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駿驪長篇小說《小門大院》一部心繫三農勵志類佳作

本書以關中渭北鄭家村為背景,描寫了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初至九十年代中期15年前後經濟社會所發生的變化。塑造了鄭明亮、馬俊、鄭劍斌為主的三個普通農村青年的不同成長軌跡和各自人生命運,反映了農村青年奮鬥、抗爭、拼搏的歷程。

真實再現了改革開放初期渭北農業困惑、農村凋敝、農民迷茫、勞動致富的動人故事。用文字描摹了關中農業的發展業態,渭北農村的社會形態、底層農民的生活狀態以及那個時代人們的精神心態。為望得見山,看得見水,記得住鄉愁做了人文觀照。

全書故事曲折、情節跌宕、描寫細膩、語言樸實。作者著眼人文、歷史、文化,挖掘鄉村、鄉俗、鄉風,立足鄉土、泥土、本土,為讀者奉獻了一幅小人物、大情感,小村莊、大世界的小門大院豐腴畫卷,不失為一部心繫三農、家國情懷、滿懷憂思,傾注作者心血的現實主義勵志類力作。

姚駿驪長篇小說《小門大院》一部心繫三農勵志類佳作

馬東理 作

《小門大院》節選片段

青城縣這邊鄭友軍陪著大家吃晚飯了,而在寒冷的鄭家村,村支書郭光明卻愁得發憷。

就在剛剛,那個人高馬大的鄭泰安來找他,居然要把糧站的裝卸隊工作辭了,說是跟銅官縣的他姐夫劉文義倒騰雞蛋去呀。他這邊這段時間讓鄭明亮的事情攪得焦頭爛額,索性就把裝卸隊的事情託付給泰安去打理,自己一心一意應對縣公安局關於鄭明亮身份核實的事情,現在就等著給派出所出具鄭明亮的身份證明了,好不容易喘口氣兒,鄭泰安這邊又出了岔子,鄭友平兩口子也生出事端。

隨著土地承包到戶之後,人們在解決了溫飽問題之後,又把目光轉移到經濟作物的種植上來。這兩年,在順陵和北原一帶,有的人家已經給地裡栽上了蘋果樹。華妞在她孃家媽的擢和下也想栽果樹。可是自家的那點地還承擔著一家人全年的口糧,根本騰不出來,於是就想到把友平他大他媽的承包地要過來栽果樹。不但這樣,華妞還想著把大哥友水家的承包地也要過來。因為友水兩口子死了多年,鄭明亮也是至今下落不明,所以華妞跟友平來找郭光明,讓他把兩家的地交給他們來種。光明是那種嫉惡如仇、眼裡不揉沙子的人,這些年友平兩口子對侄子死活不管,現在看著有利可圖就想著要白種人家的地,他心裡就憋上了火兒。

“土地承包權在個人手裡,村上沒法管。”聽完華妞兩口子的話,郭光明就一口回絕了。

“你是村上的支書麼,這鄭家村大小的事情還不是你一句話,再說了,友平他大和他大哥本來就是一家子,這地讓我種上既合情又合理,難不成這地還讓外人種不成?”

“你還知道你們原本是一家子啊?那你做的那些事是不是一家子人應該做的?”聽了華妞的話,郭光明心裡的氣就不打一處來。

“我給你說,村上沒有權力處理這個問題,你想要種地,就得去徵求人家的意見。你大你媽不在了,就去問你二哥,村上管不著。再說我最近還忙著配合派出所給你侄娃子出證明的事哩。”

“那已經是個死人了,證明啥時候出還不一樣的?”華妞陰陽怪氣地說。

“唉,你這簡直是狼心狗肺,剛才還一口一家子的,這事你咋就不上心了?”光明氣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用手指著華妞的臉大聲訓斥道。

“這又咋,放著陽間活人不顧,誰還顧得上管陰間死人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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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東理 作

“你倆趕緊給我出去。我還忙著哩!”郭光明見這倆不說人話的東西氣兒越來越大,索性把倆人往出攆。

“有啥話不知道好好說,你給人發啥火哩?”光明媽剛好閃到當面,見兒子紅著臉,吼叫著要把人往出轟,連忙勸阻。

“哦,好三嬸呀,就是的,您老給評評理,我倆來求他辦點事兒,你看他脾氣大的跟張飛一樣,好像我們欠他的錢似的。”華妞見光明媽出來了,借風揚場,越發可憎起來。她上前拽著老人的胳膊,裝出一副可憐相,不知道的人,還真以為她受了多大委屈。

“媽,你都不知道他倆口子要幹啥,就別添亂了。”郭光明心煩氣躁地說。

“到底是啥事嗎?”光明媽扭頭問華妞。

“三嬸啊,不管他誰咋說,我們都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親兄弟。友平他大他媽和我大哥的承包地不是一直荒著嘛,我倆就尋思著把地要過來由我家種,就這事,你看他這脾氣大的跟吃了炸藥一樣,就像割他身上肉一樣捨不得。”

“光明,我覺得人家說得有道理,你就把地給他倆種了,以後也省得交公糧的時候讓你為難。”

“哎呀媽,你還不知道他倆的為人嘛,這給地容易收起來難。再說,事情也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現在土地經營權都在各家各戶名下,村上根本就無權處置。”

“那還不就是你一句話嘛。”光明媽說。

光明見母親不明就裡幫著倒忙,也不便當著老人的面發火,找了個理由奪門而去,把華妞跟友平兩口子扔在院子裡不管了。華妞見光明出了門,就用胳膊肘碰了碰友平悻悻地回去了。

其實友平兩口子真用不著來找光明,就友平一個去找鄭友軍,那啥話不能說啊。可是華妞自知理虧,她尋思著老二友軍肯定為了明亮的事情對他倆不滿,她就出了個主意先去找光明,一來他是村幹部,有說這話的權力;二來光明跟友軍關係好,說不定友軍看在光明的臉上就答應了。再說了,友軍現在是吃公家飯的人,也不在乎那地讓誰種。另外,她還尋思著讓友軍友平哥倆把關係搞好,這以後用友軍的地方可多著呢,所以華妞這才硬著頭皮來找光明。

光明也是的,這幾天煩心的事就沒斷過,除了鄭明亮這件事情之外,還有村上學校的事情攪得他睡不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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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菊 作

這幾年國家對民辦教師進行清理整頓。鄭家村小學校長鄭開選是多年的民辦教師,只是一直沒有拿上師範的畢業證,也因為文化程度低沒有考取教師資格證。教書教了一輩子,考試的機會也很多,但他每次都報名,可一到考試,老考不過。到了後來,一遇考試,他不是說肚子疼,就是頭髮暈,就這樣錯過了若干次機遇。時間一長,同行才明白,鄭開選哪裡都不疼,是怯場。眼下,根據縣教育局的新規定,鄭開選面臨被辭退的可能。學校是鄭家村的未來和希望,可是自從責任制之後,村上基本上每年都拖欠著教職工的工資。為這問題,已經有幾個老師辭職不幹了。如果按照要求再把鄭開選給辭退了,學校裡的那些娃娃可咋辦啊?

都說再窮不能窮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這口號喊得倒是震天響,“爛房子、土臺子、泥孩子”的現狀在“普九”中依然隨處可見。國家對村辦小學的政策是“村辦鄉管,”教師工資是“村鄉兩級統籌。”也就是說鄉上和村上按比例各拿一部分。但是,村上這幾年集體經濟捉襟見肘,除了幾十畝有限的承包地款,再也沒有一丁點別的收入,鄉教育組專幹天天坐在鄉長辦公室要錢,但鄉上黨委書記、鄉長以財政緊張缺錢為由讓村上想辦法先全部承擔墊付。貧窮,大大限制了鄭家村的發展。

剛從家裡出來的郭光明,在老槐樹下轉了幾圈之後又來到了鄭泰安家,一進泰安家院子,就見他正給自行車後座上綁棍子。

“你這是幹啥呢?”

“收雞蛋不是要老籠嘛,綁上這兩個棍,自行車兩邊就能各掛一個。”泰安見光明氣沖沖地來了,知道他還在為自己辭掉裝卸隊的事情生氣,也不敢正眼看光明的臉,只是埋著頭繼續綁他的棍子。

“你還真的要給我撂挑子,吃了秤砣鐵了心地要去收雞蛋去了?”光明說著話裡就夾雜了些火藥味。

“我也得過日子啊。”

“誰不讓你過日子了?”

“那也叫過日子,你沒看現在人家栽果樹的栽果樹,開飯館的開飯館,誰像咱一樣吊在糧站上,錢掙不了幾個,把人還累得兮兮的,箍得死死的。”

“那前些年是誰死磨硬纏著要到裝卸隊呢?”光明的嗓門明顯高了。這個時候,泰安的媳婦秀雲從房子裡出來了。

“喲,紫薯(支書)來了啊。”她連忙把光明往屋裡讓。光明才不進去呢,全村人誰不知道秀雲是個笏拉海。都說四川的女人勤勞賢惠,過日子是裡裡外外一把好手,不成想這秀雲卻是一個邋遢鬼。偌大的腳地居然沒有一個能下腳的地方,櫃蓋上、椅子上、炕上、連同窗臺上、地上到處扔著髒不兮兮的衣服,院裡到處是雞屎,鍋灶上也是幾天的飯碗能擺一案。哎,泰安恁精幹的一個人,沒想到叫秀雲把娃給埋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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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東理 作

“唉,好光明哩,你看我現在倆娃唸書哩,地裡要化肥哩,哪塊都要錢,就靠裝卸隊那點錢,連兩個娃的踏雜都不夠,你說我再不想個門道掙錢可咋辦呀,你說得是?”鄭泰安心情平和地說。

“那你也要給我一個迴旋的餘地啊,不能說走就走。你看這幾天把我忙的,你不給我鍋底下添柴反倒給人抽薪哩。”儘管在這件事上,泰安做得有些欠妥,但是那也是現實給逼得沒辦法。再說,人家要過人家的日子,裝卸隊又不是正式工,誰想走你還能把人家給攔住嗎?想到這些,光明的語氣也緩和了許多。坐在院子當間的秀雲見倆人說話和氣了,自己又進了屋子。

“其實我早都想給你說,可是我見你天天都在忙,要不是我姐夫來找我,我還下不了這個決心哩。”

“那你就能保證收雞蛋比在糧站幹裝卸掙的錢多?”

“那肯定了。我給你說,支書,我建議咱們一塊幹,糧站的事情給侯玉清說一下,讓他自己去想辦法,現在都責任制了,他把咱能咋?”

“你倒是說了個輕巧,事情能那樣做嗎?當初人家侯玉清不是看在我大臉上,能讓咱乾糧站的活兒嗎?泰安,咱做人可不能過河拆橋,背過河就不叫爺啊。”

“辭掉裝卸的活兒是遲早的事情,現在市場經濟了,他侯玉清也明白這個道理。是,過去是人家幫了咱,但是咱也給他辛辛苦苦幹了十來年了嘛。”

“那你這一天能收多少雞蛋?收下的雞蛋往哪達去賣呀?”光明見泰安家門房地下已經有了兩個嶄新的老籠,就知道這事情已經鐵定了,這個時候自己再追究泰安的不是,不但落不下好,可能連朋友都做不成了。於是他話鋒一轉,就轉到這販賣雞蛋的事情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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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東理 作

“聽我姐夫說,弄得好一天能掙十幾二十塊錢哩。”

“那比咱在裝卸隊美多了,把咱在裝卸隊一天累死累活也不過七八塊錢,還有一天沒一天的。”聽了泰安的話,光明也不由得睜大了眼睛。

“就是啊,他一個月最起碼也給四五百塊錢呢。”見光明的語氣不再那麼強硬,泰安心裡的石頭也算落了地。

“哎,如果你願意,咱倆一起幹,你也知道,我的賬算不是很清,如果有你,那我還和裝卸隊一樣,大事聽你的。”鄭泰安這個時候已經沒有了任何心理壓力,索性乘勝追擊,想把光明也拉進來。

“那你這萬一要是賠了呢?這是雞蛋,可不是石頭蛋子,就你那騎車水平,我看操心。”光明見泰安看破了自己的心思,又故意話頭一轉。不過他說的也是大實話,兩老籠雞蛋那可不是鬧著玩的,至少要二百多塊錢的本錢,要是萬一一個跟頭,那二百元可就成了陰司票子,化為烏有了。

“哎呀,你把我就說的恁麼沒慫相的,我騎著車子帶著雞蛋,就專門往溝裡騎哩?”

“那可難說,人常說,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溼鞋,淹死的都是會水的。”光明一臉的不屑。

“對對對,你不幹了拉到,再甭在我這砸洋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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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東理 作

泰安的舉動讓光明的心也跟著翻轉開了。他是個精明人,他也知道要是真的販起雞蛋來,那收入可就真的不像在裝卸隊了。不過他覺得,要是把人組織起來,仍就像裝卸隊那樣幹,效益肯定更好。於是他開始在心裡盤算著販賣雞蛋的事情。至於裝卸隊,正如泰安所說的,糧站也沒有跟鄭家村簽字畫押,誰也箍不住誰。

從泰安家出來,估摸著友平兩口子已經不在他家了,於是郭光明就邁開大步準備回去找老爺子商量商量,看看這販賣雞蛋的事情到底能不能幹。其實這事情也用不著老爺子給他參謀,但是畢竟他老人家走過的橋比他走過的路都多。再說,自己這樣做還不是為了讓老爺子心情舒暢嗎。接了老父親的班兒以來,他事事處處都儘量徵求老爺子的意見,不再像年輕的時候動不動和老爺子抬槓置氣。

還沒到家門口,光明離老遠就看見自家門口停了一輛帆布吉普車。他一拍腦門子,叫了一聲“壞了”。原先約定好今天跟派出所去縣公安局送核實鄭明亮身份的戶口本,沒料想被泰安和友平兩口子給攪和了。

“郭支書,你得是把我交代的事情給夾著吃了饃咧?你不知道縣公安局還等著咱的資料嗎?”派出所所長李建寧見光明從村北巷子往回走,離著還有二三十米就嚷開了。

“哎呀李所長,真是對不起,今早起來事太多,還真把這事給忘得一乾二淨的,走走走,趕緊走。”

“走個球呢,你給你屋走!”說著就跟光明進了家門。

進得家來,郭光明只見父親正陪著幾個人說話,母親和自己媳婦牡丹忙著給客人添茶倒水。光明一眼就看到了在父親對面坐著的鄭友軍。旁邊還有他不認識的人。

“你啥時候回來的?”

“這不是跟公安局的人一起來的嘛。你這一天還忙得不行。”鄭友軍笑著說。

“哎,你就別提了。”說著,他給在座的人一人發了一根菸,自己拉了一把椅子在天井沿上坐了下來。

“光明,這是縣公安局辦公室廖凱軍主任。旁邊這位就不用我介紹了吧。”郭自省坐著沒有動彈,只是用眼睛白了一下郭光明。

“是這樣,咱們這邊這幾年有好多人出去打工了,這給居民身份證發放工作帶來了很多不便,加上前段時間運西警方到咱們這邊來核實一具無名屍,初步分析是你村裡的鄭明亮。不過呢又有人說在深圳見過鄭明亮,所以局裡的意思是讓你們村上配合縣局到深圳找一找,一來給人家運西警方一個交代,二來也想借這個事情推動身份證發放工作。”廖凱軍連忙湊到光明跟前,又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下。

“人只要好好的,就能把他給找回來,只要能把人找回來,讓我幹啥都行。”說話間,光明的目光煞有介事地看了一眼鄭友軍。鄭友軍也報他欣慰的笑容。光明心裡說,友軍啊友軍,我這也算是將功補過了。

按照公安局研究的方案,由順陵派出所所長李建寧和縣公安局民政科科長吳炳奎,加上郭光明三個人前往深圳尋找失去聯繫的鄭明亮。青城縣委、縣政府也藉助這件事情,向全縣在外務工的人員宣傳居民身份證的辦理和發放工作,所以縣委辦公室還讓鄭劍斌一同前往,負責整理、撰寫宣傳資料。於是,四個人經過進一步的協商,踏上了南尋鄭明亮的征程。

臨行前,張景輝告訴廖凱軍,到達地方後,可以利用當地的報紙廣播,向在深圳打工的不只是青城縣的務工人員做一宣傳,鼓勵更多的外出務工者返鄉辦理居民身份證。

郭光明去了深圳,鄭泰安就無所顧忌了,索性跟著他姐夫去了銅官縣那邊收雞蛋去了。鄭泰安也是第一次幹這樣的營生,沒有一丁點的經驗。單是收雞蛋這一塊,他純粹是個外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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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菊 作

當天晚上,他從媳婦秀雲那裡要了從糧站掙來的二百塊錢,還讓媳婦給自己貼身衣服上縫了個口袋,然後試著把錢裝進去,又套上了毛衣和外罩,在屋裡轉了兩圈。

“放著好好的裝卸隊不幹,偏要跟著你姐夫去收雞蛋,也不照照鏡子,看咱是不是吃那碗飯的人。”

“你看你說的,現在都開放了,這幾年誰不是削尖了腦袋,絞盡了腦汁地想法子掙錢,我聽馬子健家的小子馬俊說,友水家的小子鄭明亮在深圳都發大財了,咱還幹蝸在屋裡,過幾年娃大了你蓋房娶媳婦不得花錢,這個時候都算動彈遲了。”

泰安雖然耿直仗義,但是類似於營生這一塊總是比別人慢了一拍。就連“人精”孔佔山早都跑到青城縣去尋掙錢的門路去了,所以這次他也是鐵了心要去嘗試著做買賣。按照他的想法,他先摸一摸這一行當水的深淺,如果可以,他還要鼓動光明一起幹哩。對於姐夫,他也只是借個路,真正讓他放心的,還是光明。

臨出門前,媳婦還特意給他準備了一杆盤子秤,一路上,秤砣在老籠裡的秤盤裡咣啷啷直叫喚,他姐夫騎車子又快又穩,早就把他落在了後頭。泰安索性使出自己的力氣,腳底下使上了勁,可是這樣一來,坑坑窪窪的鄉村土路上,他的秤砣在老籠裡顛簸得更厲害了,離老遠就能聽見咣啷啷的響聲。好不容易到了一個村口,姐夫已經把自己車子撐好,點燃了一支香菸。

“誰給你說讓你還帶個秤呢?收雞蛋的要是帶秤那不就虧死了嗎?”姐夫一邊冒著煙,一邊咧著大嘴笑著。

“我看到我村子收雞蛋的都有秤,咱咋能不拿秤哩?”

“你真就是個外行,你不打聽打聽,平常來村子收雞蛋的有幾個能賺錢的,一天到晚能掙個七八塊錢就撐死了。”

“啊?”泰安張開了嘴巴,吃驚地看著姐夫。那意思好像說七八塊錢還少啊?

“你是這,今兒個你先不要收,就跟著我,臨了我給你分一半利錢。可有一樣,你的老籠裡不能放太多的雞蛋,頂多不超過七八十斤。”

“一對老籠頂多也就是七八十斤啊。”泰安似乎很自信。

“球,照你說的那樣,你還想掙錢啊,必須把量做上去,不然的話還跟你在裝卸隊一個球樣樣。”

“那也比扛麻包要強啊。”

“不是我說你,你平時可不是這樣的,你也是一個敢說敢做的大男人,在這個問題上咋就上不了畔子,吆不到犁溝哩?”

“好我的姐夫哩?你都收了幾年雞蛋咧,我這是大姑娘上轎第一回,心裡還是沒譜,也就難唱個好曲兒。”鄭泰安衝著姐夫一笑。

“行咧,沒看出你這幹話還多的很。閒話少說,拉牛套車。今個你就看我的、聽我的就是了。”說完,泰安他姐夫就進了村子,扯起了嗓門喊“收雞蛋……”泰安也趕緊跟了上去。車子後面的老籠裡的秤砣和秤盤子又咣啷啷地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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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東理 作

泰安兩人在村裡轉了不大一會兒,就收集了十幾斤雞蛋,泰安的姐夫不用秤,按個兒收,一塊錢四個雞蛋,不論你是紅皮兒的還是白皮兒的,也不論你雞蛋的大小,總之是一律一塊錢四個。姐夫讓泰安把秤砣放到車子前頭的饃布袋裡,這樣免得秤砣把雞蛋碰碎了。隨著姐夫手裡的錢越來越少,老籠裡的雞蛋也越來越多,泰安懸著的心也慢慢地平安著陸了。

用了不到半天時間,泰安的老籠裡就鼓堆堆地裝滿了兩老籠雞蛋。從村子出來,他和姐夫都騎上了車子。想著後邊是鼓堆堆兩老籠雞蛋,號稱鄭家村全村騎自行車一把好手的他,一路上提心吊膽,額顱上也滿是汗珠子。兩人停下來休息時,大半天的勞累,加上一心地收雞蛋,兩人這個時候都覺得餓了。

這一天,縫在泰安貼身秋衣裡的錢壓根兒就沒有出世,倒不是泰安吝嗇,而是姐夫根本就不要他往出掏。兩人在疙裡疙瘩的村道上騎了一段時間後,就來到了黃堡街道,這是渭北平原與黃土高原分界點的一個古鎮,大秦人村落,孟姜女故里就在黃堡周邊。這個時候,兩人已經餓得前心貼後背了。倆人把自行車穩穩當當靠在一家飯館門口,在飯館一個顯眼的位置坐了下來。

泰安搶先掏錢,給每人要了一份三個餅的羊肉泡饃,這次姐夫也沒有攔他。

吃罷飯,姐夫擔心他長路上帶著兩老籠雞蛋不放心,提出了要換車子。

“咋,你不相信我的技術還是咋?”

“不是,泰安,你想想後面可是將近三百塊錢的雞蛋哩,這萬一有個閃失,那虧損就大得沒邊沒沿兒了。”

“沒事,哎呀,我車子後面還馱過三百多斤重的大肥豬哩。把你這百十來斤的雞蛋算個啥。”說著就騎上了車。

“你可慢些,這是雞蛋,不是摔一跤只哼唧幾聲的肥豬……”見爭執不下,姐夫只好讓他騎著後面帶有兩老籠雞蛋的車子,並一再叮嚀要穩當。兩人騎上自行車,從黃堡順著210國道一路往南,踏上了送雞蛋的行程……(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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