很明顯發生了人身暴力,但是,如果在這個地方,有一百萬丈夫在暴力對待妻子,而人們覺得沒什麼,那就是結構性暴力。

世界兒童基金會的一份報告指出:阿富汗的生活和文化,在很大程度上圍繞著家庭和宗族。法律和道德標準建立在這些血緣關係之上,而不是像其他很多國家,建立在國家和法治之上。在這種情況下,人們認為法律規則遠不及社會普遍接受的做法。

所以,當整個社會普遍接受針對女性的暴力行為時,這種暴力就是合法的。

就像小說中,當拉希德掐住萊拉的脖子,快要殺死她時,瑪麗雅姆在反抗中意識到,拉希德要殺死她和萊拉,除非拉希德死了,否則她和萊拉都會死,所以,她殺了拉希德。

但是,法院判處她死刑,而不是正當防衛。

這是作者一個非常具有諷刺性的安排,他不是讓溫順的瑪麗雅姆死於拉希德的個人暴力,而讓她死於阿富汗正當的法律審判。

當阿富汗社會默認丈夫可以殺死妻子,但妻子反抗丈夫的迫害而殺了丈夫,卻要判處死刑,遭受唾棄時,針對女性的結構性暴力存在著,這是女性根本無法反抗,也掙脫不了的牢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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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種暴力是:文化暴力。

文化暴力是對結構性暴力的鋪墊和協助,一定程度上,是文化暴力洗白了結構性暴力,甚至為結構性暴力做足了準備工作。

我們生存的很多領域,例如宗教和意識形態,語言和藝術,科學和哲學等,都可以用來直接或間接的,為結構性暴力辯護或者幫助其合法化。

小說中,當娜娜未婚生子之後,她遭至了周圍人的嘲笑和厭棄,就連她的父親也和她脫離的關係,而通過娜娜的敘述我們能夠感知到,她父親沒有像其他父親那樣,割斷不貞潔的女兒的脖子,是因為他膽小懦弱。

所以你看,女兒未婚生子,阿富汗文化中將這視為奇恥大辱,勇敢的父親應該割斷女兒的脖子,以保障家族的名譽。

而阿富汗人信仰伊斯蘭教,奉行婦女對丈夫的絕對服從,對父權的絕對服從。

在這種文化中,即便萊拉的兒子非常愛母親,但是當母親和陌生男人說話之後,他依然會找父親告狀,哪怕他很清楚,母親將招致毒打。

這是由父權制文化導致的,也是宗教文化催化的。

可以想見,如果瑪麗雅姆沒有殺了拉希德,那麼萊拉就有可能因為兒子的告密,而被丈夫活活打死。

若干年後,成人後的兒子會因為害死母親而自責嗎?

並不會,他會由於文化教化而認為,這是因為母親觸犯了父親的權威,揹著父親和陌生男人偷偷講話遭至的,所以,他可能會想念母親,但不會因此責怪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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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種是:直接暴力

直接暴力是前兩種暴力的表現形式,如果說,前兩種暴力還存在於潛在和非潛在認識中,那麼直接暴力,就是直接付諸行動,以拳頭,毆打,流血和傷口等,作為直接暴力的身體表現。

比如,在農村很多地方,特別重男輕女,這是思想是一種文化暴力,但是如果在全國大規模存在,比如封建社會,就會形成一種結構性暴力,導致的直接暴力時,有人虐待毆打妻子,有人殺害女嬰,丟棄女嬰等行為。

想要消除直接暴力,首先需要消除文化暴力和結構性暴力。

而直接暴力的存在,意味著文化暴力和結構性暴力的存在。

換而言之,一個地方的直接暴力越多,證明存在的文化暴力和結構性暴力越嚴重。

所以,當我們談及大規模的女性暴力事件時,我們會說這是性別歧視導致的暴力,因為針對女性的文化暴力存在著,所以才會有針對女性的家暴和強姦等暴力事件層出不窮。

而如果社會默認這種文化暴力存在,就會導致結構性暴力出現。

結構性暴力所導致的暴力是壓倒性的,幾乎無法抗爭的,就像阿富汗社會廣泛存在的女性暴力事件一樣。

女人避無可避。

《燦爛千陽》:無論面對什麼厄運,這群女人都拒絕屈服於絕望!

人們數不清她的屋頂上有多少輪皎潔的明月,也數不清她的牆壁之後那一千個燦爛的太陽。

隨著時間的流逝,塔利班統治阿富汗,喀布爾的街道上充斥著槍聲和炸彈的響聲,人們與飢餓,死亡和恐懼搏鬥。婦女們的承受能力,再次超乎人們的想象。

最終,愛戰勝了死亡和毀滅,而希望正在重建。

就像瑪麗雅姆為了救萊拉而殺人,為了救萊拉而自首,終於換來萊拉逃離牢籠的機會。

萊拉和塔裡克帶著孩子離開阿富汗,在巴基斯坦過著平靜的生活。

但是,2001年9月,美國襲擊阿富汗的消息傳來後,萊拉開始坐不住了。美國入侵之後,喀布爾的女性地位有所改善,萊拉堅持要回到阿富汗,以便可以幫助重建自己的城市。

她在孤兒院裡擔任老師,教導孩子們知識,就像當年她的父親教育她那樣,將知識傳遞給更多人。

當她懷孕時,她決定如果生下來的是個女孩,她就給她取名叫瑪麗雅姆。

《燦爛千陽》:無論面對什麼厄運,這群女人都拒絕屈服於絕望!

起初,我們不明白萊拉的選擇,但是後來,我們開始理解她,也欽佩她的勇氣。因為喀布爾是她的夢靨之地,她在享受了自由和幸福之後,毅然決然的回到那裡,是因為:在阿富汗的土地上,還有無數的瑪麗雅姆等待被解救。

戰爭不會解救阿富汗婦女,獨立也無法解救阿富汗婦女,唯有教育和知識。

在阿富汗爭取婦女權利的鬥爭歷史,可以追溯到19世紀,但是,所用的努力宣告失敗的根源是,這些婦女解放運動和阿富汗引以為傲的文化遺產相沖突。

而阿富汗的伊斯蘭教文化中,女性的謙遜和貞操,是家庭榮譽的一部分。

由於這些原因,許多阿富汗人,甚至是那些強烈反對塔利班的人,甚至那些處於迫害中心的女人們,都認為洋化是一種冒犯性和極其危險的文化潮流,會危及阿富汗的古老傳統。

而越是無知,越是知識水平不高的人,越是恪守傳統。

因為他們腦袋太空了,太狹隘了,太自卑了,以至於除了傳統,他們沒有任何可以引以為傲的東西。

所以,即便時至今日,在阿富汗,女性文盲率接近90%,男性文盲率接近70%。

如果這些人不接受教育,如果阿富汗女人不接受教育,他們根本意識不到從文化根源進行改變的迫切性和意義。

而畸形的文化,傷害的是每一個人。

就像小說裡的惡魔拉希德,他應該是人生贏家才對,但是他過得並不幸福。

因為他將女性不當人看,所以,他暴力的對待兩個妻子,但是他得到了什麼呢?

孤獨和孤立。

沒有人愛他,除了他拼命溺愛的兒子。

小說裡,拉希德在毆打萊拉時,懊惱的說:天啊,我明明娶了個美女,為何會變成爛蘋果?

長期的家庭暴力,讓瑪麗雅姆和萊拉迅速衰老,失去了女性應有的魅力,變得就像廉價的爛蘋果。

而當萊拉回到塔裡克身邊後,在丈夫的愛護之下,即便門牙被拉希德打掉了,她的身上也漸漸開始恢復往日的光輝。

而拉希德永遠享受不到這種幸福,無論是溫順的瑪麗雅姆,還是充滿個性的萊拉,他都無法在和她們的相處中,得到樂趣,在他們最後的婚姻生活中,拉希德常常自言自語,彷彿對著空氣說話,因為他沒有將妻子當作人看,所以他的婚姻,註定無法得到幸福。

《燦爛千陽》:無論面對什麼厄運,這群女人都拒絕屈服於絕望!

一個民族但凡崇尚禁錮女性的文化,就會崇尚男性力量的文化,而對男性力量的推崇,會導致更多男性死於戰爭和暴力。

就像在阿富汗,女人的日子不好過,可是有多少男人,是死於自相殘殺?

沒有蘇聯的入侵,沒有美國的入侵,依然是紛爭不斷,暴力層出不窮,對女性生命的漠視裡,包含的是對男性力量的盲目崇拜,對戰爭的狂熱信奉,後果是,維護這種文化傳統的男人們,成為戰爭的犧牲品,卻喜而不自知。

而唯有教育,唯有知識,唯有愛,才能從根源上改變這一切,正是因為意識到這種情況,所以,萊拉才會冒險回到阿富汗,讓阿富汗婦女在外來戰爭的喘息中,迅速的汲取知識,獲得精神的成長,就像當年的她,在蘇聯入侵的十年中,快速成長,智力和精神覺醒一樣。

覺醒的人越多,改變的機會就越多,就會有越來越多的瑪麗雅姆們,可以被解救。

而正如小說收尾時,作者所說的那樣:

瑪麗雅姆就在萊拉自己心中,在那兒,她發出一千個太陽般燦爛的光芒。一千個燦爛的陽光能否驅散阿富汗的硝煙所帶來的黑暗,唯有愛才能讓我們看到這燦爛千陽。

文 | 巴黎夜玫瑰

圖 | 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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