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學生畢業就失業,唱歌一場只掙幾百塊,Mr. Miss講述樂隊故事

在今夏大火的綜藝《樂隊的夏天》中,一首頑皮又接地氣的《你怎麼不上天呢》,讓Mr. Miss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關注和爭議。相比於大眾對爵士樂的認知,他們偏愛戲謔而非裝腔作勢的優雅,不懼呈現生活中雞毛蒜皮的真實感。這次來到海綿演講,這對“先生小姐”想和你認真聊聊生活和爵士樂。



劉戀:大家好,我們是Mr. Miss。我是劉戀。

杜凱:我是杜凱。

劉戀:今天我估計主辦方是想要讓我們來唱歌的,給大家一個輕鬆愉快的收尾。但是我們也不想和之前演講的人格格不入,所以今天也讓我們講一些 Mr. Miss 的故事。

在開始講我們自己的故事之前,我們想要唱一首對我們而言特別有紀念意義的一首歌——《先生小姐那些事兒》。它是我們最早寫的歌,講的其實就是我們在大學成立這個組合的故事。

這兩個北大畢業生

輕描淡寫地說自己來自“普通大學”

杜凱:剛才這首歌是我們在六、七年前創作的。我們兩個並不是學音樂出生的,都在普通大學學文科,我們在北大讀的是歷史和考古。所以很多媒體經常會採訪我們說:你們怎麼就出來搞音樂?你們的學歷是不是白瞎了?

其實這種提問和我們自己父母的想法會比較一致。

很多父母也許都會覺得:好不容易把孩子培養去北大清華,培養出來就要去找一個比較掙錢的工作。要不然就很浪費。像音樂這樣的工作,其實是沒有什麼學歷門檻的,初中畢業就可以去做,為什麼上了北大還要做這個?

其實很多人都不知道,把孩子送到高等學府以後,他們受到的教育是什麼樣子。北大,對我們這種學文科的,其實就是個特別理想主義者的地方。

我在2003年進入北京大學前,就特別喜歡音樂,從中學那會兒就喜歡。我不太喜歡歷史課,就整天在宿舍裡邊搞音樂。

那時候我就特別的怕見我們的老師、班主任。

結果呢?我記得第一次找我班主任談話,班主任就問我:你什麼時候有演出啊?他說他要去看我的演出,還讓我們做的音樂的 CD 給他一份。我就發現原來這麼難考進來的大學,老師其實非常支持你的愛好。

我們兩個人經常開玩笑說:感覺是北大的環境把我們給慣壞的。別人總是告訴你做什麼是對的,但往往你自己最想做的那個事情,反而最能發揮你的人生價值。

所以整個大學本科期間,我真的就沒太好好學習。

北大學生畢業就失業,唱歌一場只掙幾百塊,Mr. Miss講述樂隊故事

讀碩士的時候,我遇到劉戀,我們兩個人開始做組合是在2009年。我們身邊認識很多對音樂有興趣的學生。《樂隊的夏天》裡面的那些選手,其實沒有多少是真正學音樂科班出身的,對音樂最有興趣的人往往是不學音樂的人,因為這種東西對他們來說意味著一種娛樂、一種休息,一個純粹的興趣。

我們兩個人在北大參加過一些音樂社團,特別喜歡和很多朋友一起探討音樂、去比誰寫歌更好。但是在綜合類大學裡做音樂最麻煩的一件事是:大家比較傾向於紙上談兵,沒有機會去面對觀眾。我們可能聊音樂聊得特別好,看很多的書,甚至可以寫音樂的評論文章,但是一上臺演出就哆嗦。

我們就想著:要去尋找更多演出的機會,鍛鍊自己。

逃課去酒吧唱歌,三小時100塊

為什麼還很覺得很有收穫?

很快我們就找到北大旁邊的一個西餐廳。我記得那段時間,每週五晚我都會逃一節課,九點準時去到那個西餐廳裡面,從九點唱到十二點,唱三個小時,唱到嗓子都疼,每個人一次領100塊錢。

這樣的狀態大概持續了大半年的時間。現在想來是很辛苦,但是當時想:每天都在離自己的夢想更近一點。因為我們在很早以前就聽說很多中外的音樂家前輩的故事。他們在剛開始的時候,就是在這麼小的場地裡磨練自己的技藝,不管是國外的老藝術家,還是像咱們國內流行樂初期廣東新生代的前輩歌手,他們都經歷過這樣的一個過程。

北大學生畢業就失業,唱歌一場只掙幾百塊,Mr. Miss講述樂隊故事

漸漸地,我們把自己的音樂從學校裡面唱到學校外面。2013年的時候我們參加了《中國達人秀》,2014年參加《中國好歌曲》,我們逐漸走上了職業道路。

大家都說:你們寫這首歌是為了迎合市場。

不!它是我們最滿意的作品

劉戀:接下來我們演唱的這一首是我們蠻有爭議的一首歌,叫《你怎麼不上天呢》。我們在寫這首歌的時候,其實是把它模擬成一個獨立的舞臺,在這個舞臺上,男女主角說著各自的臺詞。

杜凱:這首歌創作就稍微晚一些,是我們的第一張專輯,發行時間是2016年,它是這張專輯裡的最後一首歌。整張專輯創作,我們一共花了7年的時間。

我們有了一些表演的經驗後,就開始琢磨著怎麼去創作,因為我們兩個人都是文科的教育背景,沒有學過音樂,所以我們是按照文科生的思維去寫音樂。

北大學生畢業就失業,唱歌一場只掙幾百塊,Mr. Miss講述樂隊故事

文科生思維寫音樂是怎麼樣的呢?大家在大學裡面,快畢業的時候,要寫一個論文,得有一個開題報告,然後交給老師審查。你的題目必須是沒人寫過的,你不可能弄一個誰都知道的題目,那就沒得可研究,更不能夠開始寫。

所以我們做專輯就想:以前流行的都是什麼樣的音樂?現在什麼樣的音樂火呢?這些我們都必須避開,就像寫論文一樣,要做別人完全沒有做過的事情。我們出去演出,經常和民謠歌手在一起表演。我們就想要寫出來和他們不一樣的東西,我們在酒吧裡面唱歌的時候,慢慢探索出來自己的表演的方式,可能是偏爵士樂多一點。

2012年,我們兩個人離開了學校,劉戀去奧美廣告公司上班。我從2012年就失業了很長一段時間,這也是我之前在學校不好好學習的“報應”。曾經很長一段時間,我都就在劇場做戲劇的配樂,每場戲掙幾百塊錢的配樂錢。那個時候劉戀上班,我沒事就在窩家裡看電影,這個組合相當於停滯了一兩年。

一張盜版光盤

讓我們重新找到方向

那時候,我買了一個投影儀,看各種大師的電影,看了大半年。後來買了一個盜版碟,裡頭是每年的奧斯卡獲獎影片,其中有老的歌舞片。窮了好幾年,既找不到工作,又找不到創作的方向,突然就被其中一部電影《雨中曲》喚醒了。

然後我就非常興奮地去找劉戀,找來了大量的相關歌舞電影參考。我們就發揮歷史系、考古系的經驗,找到與它相關它的書,找到它的始末原由,把這些電影裡的音樂風格,整個研究了一遍。

這還不夠,我們又從國外買來了很多國內都找不到的、20世紀三四十年代的美國百老匯作曲大師的樂譜,一點一點的去研究。花了兩三年去學習,又花了三四年去創作,最後,我們把這首歌放到中文的語言環境寫出來。

《你怎麼不上天呢》就這樣完成了。

賣不出去的歌

成為了大眾最喜歡的作品

劉戀:接下來這首歌,是我們在《樂隊的夏天》裡唱過的第二首歌,這首歌和上一首歌有非常大的差別,演出之後的反饋也非常不一樣,這一首歌適合秋天,叫做《秋別》。
圍繞這首歌,其實我們想分享一個我們一直在考慮的問題:如何在音樂性和市場性上獲得平衡?

當我們唱完《你怎麼不上天呢》和《秋別》後,收到了兩種非常不一樣的反饋。

當我們在樂隊的夏天第一次唱《你怎麼不上天》,場下有200人,給了非常低的評價。我們當時去看大家對那首歌的評論,有人說:怎麼寫這種網絡歌曲啊?覺得我們迎合市場,投機取巧;聽了《秋別》後,很多人覺得這首歌特別優雅、是特別正的爵士味道。

實際情況是:《你怎麼不上天呢》這首歌是我們在研究了整個爵士樂的歌詞寫法、分析了戲劇性的起承轉合後,我們寫出來的、最真誠且最滿意的作品

《秋別》則只是當時接的一首商單(商業單曲)。有的商業歌手挺有錢的,但是沒有什麼創作實力,來找我們“邀歌”,準備花1萬塊錢買一首歌。杜凱就給他寫了一首,前後大概花了1個晚上就把詞曲和編曲都弄完了,就是這首歌《秋別》,然後就準備賣給人家。

結果人家說不行,這首歌太難唱了!我唱不了。

我說,我們收著吧,這首歌應該還挺受大眾喜歡的。

北大學生畢業就失業,唱歌一場只掙幾百塊,Mr. Miss講述樂隊故事

說這件事情,就是想要表明:其實在很多時候,大眾所接受到信息的和創作者視角所想要表達的信息完全是兩碼事,一首我們認為非常不誠懇的歌,在別人看來是非常真誠、非常走心。但是我們認為是我們非常傾盡全力去做的一首歌,反而是被大家不接受的。

藝術家就該挑戰大眾的習慣

那些不站在舞臺上的音樂人更值得去敬佩

大眾在聽歌的時候,它有一個非常統一的規律:我們喜歡的作品,往往這個東西有80%的東西是我們熟悉的,有20%的東西是我們不熟悉的。這種東西是我們一聽就會特別喜歡的。試想我們自己所喜歡的很多歌,他們之間有特別大的相似性。一些流行歌手只要在新歌裡添加一些不同的元素,你就會覺得:這很驚喜。

在大眾聽歌的時候,大家完全不在乎你的專業含量有多少,因為大眾也沒有責任去知道;我們也不應該要求別人去知道,聽個歌我還得有背景知識,我還得去看一個爵士族譜,去看一個音樂史,這不可能。

很多人只會以自己的生活狀況,以自己的這種能否與他的生活產生共鳴,去衡量你的一首音樂的好聽與否;但真正的音樂人則會以一種可持續發展的眼光看待自己的音樂。

比如說像王若琳,她第一張專輯深受好評,是大眾認為好聽的音樂,但是她覺得那是她自己最討厭的那一派音樂,那些歌曲在她以後的演出裡面很少唱。

後來,她做一些非常前衛的搖滾,實際上就是她一直在探索自己的音樂邊界。但在聽眾看來,他希望聽到的這個東西,永遠是在他自己的舒適區之內的,所以這就形成了我們每一個做音樂的人都必須要面對的問題:在兼顧音樂性和市場性的同時,應當如何獲得一個很好的平衡?

我昨天還去看了一些相對來說比較小眾的樂隊的演出。他們的演出非常的棒,但人很少。我就在想,其實我特別感謝《樂隊的夏天》這樣的節目,因為它給了我們這樣的一些音樂人站到“聚光燈”下的機會,它給我們很多常年在地下,或者說在酒吧裡面勉強度日的音樂人嶄露頭角的機會。

北大學生畢業就失業,唱歌一場只掙幾百塊,Mr. Miss講述樂隊故事

我們只是極少數的幸運者,有一大部分和我們一樣做音樂的人,或者說比我們更有才華的人,還被埋在聽眾所看不見的地方。

這些音樂人,在做這種邊際拓展的時候,就知道這一定是賺不了錢的。因為藝術家做的就是去挑戰大眾的習慣。那些沒有被大家所看到的,不站在舞臺上的音樂人更值得去敬佩的。

我覺得,大家如果想支持這樣的藝術家,要做的就是:當聽到一首歌的時候,不要馬上就論斷:這好不好聽。

如果能夠以一個更加開放的態度去欣賞不同歌曲之間的美感,這是支持所有音樂人活下去的最好方式。

杜凱:我們今天的分享就到這裡,感謝今日頭條海綿演講給我們這樣的機會和大家一起聊天。

劉戀: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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