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酥手,黃縢酒,滿城春色宮牆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
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桃花落,閒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託。莫、莫、莫! ——陸游《釵頭鳳》
棒打鴛鴦的故事,比較有名的有這麼三個:一是王母娘娘拔下金簪變成銀河,強行分開了相愛的牛郎和織女;第二是《孔雀東南飛》中焦仲卿的母親逼兒子休了賢惠的妻子劉蘭芝;第三就是陸游的母親拆散了他和唐婉這對恩愛夫妻。在這三對被拆散的夫妻中,最可憐的就屬陸游和唐婉了。
牛郎和織女好歹有一年一次的鵲橋相會,他們活著還有一個盼頭。焦仲卿和劉蘭芝他們倆,一個“舉身赴清池”,一個“自掛東南枝”,可是畢竟死後得以合葬在一起,墳墓邊上長出的樹“枝枝相覆蓋,葉葉相交通”,正應了那句話,:“生若不能同床,死亦同穴”。
最為可憐的就是陸游和唐婉這對苦命鴛鴦,他倆一個另娶,一個他嫁,再次相見之時,已然“使君自有婦,羅敷亦有夫”,明明近在咫尺,卻似遠在天邊。明明是一對相愛的戀人,卻像陌生人一樣,見面好像不相識!
唐婉是陸游舅舅的女兒,他倆沒成婚之前是表兄妹。唐家是書香門第,而且唐婉從小就很聰慧,長大後更是當地小有名氣的才女,和陸家門當戶對,天作之合。據說,陸家曾經用一隻精美的鳳釵作為信物,向唐家求娶唐婉。這就是這首詞名字的由來。
古代男子休妻講究七出,即不順父母,無子,淫,妒,有惡疾,口多言等等。只要犯了其中任何一條,丈夫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把妻子休了,什麼人也不能說閒話。這也是為什麼陸老太太逼著陸游休妻,陸游心中即使不願也不得不照辦的原因之一。
就這樣,陸游在他媽媽的安排下娶了一位王姓女子為妻。這位王姑娘的肚子也比較爭氣,過了沒多久就懷孕了。唐婉也在家裡人的撮合下,嫁給了同郡的趙士程,據說這個趙士程還是皇族後裔。
就這樣,兩位有情人各自有了新的家庭,房門一關過起了各不相干的日子,雖然是表親,但是經歷過休妻事件後,陸唐兩家再也沒有了來往。可是,命運就是喜歡捉弄人,一次路由去沈園遊玩,剛好碰到同樣來沈園遊玩的唐婉夫婦。
有些時候,越是捨不得的東西越是難以割捨,十年的光陰並沒有斬斷陸游和唐婉的情絲,他們都還惦記著對方。隔了這麼多年,已經很難猜測陸游和唐婉見面之後說了什麼話,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們內心都不平靜。等到唐婉離開,陸游有感而發 ,藉著酒勁在沈園的牆壁上寫下了訴說他愛情悲劇的《釵頭鳳》。
多年以前的那個春日,楊柳依依,隨風搖曳,他和妻子悠閒地欣賞著春光,其樂融融。妻子不僅才華橫溢,長得也美麗,一雙芊芊素手紅潤可愛。二人趕緊杯中之酒,信誓旦旦,不離不棄。誰知道突如其來的東風吹散了春日的美景,原先爭春的百花盡數凋謝,美麗不再,他和妻子的美好姻緣也似這般,說斷就斷。
不用說,陸游詞中的“東風”肯定有一部分指的是他的母親。可以肯定的是,陸游是一個孝子,不然也不會聽話休妻了。但是從詞中可以看出,他對母親還是存有怨恨的:多麼一段美好的姻緣啊,你怎麼忍心拆散我們呢!被迫分開的兩人心中都悲痛萬分,上片結尾,連用三個“錯”字,可見他心中巨大的悲痛和無奈。
記得曾經看過張愛玲的小說《半生緣》,小說結尾,女主人公顧曼楨幽幽地對男主人公沈世鈞說:世鈞,我們回不去了。那時候的陸游心裡大概也是這樣想的吧,無論心中還有沒有請,他和唐婉都已經回不去了。
一年以後,唐婉再次來到沈園,當她發現陸游在牆壁上為她寫的那首詞後,心中頓時掀起洶湧的浪濤,她再也抑制不住埋藏多年的感情,淚水漣漣,模糊了雙眼。她依著陸游的調子,喊出了一首《釵頭鳳》:
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曉風乾,淚痕殘,欲箋心事,獨語斜闌。難,難,難!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鞦韆索。角聲寒,夜闌珊,怕人尋問,咽淚裝歡。瞞,瞞,瞞!
唐婉因為這件事鬱鬱寡歡,過了沒多久就去世了。她身為女子,被休之後身份尷尬,不得已聽從家裡的安排另嫁他人,可是她的心中又何嘗忘記過陸游呢?只怪造化弄人,天不遂人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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