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白鹿原》我的一點膚淺體會

著名作家陳忠實的力作《白鹿原》是一部時代的民族秘史,是他經歷了近六年的漫長歲月,嘔心瀝血完成的一部鉅著。我仔細地閱讀原著,並認真的觀看影視劇,但仍覺得不過癮。小說寫的實在感人肺腑,令人讚歎不已。

我比陳先生年長五歲,他書中所描述的白鹿原一帶的鄉土人情、風俗習慣,甚至一草一木和民間流傳的故事,包括伐馬角求雨、魂妖附身、驅鬼辟邪、棒槌會等等,在我小的時候都有耳聞目睹。這些都被他基本上輯於一書,作為全書的輔助素材,對整個故事的發展起到了烘托和渲染效應。更令人欽佩的是他不辭勞苦,不遺餘力地查閱了若干個縣的縣誌和村史,作為本書的主材,這種執著的精神,在那個人心不古,世風日下的社會實在難得,我為先生點贊,他不愧為“茅盾文學獎”的獲得者。

書中的方言土語讀起來也很順溜上口,倍感親切,令讀者有一種身臨其境的感覺。

在那個年代,西方工業革命形成的資本主義自由商品經濟文化,也就是冷先生說的“買洋貨、說洋話、辦洋事、出洋黨”,衝擊著中國小農經濟的農耕文化向現代文化轉型,也影響著中國的命運和前途。從推翻滿清,大革命建立國民政府,國共合作,反擊日寇侵略,到成立中華人民共和國。通過白鹿原一帶翻雲覆雨,王旗變幻,家仇國恨交錯纏結的畫面,演繹了歷史的真實面目,耐人尋味。

在當時,中國上層建築及儒釋道禁錮著人們的思想,束縛著人們的手腳,作為一種契約“法律”制約和管理著人們的行為和道德,這些準則阻止著社會的前進,人們為了擺脫舊的枷鎖,建立一個新的社會秩序而奮鬥,這可能是全書的宗旨,它圍繞這個主軸展開了故事的全部,抽出渭河平原白鹿原一帶的農村,這五十多年的滄桑歲月,風雲變幻,講這個自然與文化科技的故事,真是淋漓盡致。

《白鹿原》是以正人君子,稱得上白鹿精魂的朱先生,即人們傳說中的聖人牛兆濂(“牛”字加一個“八”字——朱先生)為上層建築的代表,在他的主導下,編撰了一部鄉約族規的立家立身綱紀,他說“這才是治本之策”。在那個封建社會的農耕時代,起到了舉足輕重的作用,這樣的族規綱紀有它積極的一面,不能不說在當時及隨後一個時期,促進了社會的進步和發展。

讀《白鹿原》我的一點膚淺體會


一. 白嘉軒與冷先生 白嘉軒是個農耕時代的代表人物,是封建禮教頑固的守護者,似乎是“法律”的執行者,也是踐行者。白鹿原一幫富有人,有一定的經濟基礎,也能撐起一片天地,稱得上是白鹿原的上流社會。

白嘉軒身為族長,他耕讀傳家,是樸實厚道的莊稼漢,他正統講義氣,不求做官發財,帶頭嚴守鄉約族規,嚴以教子,把長工鹿三當做自己家一口人。他有大丈夫的做派,但也有兒女情長和脆弱的一面,正如他說的“我的心也是肉長的呀”。他的作為反映出他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也代表著當時活生生的一批人,隱喻著當時社會的一個側面。他為鄉民辦事不辭勞苦,為村子開辦私塾學堂,修繕祠堂,為受難鄉民跪地求情,為碩鼠貪糧交農具,為守一方淨土維護鄉約的尊嚴,趕走白興兒,拒絕黑娃和田小娥進祠堂拜祖,為民請願伐馬腳求雨赴湯蹈火,為度饑荒冒死去土匪窩借糧,引領鄉民抗瘟疫直至妻亡子散,替鹿三坐牢,去縣府救黑娃,滅逆子孝文等等。理直氣壯的護衛著農耕時代的文化。在這種思想支配下,嘉軒一貫尊重姐夫朱先生,有煩惱必向姐夫求教,記著姐夫常說的“房是招牌地是累,攢下銀錢是催命鬼,房要小,地要少,養頭黃牛慢慢搞”的名言。他不忘兩家老人臨終遺言,幫襯鹿子霖。對田福賢、嶽維山之流表現出了鄙視,是魯迅筆下“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的典範人物,他的所作所為同冷先生及在祠堂上座的老者們如出一轍。在此場面中出現了朱先生勸退二十萬清軍,軍閥混戰,民國十八年年饉,鬧瘟疫等場景,可以說穿插的恰到好處。

冷先生的確“冷”,心卻是熱的,兩個女兒有教養,他為鄉民看病不管門樓高矮、貧富貴賤,從不因人廢診,給錢多少從不計較,照收不誤。對世俗面子看的很重,親生女兒冷秋月的死,並非命中註定,而是封建禮教在他腦海中根深蒂固。他也有熱度,為搭救女婿鹿兆鵬傾盡全部家財,拱手送給田福賢。


二. 鹿子霖與白孝文 鹿子霖就不同了,是個另類,也代表著一些人,好出風頭,趕時髦,說洋話,是白鹿原第一個鉸辮子的人,用白嘉軒的話說“是個靠賣尻子發家”的勺勺客,好爭權奪利,小肚雞腸,心術不正還詭計多端,是個不自量力的小人,人為製造矛盾,是舔田福賢、何縣長、嶽維山等人尻子的哈巴狗。利用年饉、瘟疫的猖獗偷屯糧食,傷風敗俗,是玩弄婦女的高手,不擇手段的設圈套害人傷己,趁人之危勾奸田小娥,為打白嘉軒的臉面謀族長的位置,誘導小娥與孝文勾搭成奸,造成孝文受鞭刑懲戒,本想尿到白嘉軒的臉上,適得其反卻被小娥尿到他的臉上,自取其辱,連二豆都取笑他。但又想到白鹿兩家是同宗同祖,表現出不由衷的怪相,也讓人難以憎恨,這也是作者刻畫人物的高明之處。

白孝文知書達理,是白嘉軒心目中的族長接班人,後與小娥鬼混,墮落成敗家子,淪為叫花子,被趕出白家,差點餓死在土壕裡,進了縣保安團後升為一營營長。解放前夕,在兆鵬和黑娃的影響下,投靠共產黨做了縣長,因企圖坐穩縣長的位置,弄虛作假謀害了黑娃。


三. 鹿兆謙與田小娥 黑娃是作者心目中的理想人物,白嘉軒為黑娃起了“鹿兆謙”的官名。黑娃能獨當一面,有個性,有骨氣,講義氣,從一開始放火燒糧臺,造反掀起一場“風攪雪”,成立農協,又叛逆砸了刻有鄉約的石碑,也隱喻著企圖砸碎一箇舊世界,後被逼當土匪,夜襲白鹿兩家,黑娃的土匪兄弟按照二拇指的旨意,打斷白嘉軒“挺的太硬太直的腰桿子”,到歸順縣保安團當上炮營營長,後起義投誠共產黨。在新娘子影響下,改邪歸正學做好人,在朱先生陪同下,在族長主持下,和妻子同去祠堂拜祖認宗。黑娃除有血性的一面外,不足之處用黑娃自己的話說,是“腦子裡沒有轉軸,是一根直槓子”,還有“一塊冰糖甜滋滋,一塊水晶餅扔草地”的奇怪想法。受鹿兆鵬先進思想的影響,朱先生指點迷津,才走上正道,最後被利益燻心的投機分子政客白孝文殺害,和大拇指芒兒同屬一類人。

田小娥是個封建制度下的犧牲品,她追求婚姻自由,擺脫奴役,愛上了長工黑娃,感情也很專一,但在白族長眼中是個“野貨”,是白鹿村人眼中的“瘝碾子”。小娥只為能過上普通百姓的平淡日子,只求得有一口飯吃,能和黑娃在一起,便搬到村外破窯洞中,白嘉軒在鹿三殺害小娥後,將小娥屍骨壓在鎮妖塔下,以正人心,破除迷信。白鹿原開篇闡述的白嘉軒死了六房女人的故事也預示著一個不詳徵兆,嘉軒媽說“女人不過是糊窗子的紙,破了爛了揭掉再糊一層新的”,女人死了丈夫,成寡婦立牌坊,婦女纏小腳,為孝義媳婦借種,女人成了傳宗接代生娃的工具,田小娥為郭舉人“泡棗”;冷秋月得了淫瘋病含恨而死,凡此種種展現了當時社會不把女人當人看,婦女生活在社會的最底層,這都是小農經濟下制度的黑暗所造成的悲劇,他們都是契約的受害者。書中也出現了許多描寫色情的黃頁。


四. 鹿兆鵬、鹿兆海與白靈 兆鵬接受先進的思想和理念,有自己的胸襟和使命,為打倒一箇舊世界,建立一個自由平等的新時代,解救社會底層人民和災難深重的中華民族走出火海,打碎禁錮在勞苦大眾身上的枷鎖,為建立紅色政權實現共產主義而不懈努力,奮鬥不息。兆鵬作為共產黨人,在特殊身份下與敵人周旋,亦顯出才能,直到西安解放後去了西北繼續戰鬥,後生死不明。韓裁縫、郝縣長、廖軍長等一批地下工作者,也都為共同的理想獻出了寶貴的生命。

鹿兆鵬作為早期的革命黨人,他沒有處理好個人的婚姻問題,造成冷秋月上吊自殺。從表面來看在他頭腦中認為自己是革命者,是高級別人物,生死難料,怕以後給冷秋月帶來不幸,或則認為二人非志同道合的戰友,再則認為自己是對封建包辦婚姻的挑戰,實則並非如此,他自己根本就不愛冷秋月,秋月的熱心腸也暖不醒他,最後與白靈扮假夫妻,弄巧成拙成為真夫妻,奪走弟弟的未婚妻,引起兆海極端憤恨。

白靈是白鹿的化身,白鹿精靈象徵著天下太平,萬物復甦,人民安居樂業,白靈是父親的前世“情人”,也是作者想描寫的理想人選。白靈活潑可愛有朝氣有魅力,也有點像“瘋”女子,勇於接受新生事物,有懵懂的思想追求,拒絕纏小腳,和封建包辦婚姻決裂,剪短髮,進女子學校讀書,為闖世界被父親攆出家門,甚至斷絕父女關係。革命即將成功,勝利的曙光即將呈現,白靈沒有被白色恐怖嚇倒,沒有被填井,去了陝北,卻被叛徒出賣,被自己的同志活埋了,獻出了寶貴的生命,時年三十多歲。白靈與兆鵬生有一子鹿鳴(影視劇中為女兒,叫天明),作為記者從一本《革命英烈》雜誌中得知自己的母親白靈被極左分子活埋了。

兆海與白靈是有著深厚友誼的鄉友兄妹,兩人同時加入西安圍城的行列,早些年私定終身,用一枚銅元作為定情物,白靈後成為了兆海的夢中“妻子”。他兩用銅元的兩個面決定自身前途的方向,他們都有愛國情懷,都是愛國的熱血青年,對國共兩黨的政治主張,當時都很模糊,不知誰的“主義”真,正如朱先生說的國民黨“天下為公”,共產黨“天下為共”,合起來不就是“天下為公共”。他兩用一枚銅錢的兩個面占卜自己加入哪一個黨派,一會你是國我是共,一會又反過來,這也是國共合作時期人們的朦朧表現。兆海由共變國後,投入抗日前線,去了中條山抗擊日寇,後又被調轉槍口北上巢共,他沒有死在倭寇的槍林彈雨中,卻死在北上的作戰中。


五. 聖人朱先生 朱先生在老百姓的心目中是位聖人,凡人只能看到眼前一尺,聖人卻能看到一丈;凡人永遠看不透眼前一步的世事,而聖人對紛紜的世事洞若觀火;凡人看到雪地裡的一苗藥草,聖人卻看出“你畫的是一隻鹿呀”;凡人看到是一枚銅錢,聖人看到銅錢的兩面的“龍和字”;凡人只看到烙鍋盔的鏊子,聖人卻看到燒鏊子鍋下的柴火;凡人只看到國共“窩裡鬥”,聖人看到“公婆之爭”,“看來都不是君子”;凡人說房子嘛,你拆我蓋,我蓋你拆,“翻餅子”就這麼一回事,聖人卻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是世道輪迴;凡人看到土匪搶家劫舍,聖人看到是革命的武裝力量你爭我搶;凡人只看到“國旗上的青天白日是國民黨”,聖人看到的是“可他們只是在空中,滿地可是紅嘛”;凡人看到天下你爭我奪,聖人看到的是“天下注定是朱毛的”。這就是凡人和聖人的區別,凡人與聖人的差別就在於眼前的那一張蒙臉紙。

朱先生墳墓內封堵暗室小孔的那一塊磚,一面刻著“天作孽猶可為” ,另一面刻著“人作孽不可活”,分開磚頭貼合在一起,中間有一對公卯和母卯嵌接在一起,裡面同樣刻著一行字“折騰到何日為止”,真是一位聖人。


兆鵬和兆海是親兄弟,孝文和白靈是親兄妹,黑娃和他們是發小,本族白、鹿原是同族同宗的兄弟,後又結為兒女親家,他們都是承受著沉重災難的中華兒女。我還真的沒有讀懂陳忠實的《白鹿原》這部鉅著,但也能從某些章節的字裡行間品出一些細微之處,讓人心情沉重和鬱悶。此文是本人讀後的膚淺體會,我為陳先生致敬,為早逝的先生默哀!


同是原上人

二零二零年三月九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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