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首《釵頭鳳》,讀懂陸游和唐婉兩個傷心人,更懂愛的是趙士程

關於陸游和唐婉的悲劇愛情,最好的見證便是那兩首廣為人知的《釵頭鳳》了,如今在紹興沈園的牆壁上,兩首《釵頭鳳》歷經歲月,依然還見。它們雖是後人鐫刻後放大修復的,但依然是陸游和唐婉二人悽美愛情的最好見證。

在這個以悲劇結尾的愛情故事背後,唐婉有她的無辜,陸游有他的無奈,可是最觸動我的,是那個為唐婉衝破禮教世俗並且默默付出的男子,是那個站在別人的感情輿論背後仍然堅守真心的男子,他就是唐婉的第二任丈夫趙士程。

說起趙士程的深情全付,就不得不從陸游和唐婉的婚姻情感歷程說起。

兩首《釵頭鳳》,讀懂陸游和唐婉兩個傷心人,更懂愛的是趙士程

紹興沈園牆壁上的《釵頭鳳·紅酥手》

唐婉,又名琬,字蕙仙,越州山陰(今浙江紹興)人,與陸游青梅竹馬,二人自小便有深厚的感情基礎。唐婉不僅美麗靈秀,還才情滿溢,與天資聰穎,十二歲就能詩作文的陸游正是一對璧人。

唐婉的祖父是北宋末年的鴻儒少卿唐栩,父親是鄭州通判唐閎,再說到陸游的家世,他的高祖父陸軫官至吏部郎中,祖父陸佃官至尚書右丞,而父親陸宰任職京西路轉運副使,且都是在詩文才學方面有所成之人。“靖康之難”時,陸宰攜家人南逃,年幼懵懂的陸游初嚐了飄零流離的滋味,直到逃至東陽,陸游的家境才漸漸安定下來。

對唐婉和陸游而言,二人不僅志趣相投、彼此欣賞,在家世上,二人的家庭背景都是書香門第,都是名門世家,都在漸漸沒落不比往昔。門當戶對,惺惺相惜,看起來一切都是那樣合適。隨著年歲的增長,陸游和唐婉情愫漸深,陸家對唐婉也很是滿意,便以陸家家傳的珍貴鳳釵作為信物,與唐家定親。

兩首《釵頭鳳》,讀懂陸游和唐婉兩個傷心人,更懂愛的是趙士程

浙江紹興沈園

正值花季的唐婉無比憧憬的嫁入了陸家,二人賭書潑茶,琴瑟和鳴。好景不長,唐婉的才華橫溢,有悖於封建禮教中“女子無才便是德”的思想,加之二人吟詩作賦,流連風月,沉溺在兒女情長的陸游,婚後也無心考取功名,這引起了陸游母親對唐婉的極度不滿和反對。要知道,陸游早登仕途光耀門楣,是陸母最殷切的期望,在陸母看來,唐婉的才情浪漫是致使陸游婚後不求上進的直接原因,對於唐婉,陸母嫌惡之感日甚。

最終,陸游沒能抵抗壓倒二人婚姻和愛情的最後一棵稻草,唐婉婚後一直未能生育子嗣,在過去很長的歷史歲月進程中,“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的觀念根深蒂固在每一個家庭禮教中。最終陸母以唐婉未能為陸家延續子嗣,又以請人算出了二人八字不合,若二人繼續做夫妻,陸游終會性命不保為理由,堅決令陸游休棄唐婉,二人至此夫妻緣盡。

兩首《釵頭鳳》,讀懂陸游和唐婉兩個傷心人,更懂愛的是趙士程

最初因情深難捨,陸游將唐婉安置於別院中,但是很快,陸母就為陸游重娶了自己滿意的王氏為妻,陸游的再娶,徹底斷了二人最後的緣分。唐婉黯然的離開了,情深緣淺,已是無力迴天。

陸游與王氏婚後的四年中,便生下三子,另陸游還有一妾侍,妻妾在側相夫教子,子女繞膝,與唐婉的情緣,似乎已經久遠到難迴夢裡,前塵往事,煙消雲散。

離開陸游的唐婉,心懷不堪回首的痛楚再嫁趙士程,一個對她滿心傾付,胸懷寬廣又重情重義的男子。如果說陸游的愛是一場劫難,那麼趙士程則是上天給予這個傷心女子的一場眷顧。在男女地位懸殊,對女性禮束頗為森嚴的宋朝,一個被休棄過,無法生育的女子,一般普通百姓家都很難接受,何況是趙士程這樣的皇族後裔,豪門士家。

兩首《釵頭鳳》,讀懂陸游和唐婉兩個傷心人,更懂愛的是趙士程

沈園之夜,陸游

然而,趙士程是不同的,他雖為皇室子弟,但並不驕縱跋扈,而是溫文爾雅,寬容有禮。他從不去理會那些流言蜚語,他只知道,唐婉是他現在的妻,他要尊重她,守護她,許一世安穩,求歲月靜好。

原本唐婉的日子應該這樣平靜地過下去,世事偏偏捉弄人,幾年之後,陸游在禮部考試中遭秦檜算計失利,在他失落地回到家鄉山陰(今浙江紹興),漫遊沈園以排解鬱郁心情時,與唐婉相遇了。此時的唐婉身邊已有溫文儒雅的趙士程,趙士程同意唐婉給陸游送去酒餚以表撫慰,其實這已經是在成全二人的心意,哪怕匆匆一面,也算一種了卻,這樣的胸襟氣度,在古代封建社會是難以想象的。趙士程以他大丈夫的氣度鎮定自若的為唐婉做著他所能做的一切。

張愛玲說:因為愛過,所以慈悲,因為懂得,所以寬容。

趙士程用他對愛的理解詮釋了這個道理。

兩首《釵頭鳳》,讀懂陸游和唐婉兩個傷心人,更懂愛的是趙士程

沈園的這次相遇,距離二人徹底分離已有七年之久了,往事的大門就這樣徐徐打開,愁腸百轉也好,相思難解也罷,他們是彼此的過去,如今只能遙遙相對,無語凝噎。

匆匆一面,半生了卻。陸游難抑情愫,起筆題詩,便是這首著名的《釵頭鳳·紅酥手》:

紅酥手,黃藤酒,滿城春色宮牆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杯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

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桃花落,閒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託,莫、莫、莫。

陸游將他與唐婉的離愁別恨,相思哀痛淋漓盡致的寫在了沈園的牆壁上,流傳至今,也因為這首詞,陸游與唐婉這對苦命痴心人的愛情悲劇感動著無數人。

兩首《釵頭鳳》,讀懂陸游和唐婉兩個傷心人,更懂愛的是趙士程

滿城春色宮牆柳

這一面後唐婉因抑鬱身染重病,第二年唐婉再次到了沈園,題詞去和了陸游的《釵頭鳳·紅酥手》,便是這首同樣流傳甚廣的《釵頭鳳·世情薄》:

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曉風乾,淚痕殘,欲箋心事,獨語斜闌。難,難,難!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鞦韆索。角聲寒,夜闌珊,怕人尋問,咽淚裝歡。瞞,瞞,瞞!

全詞哀泣悲苦,將世事淒涼、情深不壽的情感遭遇寫得真切深刻,令人動容。在寫下此詞的同年,唐婉在悲傷中離世了。

兩首《釵頭鳳》,讀懂陸游和唐婉兩個傷心人,更懂愛的是趙士程

世傳這首《釵頭鳳·世情薄》中唐婉所作存世的只有“世情薄,人情惡”兩句,我們看到的這首全詞是後人在前兩句的基礎上補寫而成。這個說法至今尚無定論,也頗有爭議,也許永遠也不會有定論,但並不影響人們對唐婉的同情和嘆息。

對唐婉的同情不僅是封建禮教和父母之命斷送拆散了與陸游的婚姻,更應該同情的是陸游那份自私的愛帶給她的精神枷鎖。在女權低微,貞操觀至上,女子貞潔甚至高於生命的宋朝禮教觀念裡,陸游這樣的一首題詩所帶給唐婉的又怎會是平靜安穩的生活?

兩首《釵頭鳳》,讀懂陸游和唐婉兩個傷心人,更懂愛的是趙士程

客觀地說,這樣的事在今天也並不平常,前夫寫詩大談相思離愁,並將情詩公之於眾,有幾人能雲淡風輕呢?即便如趙士程一樣始終尊重庇護唐婉,但是趙士程身為宗室之後,他的宗族豈會將此事置若罔聞,好事者豈會不以此事為茶餘飯後的笑柄。唐婉之所以抑鬱病重,除了往事帶給她的傷感抑鬱,更多的是流言蜚語和世俗的誤解帶去的傷害。在宋朝對女性極為苛刻的禮教環境下,這樣的結果,幾乎避無可避。

陸游和唐婉的愛情是悽美的,在這份悽美背後,趙士程的愛是令人敬重的,他深沉內斂,不太會將這份情感道於外間,他氣度非凡,默默守護著唐婉直到她生命的終點。在唐婉被棄受傷時,他以最真摯的心接受愛護她,無關再嫁之身,無關能否生育,他只有一個妻,那就是她。在唐婉與陸游相遇時,他用他常人難以企及的風度讓她與前緣大方再見。當唐婉抑鬱而終後,他終生未娶,投筆從戎,最終戰死沙場。他用他的行動告訴了唐婉,也告訴了世人,愛原來是這個樣子的。

兩首《釵頭鳳》,讀懂陸游和唐婉兩個傷心人,更懂愛的是趙士程

陸游是我國曆史上偉大的愛國詩人,然而對感情處理而言,對唐婉個人而言,他的做法未免有些欠缺考慮,有些不負責任。在那個遠去的封建時代,我們無法責怪他順應母命休棄髮妻,無法責怪他再娶後不久便子女繞膝,但是沈園題詞就是不夠妥當了。他的不放手,便是打擾他心愛女子平靜生活的利器,紅顏薄命,可嘆可惜。

詩文成就極高,憂國憂民的陸游不明白,在感情中,如果曾經跌跌撞撞,那麼當前塵已遠,互道珍重也是不錯的,有一種愛是不去打擾,憐取眼前。愛是什麼樣子的,趙士程用他最寬容真摯的心告訴了人們,每每想起,總會為近千年前這個纖塵不染的深情男子而動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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