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暉:疫情之後的全球化危機

尤瓦爾·赫拉利在《未來簡史》裡說,多少年來,我們的祖先一直受困於三個問題:饑荒、瘟疫與戰爭。如今人類已經戰勝了這三個問題,轉向了新的三個議題:克服死亡、幸福、成神。

2020年春季,一場席捲全球的疫情,將他的樂觀打回原地。

回顧起來,人類文明歷史,似乎不管人類文明成就多大,瘟疫、病毒都能如影隨形,緊緊咬住人類。

人類文明演進的過程當中,瘟疫扮演的角色到底有多重要?

700年前,中世紀晚期。

秦暉:疫情之後的全球化危機


黑死病以風捲殘雲之勢掃過歐洲,健康之人一經感染,不出三日,就會命喪黃泉。編年史學家們估算,1348-1350,短短三年間,歐洲約四分之一的人口死於這場瘟疫。

死亡的恐懼籠罩在整個歐洲的上空,瘟疫在人與人、人與物之間傳播,醫師們用盡辦法:放血、拔罐、節食;教會帶領信徒祈禱、唱讚美詩、求上帝寬恕人類的罪過。然而,疫病的勢態仍沒有得到有效控制。

怎麼辦?人們應該問誰?

在各種各樣理性與非理性的解釋和自救實踐中,這場瘟疫衝擊了天主教的信仰體系。經過黑死病洗牌的新一批教士,失去了宗教的神聖光環,人們也更難信任教會了。

一些富人預料自己如果感染黑死病,將會留下可觀的遺產。他們立下遺囑,將財產捐贈給教會或是大學。大批精通拉丁語的學者死去,各國用自己的俗語取代拉丁文進行教學,國家而非教會組織掌握了教育的主動權,民族主義也隨之萌芽。

這是瘟疫對人類文明進程最重要的一次影響。

500年前,大航海時代。

秦暉:疫情之後的全球化危機


當歐洲人帶著傳染病這種「生化武器」來到美洲時,古老的文明帝國毫無招架之力。新大陸的文明水平並不低:阿茲特克有城邦、貨幣、簡單的文字;有農業以及發達的灌溉系統;有1500萬人口,首都特諾奇提特蘭有25萬居民,是當時世界上最大的城市之一。印加帝國有遼闊的版圖,人口估計下來,少說有300萬,多則有4000萬,有算數、曆法,有宗教以及完整的統治結構。

導致印加帝國與阿茲特克帝國的覆滅,導致印第安人的大規模滅絕,更重要的原因乃是白人帶過去的病菌。

美洲的土著人,95%死於從歐洲傳來的天花、麻疹、流感、鼠疫等傳染病。疾病毀滅印第安人部落的速度,遠遠超過西班牙人的軍事征服。天花殺死了阿茲特克的皇帝和一半人口,也殺死了印加帝國的皇帝以及他的指定繼承人,在西班牙人到來之前,令印加帝國陷入爭奪皇位的內戰。

雖然說歐洲人拓殖運動的勝利,其實就是跟在瘟疫後面撿便宜,美洲人沒有度過瘟疫的危機。但反過來,即便是美洲人攜帶瘟疫,也沒有橫穿大西洋的能力,沒有足夠的航海知識,沒有足夠的國家機器動員,從而將瘟疫漂洋過海傳播到歐洲,遑論打敗歐洲人。

今天,21世紀的全球化時代。

秦暉:疫情之後的全球化危機


新冠病毒,以驚人的速度,將疫情傳播到世界各地。從一個國家,區區數十人,短短兩週,染遍一個國家,短短一個月,蔓延到全世界。它所影響的,不僅僅是一個國家,而是整個人類命運共同體。

全球化,不僅給文明交融提供了前所未有的機會,也給瘟疫擴散提供了前所未有的速度。

疫情所過之處,全球各地城市紛紛封閉,公司停業、工廠停產、學校停學。這一刻,無論貴賤,無論宗教世俗,在病毒面前,都只能納門不出,勤快洗手。

美國股市應聲而落,疫情不僅影響到人類的心理、行為、社交生活,而且也對經濟局勢直接造成衝擊。

當然,每一次瘟疫的席捲,都是一場危與機的共同考驗。有人哭,有人笑;有人受難,有人倖免;有人損失慘重,有人乘勢崛起。人類個體如此,人類文明亦是如此。

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危機,危機,有危亦有機。

不變的永遠是人類的發展。

這樣的話題,談之不盡,又不能不談。尤其在中國疫情有所削弱,整個世界正在忙於應對,人心惶惶之際,人們不僅渴望真相、渴望實情,也渴望對未來的洞見、對疫情之後「危」與「機」的分析把握。

我們需要找到一系列領域的大專家,請他們談談對疫情的感受,對「危」與「機」的洞見。

我們每一個人,都需要了解我們的處境與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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