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列家书》和《家园》:玛丽莲·罗宾逊笔下的“原罪”与救赎

“加尔文在什么地方说过,我们每一个人都是舞台上的演员,上帝是观众。”

西方作者写宗教赞美或讽刺的很多,有些惯用虚拟人物搭配时代背景呈现教义,有些却直接采取以宗教为本职的角色来撰写故事,如出名的《荆棘鸟》。此外在美国现当代有个出名的女作家,虽然出版的作品不多:“基列三部曲”和《持家》共四部,却带来了巨大的反响,她就是玛丽莲·罗宾逊。对我们来说这个名字似乎很陌生,更多时候她与前一任美国总统奥巴马绑在一起:因为她不仅是奥巴马最喜爱的作家,更与总统做过一次深度长谈。当然读过她小说的人,都知道在玛丽莲的作品当中,均带有十分浓厚的宗教色彩,其中以《基列家书》和《家园》为主,人物主角选取了两位牧师的日常生活,和《荆棘鸟》中的主角有异曲同工之妙。

玛丽莲选取这些人物角色和创作这些故事,源于她自身是个传统的加尔文主义者,一方面通过小说故事来捍卫加尔文的特点:神权和原罪,一方面借着对《圣经》的遵从态度来对抗反对者,捍卫清教徒。所以在她的作品中,关于基督教义都有玛丽莲式的诠释,我们就以《基列家书》和《家园》为列来看她如何把宗教融入文学的,并探讨有关救赎和被救赎的伦理关系。

《基列家书》和《家园》:玛丽莲·罗宾逊笔下的“原罪”与救赎

01、《基列家书》中人物的宗教色彩和自我救赎

《基列家书》出版于200年,距离她第一部作品出版时间已经过去了24年,这部书一经问世就获得了次年的美国书评人协会奖和普利策小说奖。

小说讲述的是一个名叫约翰·埃姆斯的新教牧师,他在基列小镇几乎以“圣人”的角色出现,他通过自己给小儿子写信的方式回忆自己的一生。在回忆中从祖父那代起他们都是牧师,而且祖孙三代牧师的名字都是约翰·埃姆斯,除了他的教子不是牧师,但也同名。有趣的是在基督教中,“约翰”本身就是一个宗教色彩极其浓厚的名字,因而以此为名使得《基列家书》的人物更加具有宗教性质。

通过作品的内容可以看到这种根植于宗教信仰的作品风格并非一味的说教,而是搭建了一个了解和交流的平台,通过矛盾和对立的冲突来推动小说的进程。因为在《基列家书》回忆录中可以明显的感受到的埃姆斯祖父和父亲那些“无法调和的矛盾”:如祖父和父亲都是基调教徒,具有相同的宗教信仰,在讨论有关黑奴的问题时,双方的想法是对立的。祖父坚持战争和反抗运动,父亲却是一个和平主义者,所以面对黑奴受到种族歧视和压迫时,祖父立马站出来不顾一切的参加废奴运动,以上帝之名救助黑人;父亲则不然,他痛恨战争,认为基督教戒规中的不可杀人律法被祖父破坏,感到十分失望。

《基列家书》和《家园》:玛丽莲·罗宾逊笔下的“原罪”与救赎

通过这种不可调和的矛盾,使得玛丽莲的写作目的得以实现:两人的矛盾对立并非是完全的“信仰冲突”,都是源自对和平和正义的声张,只不过在此过程中达到理想状态的手段不同,而这种矛盾的背后,恰恰又折射出两位宗教人士——牧师的救赎历程。

到了第三代约翰·埃姆斯身上,更是戏剧性地展现他的自我觉悟和救赎过程。出于作者本身的诉求,对于这个虔诚的基督徒和人们尊重的长者,玛丽莲却一改称赞口径,直接对准他的“原罪”,揭发他的嫉妒恶性和种族歧视。一方面因为在约翰·埃姆斯心中,他嫉妒同样是牧师的好友鲍顿一家人丁兴旺,鲍顿有八个孩子,每天吵吵闹闹,而自己却无妻无子。另一方面则是当老年的埃姆斯与小儿子杰克再次重逢时,他又嫉妒杰克的年轻,唯恐与妻子年龄相仿的杰克会在自己死后取代自己的位置。可以说埃姆斯三世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内心隐藏的各种嫉妒原罪。直到最后,当杰克回到基列小镇向他坦白自己在外乡和一个黑人女子结婚还生了一个混血儿,埃姆斯逐渐意识到了“嫉妒”的罪过,以及重新审视家族历史,他不得不承认杰克才是基列精神的真正继承者,所以他表示:“对那个孩子,那个与我同名的孩子,我确实心怀愧疚。”

这种心灵的愧疚和挣扎转变过程,是《基列家书》故事的核心线索,通过自我忏悔的方式完成原罪和救赎的目的。

所以《基列家书》的每封回忆都是自我审视、家族审视、民族审视的过程,他反思与揭示自己和家人,甚至以民族宗教信仰和种族信仰的缺失,并重塑记忆,使得原先废弃的传统和宗教得以回顾。

《基列家书》和《家园》:玛丽莲·罗宾逊笔下的“原罪”与救赎

02、姊妹篇《家园》:在自我救赎和被救赎过程中反复

《家园》是《基列家书》的延续,讲述的是埃姆斯的教子——杰克找寻自我救赎的故事,这个故事俨然有着玛丽莲的宗教信仰本质,其故事的原型来源于《圣经》中的浪子回头。杰克是埃姆斯好友鲍顿牧师的孩子之一,在他八个孩子中杰克是最难捉摸,到处惹是生非的角色。正如书中的评价“他坏得如此的昭然若揭,给整个家庭蒙上了一层阴影”,到了成年的杰克不但没有收敛变好,反而在逆反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在诱惑未成年的少女使其怀疑后,他便一走了之,二十年音信全无。可是二十年后他有突然出现在基列小镇人们的视野中,《家园》的故事便由此展开。杰克的罪证如此鲜明,和约翰·埃姆斯三世隐藏在内心中的“七情六欲式”原罪不同,这些罪过是在基列小镇犯下的,按照基督教的教义“罪即是罚”原则,他出走的二十年其实本身就是一个自我放逐、自我忏悔的过程。

在远走他乡的时间里,他遇到了一个虔诚的牧师的女儿——黛拉,黛拉本人也是一名信徒,所以杰克在黛拉的指引下有了重新面对生活的勇气。如此一来,这种情节的链接实际上是一种隐喻的“救赎”,黛拉的信徒身份犹如上帝,是杰克的指路人。当杰克回到基列小镇后,又向作为牧师角色的父亲寻求帮助,通过忏悔和赎罪来达到救赎的目的。可惜的是与《基列家书》中约翰·埃姆斯三世的救赎成功不同,杰克的人生从来没有真正的自我意识的“罪”,而是外界影响他和来自内心的折磨,他那些救赎目的通通是希望得到宽恕。所以《家园》的结尾中,杰克不得不再次离开家乡,走上放逐路途,再次折射出人类的接连性堕落和反复救赎。

如果说杰克二十年前的第一次自我放逐是主动的,那么第二次的离家就有一种不得已而为之的意思,因为这些“罪”已经上升到更高层级,基列小镇因为种族问题引发的争斗导致他妻离子散,家乡已经不再是原先可以让他完成救赎的天堂。转而在一念之间变成了折磨他的地狱,这种伤痛迫使他重新踏上放逐之路。

《家园》中的最大的“原罪”定论来自于埃姆斯预定论:黑人肤色就是原罪,这种观点的现实反映是20世纪50年代美国的隐蔽种族歧视观,所以在小说中直接表达了黑人理当为自己的肤色终身赎罪并接受惩罚。这种看似不道德的“预定原罪”和杰克的“成长罪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后者可以通过外界协助和自我觉悟来获得救赎,而前者的救赎却只能以一种希望实现。

正如小说结尾中的那句“这个朴素自然、未被留意的小镇,必将会继续完成自己种族救赎的使命”,也就是通过作者的叙述来暗示杰克的儿子将来会回到这里,现代人无法拯救的困境,通通可以交给时间。

《基列家书》和《家园》:玛丽莲·罗宾逊笔下的“原罪”与救赎

03、两部作品中包罗万象的“救赎”味道:在“基列”有关爱和死亡

《基列家书》和《家园》作为姊妹篇,都把故事设定在一个叫“基列”的小镇上,实际上这个小镇的名字是玛丽莲引用《圣经》中虚构美国爱荷华州一个小镇名字。“基列”本身在《圣经》中多次被提到,原意是指此地定居下来的人们满怀乌托邦式的幻想,他们希望建立一块能够完成救赎的地方来抚慰人们在别的环境中所受的伤痛,所以基列有着希望、拯救、成长的寓意。作者把它作为故事发生地点,表意是为杰克和约翰提供救赎的精神家园,深意却是小说创作大背景中美国种族解放战争历史的见证地,为表达作者希望黑人能够得到解放并完成“预定原则”的救赎愿望。

所有故事都围绕着“基列”小镇展开,不管是《基列家书》中的约翰·埃姆斯家书忏悔录,还是《家园》中杰克的放逐和救赎路途,在宗教色差之外或多或少都切入了爱和死亡的话题。埃姆斯四代的家族史本身就是一部带着逝世的回忆,因为写家书的人知道自己时日无多,要给年幼的儿子留下一件“礼物”,他不能亲自看到儿子长大和妻子慢慢老去,但是他能够平静地接受这个现实,对于死亡的态度很平和。而《家园》叙事开始的时候,鲍顿牧师已经衰老不堪,他的妻子已经去世,子女长大离开了基列,只剩下他一人留在小镇形单影只,也是一个即将面对死亡的人物。从这两者的状态来看,对于子女的爱是无可厚非的,只是鲍顿在救赎儿子杰克的过程中把爱发挥的更加明显,对待儿子的罪过,他做到了以“不倦不弃的温柔”帮他赎罪。

实际上这两大含义都逃不开“救赎”的意义,玛丽莲通过宣传爱和宽恕来让小说的人物角色在人生过程中得到救赎,最后又通过描写他们在面对死亡的状态时,那种平静与自然是符合《圣经·新约》中的死亡态度,说明人物角色在人世间的历练结束,伴随着“罪与罚”的结束。

《基列家书》和《家园》:玛丽莲·罗宾逊笔下的“原罪”与救赎

小结:

阅读玛丽莲的两大作品可以看到她是《圣经》研究专家,书里也看出她尊重并喜爱基督教精神。作品的翻译者李尧在前言里开宗明义:“如果你不了解作者的价值取向,对基督教义一无所知,也就很难全面、准确地理解《基列家书》和《家园》,尽管你可能非常欣赏她优美的文字,甚至被她娓娓道来的故事深深打动。”

可能故事本身波澜不惊,如《基列家书》事实上它根本就不像一个完整的故事,而是一本记忆忏悔录,就像它最主要的内容体现在老牧师藉由世象而引出的观点与看法,折射他的内心与他对生命与生活的认识,《家园》也是围绕鲍顿一家的兴衰叙述。这些包罗万象,最大的意义就在于玛丽莲借助人物角色来抒写自己对原罪和救赎的态度:埃姆斯以一个年老牧师的阅历从无数的角度解读了社会与人生,邻居、老友、教众、儿子、妻子关系,回忆的核心是对《圣经》的解读以及坚持信仰的必要。

正如她自己所说:对于加尔文主义而言,我们都同样是完全的不配,并依赖恩典自由的干预。我们都是罪人,这信念给予我们很好的理由去饶恕,即使它证实了我们所有人都无法达到的标准,但它也比我们有可能成为圣人的任何期望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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