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前,上一代泗洪人是如何在上海立足的,看完泪目

20年前,上一代泗洪人是如何在上海立足的,看完泪目

最近看到了华东师范大学一些学生在2001-2002年,对一批初到上海的外来务工者的采访,辛酸故事让人泪目。同样一个问题摆在面前,20年过去了,这种情况有所改变吗?是不是有了更多可以一说的故事呢?

下面我们看正文。

销售工程师张惠忠

问:先从你来上海的原因讲起吧,比如你当时的情况,还有为什么会来上海?

答:哎,现在回想一下,当初的选择对我来说太幸运了,但话又说回来,其实就是自己不珍惜父母为自己做的一切。我父亲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一心想供我上大学,但高三那年我却什么也没考上。发榜后,我父亲和我好好地谈了谈, 我总算是醒悟了,想想全家四个孩子,除去我姐我就是老大,父母全靠我了;父亲是名小学教师,在那里还算是个知识分子,母亲嘛,就是个家庭妇女,弟弟还要我这个做哥哥的树立榜样。我却玩到高中毕业;想想,如果不考出去,我还能做什么呢?

所以我决定复读。暑假我就和同学几个去甘肃兰州打工,我不想要父亲的血汗钱,我就是去背沙子,我也要把复读的钱挣出来。后来,我就去民和二中(青海省民和县)上了高复班,我发了狠心,好好地学了一年,我就不相信我考不上。我人生中的第二次发榜就要开始了,我暗暗下了决心,考不取本科,即使是大专我也不会去的。但是命已经定下来了,我没有到本科的分数线,就差那么几分,当时我想,我不能就呆在这里,我得出去,我就不信天下这么大,没有一个地方可以容下我。

父母知道我的打算后,我想对他们的打击是非常大的,他们觉得上大专也不错,他们当然是坚决反对了。剩下的几天里,我一直坚持要去打工,不上大专,填报学校的时间已经过了。父亲知道我是不会改变的,于是在我临走的前一天晚上和我妈流着眼泪帮我整理包袱,我明白他们不得不答应我走了。

我一直庆幸自己选择了上海。我当时来上海是因为我有几个同学在这儿。

1999年8月18日,我算是真正踏上了上海的土地,我的一切可以说从那天开始就发生了变化,我在老乡宿舍里呆了差不多半年。一到上海我就找活干,可是谁会要我呢?我真的是什么也不会,只有活人一个,人家看看我瘦瘦的,连个搬运也当不了的。所以我说自己像一粒石子扔进了一个大转盘,或者就是一只无头的苍蝇,四处乱撞。我想我要立足就必须有一个基础,哪怕会一点点也好。最后,好不容易,有一个小公司肯让我做一个推销员,是推销一种水龙头上的小物件,来之不易啊,虽然是小小的工作,但对我简直就是救命。因为这就是起点。你知道吗?因为没有哪里会容得下我,我好痛苦,我就去黄浦江边,让风吹我,三个晚上,我一个人坐在那里,思考着,我该怎么走下去。

其实,自己想想也挺可怕的,有时甚至于不敢去想,真的。和我同行的还有一个青海民院毕业的大专生,他的条件比我好多了,他坚持了一个月花光了身上的钱就走了,可我不能,我甚至连冬衣也没有,老乡宿舍里找了件棉衣,我就过了一冬。那段日子,我每天跑上门推销挨家挨户地敲门,母亲做的鞋子磨破了好几双,腿真的是要跑断了。2000年3月的时候,已经可以挣到钱了,我就和一起推销的人合租了一间房,从老乡宿舍搬出去了,以后就没有再去做推销,我应聘到了一家台湾公司,其实就是个打杂的,他们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在那一个月了,我几乎是去上班不说一句话,我明白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让我学习,所以,我清楚地看得到公司里管理、组织,甚至是职员们、老板之间一些微妙的关系,而且我还可以在闲时翻一些他们桌上的书籍。那一个月对我启发很大。就是在那里我明白了自己现在最缺什么,也明白了外表穿着的重要,并且省吃俭用,把钱用在刀刃上,可能说起来你还不信呢,我吃了两个月的方便面,同屋的人都被吓坏了。

问:我觉得你很聪明,一方面隐身于是非之间,另一方面又得到许多无形之中的影响,可以让你借鉴。

答:嗯,可以这样讲吧!后来我又去了一家香港公司,因为我觉得打杂已经是在浪费我自己了,我自信自己已经有能力去做业务了,不是自夸的,我很自信。在香港人开的公司里,我慢慢地胜任了推销业务,但是好景不长,老板和香港经理闹矛盾了,香港人要收回这边的业务了。而恰好是两边的人都想要我。起初我还不知道,老板在过年前夕说要为我订做一套西服,当我穿上那套一千多元的高级西服时,我好激动,这是我原来想也不敢想的。老板是在争取我了。我最后还是跟着他了,可没想到的事情又发生了,那家公司得不到香港人支撑,而且又被抽走了业务,很快就赔了,我再次失业。后面的几个月里,我拼命赚钱,比原来好点,我有了些经验就不至于没人要了,再加上以前一点存款,我凑了1万元,谋划着自己创业。这当中,我姐夫来上海了,我也帮他找事做,我们的开销就大了,1万块钱很快就不多了,创业的打算就先放下了。2000年6月份的时候,我就开始在现在这个公司工作了,做销售工程师。现在吗,就是这样了。

我主要负责合理规划业务、合理分配业务,然后按时总结,还有一些推销员培训等等。我们公司主营业务就是机械自动化,主要是一些国外的产品。

问:那么公司给你的待遇如何呢?你觉得自己处在哪个层面呢?

答:现在月薪一千五百左右,而且房子是公司的,让我住,手机费之类的都由公司报销,我觉得挺好的,老板也不错,幸好我这个人嘴巴会说,有事就说出来,所以有什么和老板聊聊他就好多了,沟通沟通就好了。其实我有时也很不好意思骂下面的职员,因为有好几个都是本科、大专毕业;做他们的上司,呵……(他又言不由衷地笑了)

问:我想问问,你一步步往前走,是什么支撑着你呢?

答:自信。(简直不假思索地)我相信我自己,别人能做到我也能做到,也许别人三分钟就背会了,我花十分钟也会背会,只要自己肯去做。自信是最主要的。当然另外一点就是压力,生活的压力。我被逼得走投无路了,简直就真的快要精神崩溃了,但第二天仍然要过。

问:那你在上海差不多三年的时间有什么深刻的经历吗?

答:要说那是去年3月份了,因为心情不好,就喝了点酒,然后回到家和一个同屋的上海人吵了起来,他骂我是“土包子”,我很生气,反正就是一通乱打,我觉得当时自己什么也不管了,就是在打,一味地发泄,等到他头破血流,110来抓人了,我才罢手,我被长宁区公安局抓了起来,坐在审讯室里,我对一个老队长什么都讲了,但惟独没讲华师大还有自己的好朋友、老乡,我怕拖累了他们。老队长很好,他劝我拘留满后就回家,上海不是我呆的下去的,我依然不愿意,我觉得没有什么理由决定了我呆不下去,我的拘留期也由三个月减到十天,临走时,老队长希望我走好以后的路,从那里出来,我又顿悟了一次。有人会说少年老成,呵……

问:听你老乡讲,你还经常来我们学校自修?

答:是啊,是去年,白天在台湾公司打杂,晚上和周末就来看书,我找到所有大学期间经济学、心理学的理论书,仔细地看、自学。还有关于营销的,这些真是笔财富。

在老乡宿舍,我和大学生们一起聊这聊那,你们真幸福啊,在学校里,畅所欲言,我也因此而敢讲敢做,学到了不少东西,上与不上大学,就是不一样,关键就是那种环境与氛围,他们都觉得我不可能没上过大学。

问:在文化方面,原本的那些思想、观念肯定与上海发生了冲击,你是怎么转变过来的呢?

答:我刚来上海时,就会说地方话,连普通话都讲不出,就更别提听懂上海话了,简直就是一下子傻了。那怎么办?学呗!所以我在上门推销时就开始练习听力、口语,呵呵……,当然是普通话的了,晚上睡觉时听广播,早上看报纸时就是在读,学历、语言、技术三者中我终于可以先成就一项了。因为这三点对于一个外地人在上海立足是最主要的了。然后,在工作中我总结出四类人:普通百姓、暴发户、知识分子、排外者。他们四类可以说是对我大有帮助,我通过与他们交往,不光给自己定位,而且还丰富了我的工作经验。说来,还要谢谢他们呢!现在,我的客户中只要我们有了一次交谈,那么他就逃不掉了。

问:那你的社会网络主要有哪些呢?

答:说到好朋友嘛,还是老乡了,也有几个生意上认识的,一般的朋友就是客户了,和他们之间难免会有利益关系存在了。

在我很颓废时,我会哭,但我从不在南方人面前哭,几个老乡在一起互相鼓励,我真希望他们以后出来比我过得好啊!

问:那么,你对自己的以后有什么打算呢?答:我现在正在存钱,哎,平时省一点不去攀比,许多上海的年青人过得很潇洒,但他们的家庭、教育背景,还有这个上海大环境使他们在成才的路上要比我付出得不知少几倍。我是农村来的,我深知我现在的一切来之不易,我不能回去,也是为了我的下一代着想,存好了钱,我去买套房子,对于我儿子这可是一笔财富。当然,我还缺一项那就是学历,我已经报名了交大、复旦的自考班,准备工作之余自学,然后去考试,哎,没有学历还是不很理想的,学到东西,总归是自己的,谁也拿不走!

我还想做件有意义的事,我想每年向青海的希望工程捐两千块钱,虽然不多,但也足够三个孩子上学了,那边缺的就是基础教育,不能再让他们一代代扎根在土地上了,还是走出来好!我这样做,其实对于自己今后在家乡的发展也是很有利的。

我是不是太功利了?其实每个人做事都要图回报的,现在我虽然这么想,但到时实现不了,我也已经资助了失学儿童,这也是回报了,最起码是个对社会有用,再说透点也是个对青海有用的人了!

(当我们的话题涉及情感时,他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坦言说自己已经和师大一个大三的女生恋爱有两个月了,他们在一起很快乐。说到未来,他有点担心,自己没有学历,没有好的家庭背景,能否被女孩的教授父亲、华侨母亲所接受;我笑他,那么自信还怕什么呢?他笑得很灿烂,“遇到感情我怎么糊涂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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