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外行對京劇的一點想法

毛澤東詩詞《蝶戀花·答李淑一》

演唱:李世濟

我失驕楊君失柳,楊柳輕揚直上重霄九。

問訊吳剛何所有,吳剛捧出桂花酒。

寂寞嫦娥舒廣袖,萬里長空且為忠魂舞。

忽報人間曾伏虎,淚飛頓作傾盆雨。



一個外行對京劇的一點想法

李世濟先生


前天一早從徐老師的崑曲群裡得知程派藝術家李世濟先生作古的消息,一時悲從中來,不想半月之間,京劇界“梅派先失掌門,程派後失脊樑”,真真叫人珠淚難忍。

早先一直很敬佩李世濟先生的堅強,這世上沒有幾個人能在老去之後經受喪子(唯一的獨子)之痛,挺直身板照顧患病的丈夫、扶養年幼的孫女們。此外,還要一直盡心的搞程派藝術。這一切對於一位老人來說,實在太不容易了。如今,再聽她的這兩段《蝶戀花·答李淑一》、《陳三兩爬堂》(家住山東在臨清),更是感慨萬千!她的故去,真是讓人覺得心痛!


一個外行對京劇的一點想法

梅葆玖和李世濟


有好久了,想寫自己對程派、對張火丁等等的感受。也開過好幾次頭,只是每寫好一些段落時,卻又停滯了。原因還是因為自己對戲曲方面的知識不是很多,聽得戲也不算多,所以就害怕寫出來的感受、看法等等顯得太過沒有水準。自個兒都覺得是一個門外漢在班門弄斧。可是又想,要是現在再不寫,那麼以後或許就少了很多現時的感受。

在電視劇《荀慧生》中有這麼一段情節,說的是上海天蟾大舞臺的經理想要邀請武生泰斗楊小樓組班到上海演出。一向提攜後輩新人的楊小樓約定老生是譚小培,青衣是尚小云,刀馬花旦一角,他力排眾議,指定了荀慧生,認為唱梆子的白牡丹(荀慧生當時的藝名)“很有前途,是青年中的佼佼者,將來會不亞於梅蘭芳的”。可是此議一出,卻引起不小的風波。一些紅眼的人急了,他們聲稱:“他白牡丹是何許人,一個唱梆子出身的,這改皮黃才多久啊,有什麼資格去露臉啊!”劇中的臺詞我已經記不太清了,大概就是這個意思。過去的戲班有一句話叫“北京成名,上海賺錢”。這樣一個絕好的機會,又怎能落入他人之手,怎麼的也要爭一爭。而荀慧生當時也因為自己的資歷尚淺,心生退意,也是楊小樓的一番規勸和鼓勵,才使得他有了信心南下。從此,“三小一白下江南”的佳話便傳揚開來!

這裡說到了荀慧生,其實在過去有許多人唱了很多年的戲,也被許多的觀眾接受和認可了,卻還是被排斥在宗門之外。荀慧生雖然是荀派的創始人,你不會想到他曾經也遭受過這樣的境遇,就是因為他不是一開始就學的京劇。就電視劇本身對我而言,它是一本很好的參考書,讓我又瞭解了許多。但從電視劇的拍攝方面來說,荀慧生兒時的那些片段很有感染力,也有許多讓我感動的地方。可到最後,顯得有些急躁,似乎有些急於結束所講述的故事,給人有種狗尾續貂的感覺。這是電視劇所帶給我的缺憾。

一個外行對京劇的一點想法

程硯秋大師


再說到程派,從知道四大名旦到程硯秋,再到張火丁,對程派是越聽越喜歡,越喜歡也就越深入。起初,所瞭解的程派傳人並不多,從五小程旦即張火丁、遲小秋、李海燕、李佩紅、劉桂娟到五老程旦趙榮琛、王吟秋、新豔秋、李世濟、李薔華。這裡邊聽得多的是張火丁和遲小秋,老一輩的幾乎都未曾聽過。而對於李世濟,剛開始只知道她是李海燕的師傅。後來從網上了解,其實她本人跟程硯秋有著很深的淵源,機緣巧合之下,程硯秋在李世濟12歲時收其為義女。熟悉程硯秋的人都知道,四大名旦裡就只有程硯秋沒有讓自己的子女唱戲,也不願收授女弟子。他曾在自己的入黨申請書上這樣寫道:“我演了好幾十年的戲,太疲倦太厭倦了,所見所聞感到太沒有什麼意味了,常想一個男子漢大丈夫在臺上裝模作態,扭扭捏捏是幹什麼呢?”過去,京劇中的乾旦坤生並不少見,可是像程先生這樣,有如此感受的卻並不多見。看了許多程先生的事蹟,知道他是一個從骨子裡非常真實的人,就我現在對四大名旦的瞭解,覺得程先生該是四位中最有個性的一位。再回到李世濟,既然她是程先生的乾女兒,那麼程先生顯然也沒有想過要讓她跟自己學戲。李世濟曾在中央臺的《藝術人生》中提到過她拜師的事情。起初,程先生是不願意自己的乾女兒拜師,後來他去蘇聯訪問的時候,周恩來總理就向李世濟保證等程先生回來,讓他收其為徒。可惜是,拜師還未成,程先生卻因病去世了。因而,這便成了李世濟一生的遺憾。也因此,她也有過不被程派認可的遭遇。

一個外行對京劇的一點想法

李世濟與義父程硯秋


李世濟在八十年代排演了一些程派劇目,據說當時很火,並且還帶動了好一批年輕戲迷。然而,也有人指出她把程派改的面目全非,程派不似程派了。看過她演出的一些片段,確實給我的感覺與張火丁大不一樣,但是我也相信,李先生作為程先生的乾女兒,雖說未能得到程先生的親授,也應該有機會親眼目睹過父親的演出,有了這個契機,李先生應該會更帶有程先生的韻味。當然了,在聲腔方面,程派的傳人中公認最像程先生的就是他的親授弟子趙榮琛。

不管怎樣,當我非常多的瞭解了李世濟之後,對她還是有幾分敬意的。她唯一的兒子幾年前出了車禍去世了。老夫婦倆主動承當起兩個孫女的養育義務。經歷了這樣的挫折後,李先生還是想著出來唱,她要把自己有的程派的東西都表現出來,她甚至有些急了。而且,她也知道自己不太對得起觀眾,因為她老了,不能把以前的李世濟表現給大家看,覺得很對不起觀眾。可是她又想不出來唱也還是對不起觀眾對她的寄於的希望。在《藝術人生》的採訪中,我發現李先生是一個非常靈活的老人。雖然已七十多歲的高齡了,可她的思想還是非常靈活,真可謂人老心不老。

京劇現在對我來說,是一個永遠都探尋不完的東西。我現在所知道的那些只是皮毛而已。只要你越往裡深入,就可以發現它是那麼的無窮無盡。這次過年回家,看了一臺《2007年重陽節老年藝術家演唱會》,一些耄耋之年的藝術家紛紛出來獻藝。其中,我便認識了李慧芳,她唱了兩段,一是《三孃教子》中旦角唱段,一是《空城計》中老生唱段。這著實讓我有些意外,其實之前已經很意外了。以前乾旦中只知道有梅葆玖,卻不知道老藝術家還有那麼多的乾旦坤生。你看,現在的李玉剛、胡文閣因為反串而紅火的不得了,要是這些老藝術家年輕個幾十歲,放到現在這個時代來演戲,指不定會紅成什麼樣兒呢。看了李慧芳的介紹,她已是八十四高齡了,四大名旦的戲都能演,而且一專多能,老生、小生、青衣、花旦、刀馬旦、老旦等各行全能,形成她特有的“雜家”風格。可之前,我卻一點都不知道老輩的藝術家中還有這等的人物存在。看了《戲劇採風》中對她的介紹,在演出前不多久,她才做了一個心臟手術,還按了心臟起搏器。就在演出前,見到了許多多年的未見的同輩,可能由於激動和興奮,李先生暈了過去。好在事先有過準備,在醫務人員的緊急措施下,李先生好轉了,並且很順利的完成了演出。


一個外行對京劇的一點想法

李慧芳先生

且不去管這些老藝術家因為年老體力不支,運氣方面也不如年輕時那樣收放自如,而使得唱出來的效果不如從前,就他們這樣的精神很值得我們去學習。而且,他們的演出有些並沒有因為年老而打折扣,反而是更有韻味了。

早前,我讓徐老師給我講講李世濟,後來他專為我寫了一篇文章叫做《程派藝術不可或缺的三位女性》,在此我要特別的感謝他。從他的博客中我不僅知道很多有關京劇、程派的知識。徐老師豐富的閱歷以及博學的知識讓我受益匪淺。

——2008年2月


此一篇稚嫩的短文是我在八九年前寫就的。我在大學時迷上京劇,後來才漸知異彩紛呈的各流派,梅派領我入門,而程派才使我深入其中。這一路走來,也真是有驚喜有慨嘆。我們這一代人幸而不幸,未能經受最殘酷的戰爭,卻也未能體味最美好的藝術。縱然,大師們留下了點滴音容,又怎能媲美曾經絢爛奪目的舞臺以及臺下掌聲雷動的喝彩呢! 我在《程硯秋全傳》(李伶伶著)中讀到的盛況至今印象深刻,彼時就有一種穿越回過去的衝動——想要坐在程師的臺下看戲。

如今,祖師爺們故去了半個世紀多,二代承繼者不是故去,就都已至耄耋之年。三四代依舊在演老戲,即便有創新,不過是把幾部老戲拆拆補補,難有純粹的創造。過去像梅蘭芳與齊如山、程硯秋與羅癭公及翁偶虹集文學、繪畫、書法等為一體的京劇藝術或許不再會有了。隨著梅程二派兩位大師的故去,京劇藝術是否還有未來的再次昌盛?

京劇《陳三兩爬堂》片段

演唱:李世濟

家住山東在臨清,李家大宅有門庭。父名久經曾中舉,老母生我姐弟二人。

我名就叫淑萍女,兄弟小名陶哥兒,他大名叫,他叫李鳳鳴。

我的父曾經中皇榜,劉瑾賊貪賄賂轉賣文憑。

二爹孃雙氣死報恩寺,無錢葬埋姐弟被困在北京。

無奈何我頭插草標把自身來賣,賣得二百兩身價銀,百兩紋銀葬父母,百兩助弟讀書文。

勸兄弟發奮讀書把功用,不要虛度好光陰。姐弟在北京苦離別,可嘆我李淑萍——

自賣自身,更姓改名,受盡了折磨,流落到娟門,猶如紅葉,飄落泥坑,

滿心盼望,兄弟鳳鳴,不愧祖先,立志成人,

為人要正,為官要清,懷念手足,為姐贖身。

想不到一別十年,杳無音信,想到此處,好不叫我寒在我心,

酸在我心,惱在我心,氣在我心,恨在我心。

——謹以此拙作緬懷故去的梅葆玖先生、李世濟先生!201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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