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蘭《盜夢空間》和《星際穿越》即將重映

↑點擊上方,關注三聯生活週刊!

本文刊載於《三聯生活週刊》2017年第36期,原文標題《諾蘭封神記》,嚴禁私自轉載,侵權必究

好萊塢最擅長的封神方式,是給人冠以諸如“下一個×××”的封號。諾蘭從10年前就開始被稱作是下一個斯皮爾伯格,甚至下一個庫布里克,又或兩者皆是。一旦戴上這樣的封號,既意味著被好萊塢電影工業體系接納,又是體系完成的一次自我吹捧。諾蘭這個英國人有沒有完全被好萊塢吃進去?

諾蘭《盜夢空間》和《星際穿越》即將重映| 評論留下你最愛的諾蘭的電影吧

英國人克里斯托弗·諾蘭

諾蘭為宣傳《敦刻爾克》到北京,在社交網絡上消失100多天的倫敦大學學院(UCL)哲學系畢業生王思聰也被炸了出來。

於是有了一張他二人以及諾蘭夫人兼製片人艾瑪·托馬斯一起站在《敦刻爾克》背景板前的照片。流傳到社交網絡,網友調侃說沒想到這還是個UCL校友大合影——儘管是在英國古老程度僅次於劍橋、牛津的高等學府,UCL作為能產出電影大師的學校可就太不著名了,以至於有人在提到這個細節時順手就給寫成了UCLA(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

諾蘭在UCL讀的是英語文學專業,他選擇這所學校據稱卻完全是因為那兒有16毫米膠片攝影機和一臺Steenbeck剪輯工作臺,在上世紀90年代,這是相當不錯的設備。對英語文學專業的老師來說這位同學可能有點“不學無術”,因為他把大部分時間泡自己後來擔任主席的電影社團裡。

在好萊塢多年的諾蘭現在講話還是帶點倫敦口音,非常輕微的那種。他父親是英國人,母親是美國人,從小他們家裡最大的爭論就是到底該定居在哪兒,選項是倫敦和芝加哥,於是整個少年時代他就來回往返於這兩座城市。

諾蘭《盜夢空間》和《星際穿越》即將重映| 評論留下你最愛的諾蘭的電影吧

諾蘭的弟弟


當然,一起往返的還有小他6歲的弟弟喬納森·諾蘭,這是好萊塢的另一個諾蘭。喬納森是編劇,兄弟二人實際上合作了哥哥諾蘭的大部分作品。只不過由於哥哥的光環過於盛大,人們通常為了區分,提到弟弟時只說喬納森。

《敦刻爾克》之前的諾蘭神作,是《星際穿越》。這是部光聽名字就野心勃勃的電影,其實最初跟它產生關聯的是喬納森這位“諾蘭”,導演名單則寫著斯皮爾伯格。後來諾蘭接手,兄弟倆就又在一起工作。有一天在片場,喬納森突然冒出一句,“難怪我們要拍這樣一部片子,外太空不就是我們整個童年嘛”。

他這樣說是因為,他對哥哥最早的印象是還穿著兒童短褲就已經拿著父親很貴的Super 8攝影機拍東西了。《星球大戰》上映後,大多數男孩子都痴迷於外太空,最明顯的就是一到班上哪個同學過生日,家長就給組織一趟塔圖因(Tatooine)之類的《星球大戰》主題公園之旅。喬治·盧卡斯改變許多人世界觀的那一年,諾蘭7歲。之後,外太空在諾蘭心中的執念又被庫布里克《2001太空漫遊》的重映加持過一回——《星際穿越》裡有不少對這部經典致敬的鏡頭。

諾蘭痴迷的方式是野心勃勃地想拍出一個短片,道具是黏土、麵粉和雞蛋殼,當然還有些玩偶。他為NASA工作的叔叔給諾蘭帶過去一段火箭發射視頻,諾蘭就照著播放畫面錄下來,剪到自己的片子裡去,並“希望不要有人會發現”。所以當2014年《星際穿越》預告片出來,小時候跟諾蘭搗鼓過這些玩意兒的一個朋友看到飛船向太空行進的鏡頭,電話打給諾蘭,“原來你拍的東西一點都沒變嘛”。

兄弟倆加上艾瑪,組成了諾蘭自己電影公司的核心,這讓諾蘭的電影項目操作多少帶點家族企業的意味。他們的電影公司叫Syncopy,意思是“昏厥”,大腦因缺氧而造成的短暫性意識缺失。某種程度上,幾乎他所有的電影都在戲劇化“大腦和意識”,《記憶碎片》和《盜夢空間》不消去說,包括《失眠症》男主角,姓氏Dormer乾脆就是法語“睡眠”一詞Dormir的演化,也說不清自己殺人的真實意圖。

“我們沒辦法跳出自己的大腦。反正就是做不到。一部偉大的電影會告訴人們這個世界比我們所知要壞得多,以及我們總是一再錯失發現壞的機會。這挺讓人沮喪的吧?其實不然,因為即便我們活在楚門的世界,也希望最好沒有機會意識到這一點。總有不可及的更廣闊世界,我的電影就是在為上述觀點反覆背書。”諾蘭說。王爾德式樂觀的悲觀主義,換句詞說,就是挺喪的。

去到好萊塢

先是艾瑪在一家叫作Working Titles的製片公司獲得職位,公司在洛杉磯。諾蘭自己在英國那個環境下也籌不到拍電影的錢,很快就跟過去了。諾蘭當時在電影社團的秘書馬修·坦派斯特(Matthew Tempest),包括社團的所有成員當時就感到他們這位主席“可能不是池中物”。馬修當時的預測是,諾蘭估計將來會非常成功,甚至能當個業內有名的廣告導演,如果運氣好點,還能給電視臺導演幾集《警務風雲》(The Bill)這類永遠拍不完的電視劇。

一起去的還有喬納森。有一天哥倆從芝加哥開到洛杉磯,喬納森一路跟他哥哥兜售自己寫的一個關於短期記憶喪失症的男人。諾蘭靜靜聽著。“一旦他對某個想法非常感興趣,他就是這副德性,什麼都不說,所以當時我就知道這主意已經吸引住了他。”喬納森說。諾蘭用25天半花掉450萬美元拍出了這部《記憶碎片》,北美票房是2500萬美元。

諾蘭《盜夢空間》和《星際穿越》即將重映| 評論留下你最愛的諾蘭的電影吧

《記憶碎片》劇照


之後他碰到了《失眠症》劇本,想拍,這也是諾蘭導演的電影裡頭唯一自己沒有參與劇本創作的一部。劇本版權在華納兄弟手裡,諾蘭終於碰到了闖蕩好萊塢外來者的第一關:“如何進入金主視野”。扮演敲門磚角色的是當時已經拿過一回最佳導演小金人的史蒂文·索德伯格(Steven Soderbergh)。

得虧諾蘭的經紀人丹·阿洛尼(Dan Aloni)記得索德伯格是《記憶碎片》的“粉絲”,就給他打了一電話,告訴他這裡有一位需要敲門磚的獨立導演。索德伯格的反應是,哦,這位天才原來還沒進入主流視野呢。他跟華納兄弟製片部負責人說:“你要不是不見一下諾蘭,那你就是個瘋子。”

《記憶碎片》拍出來後,一度發行公司都不願接手,這位索德伯格又放話:“如果連《記憶碎片》這樣的片子都沒法子好好發行,那獨立電影就算是完蛋了。”

諾蘭拍《失眠症》的預算有4600萬美元,是他上一部電影的整整10倍,卡司是阿爾·帕西諾(Al Pacino)和羅賓·威廉姆斯(Robin Williams),怎麼看都是大製作了。當然,跟他再往後的“蝙蝠俠三部曲”比,這頂多算是中等製作。但這對一個只有兩部獨立電影作品而且才三十出頭的年輕導演來說,很是個不錯的機會了。諾蘭承認“這不是過於萬眾矚目的機會,但又是向上的一步,因而非常寶貴”。

諾蘭《盜夢空間》和《星際穿越》即將重映| 評論留下你最愛的諾蘭的電影吧

《失眠症》劇照


索德伯格掛了製片的名兒,另一個製片則是喬治·克魯尼(George Clooney),所以,就容易解答怎麼諾蘭剛上好萊塢拍片,就能說服這樣兩位大咖出演的眾人的疑惑了。拍攝期間,索德伯格還跑去拍攝地阿拉斯加探班,他抽空抓住阿爾·帕西諾問,大意就是這位好萊塢的新鮮血液怎麼樣。老爺子回答:“我現在就能斷言,不久後,我是說特別迫近的將來,我就會跟人自豪地表示自己曾出演過克里斯托弗·諾蘭的電影。”

《失眠症》可能是“最不諾蘭”的一部,“畢竟不是自己寫的劇本”。而對一些人來說,即便後來還有《盜夢空間》這類口碑票房雙豐收,乃至8項奧斯卡提名的作品,早期的《追隨》和《記憶碎片》才是諾蘭最好的電影。尤其是《記憶碎片》提綱挈領般濃縮了他電影風格里最主要幾個元素:碎片化剪輯,偷盜犯罪片(heist film)和懸疑片內核,主觀視角,以及用複雜的方法講故事。簡而言之,燒腦。

但《失眠症》的全球票房是1.13億美元。這個數字說服了華納公司,至少他們相信這位導演是能給他們賺錢的。諾蘭從此開始了製片廠電影和好萊塢大片時代,此後製作規模和成本都開始大躍進。

超級英雄

真正萬眾矚目的壓力很快就來了。

“蝙蝠俠”這個IP當時幾乎走到了末路。上一次有人成功地拍好這位超級英雄,還是1989年的蒂姆·波頓(Tim Burton),那是波頓的典型哥特風格系列,口碑和票房都不錯。但畢竟已過去十幾年前,一個被棄用這麼多年的IP,電影公司也沒太想好怎樣重啟。

經紀人丹·阿洛尼聽說華納在為“蝙蝠俠”尋找合適的導演時,還是給諾蘭打了電話,不過拋出來的話是“你應該不會對這感興趣吧”。你看即便是自己團隊的人,當時也沒以為這位以非線性敘事見長的導演會對好萊塢式超級英雄題材感興趣。或者說,在這件事真正發生之前,人們想象不出諾蘭電影本質上的偷盜/懸疑內核,怎麼去跟一個“超級英雄最終拯救人類”作結尾的大眾故事發生聯結。

另一個跟“蝙蝠俠”系列有關的懸疑是,為什麼IMDb上現在排名第一的是《肖申克的救贖》而非《教父》?要知道,《教父》從1972年上映後就是第一名,頭把交椅挺穩地坐了20年,怎麼有一天突然就叫《肖申克的救贖》給超了?發生了什麼?

諾蘭《盜夢空間》和《星際穿越》即將重映| 評論留下你最愛的諾蘭的電影吧

《蝙蝠俠:黑暗騎士》劇照


下面就是答案。2008年7月《蝙蝠俠:黑暗騎士》上映,只用三天就衝到了第一,當時每天有兩萬多人給它投票。與此同時,《教父》在那幾天收到1分投票的比例明顯增長(按照IMDb的統計數據,這個比例是6.4%,大概是正常數據的2倍)。很明顯了,因為有人在給《蝙蝠俠:黑暗騎士》投高分的同時,還一邊給第一名打低分,這叫雙管齊下。當然《肖申克的救贖》當時其實也得到了一些不太善意的低分,不過總歸是第一名承受最多炮火。

那時一些論壇特別熱鬧,大家都樂此不疲地關注排名和得分,這件IMDb歷史上著名的八卦之後,“諾蘭在網上投票從未輸過”的傳奇就開始了,而且“諾蘭原來有這麼大一批腦殘粉”也成了心照不宣的事實,以至於“諾粉”們一邊自嘲“影迷鄙視鏈底層”,一邊又扛著“諾吹”大旗愛得不亦熱乎。當然,這段熱鬧過去,《蝙蝠俠:黑暗騎士》的排名也逐漸滑出前三,但是,《肖申克的救贖》的優勢保持了下來,守住了這個第一。

《蝙蝠俠:黑暗騎士》是三部曲裡公認最好的,它近11億美元的全球票房也佐證了這一點。電影以莎士比亞式古典刷新的不只是IMDb榜單,還有人們對超級英雄電影的期待。希斯·萊傑(Heath Ledger)扮演的小丑也因此獲得奧斯卡最佳男配獎。這不僅是因為諾蘭的“蝙蝠俠”是個苦行僧式英雄,他所在的哥譚市也因為諾蘭現實主義的拍攝手法而給人非常具體而生活的印象,於是這個悲愴的人物再次獲得觀眾共鳴;另一方面,是因為諾蘭奇蹟般地全方位改造了一個漫畫類型片。

實際上後兩部諾蘭的“蝙蝠俠”票房都能排進影史前100。“蝙蝠俠”儘管表面上看是超級英雄類型片,但諾蘭創作出了“以成年人價值觀為最大公約數”的電影,換句話說,如果你試圖定位藝術片的幾個關鍵詞,你會發現原來這些正是諾蘭電影呈現的特質:英雄的孤獨、小丑的瘋狂,以及在社會體制的禁錮裡尋找自由。

所以影評人寫,諾蘭讓關於藝術片和商業片的討論變得毫無價值。即便不能說這是“最好的”票房大片,恐怕也能換個角度陳述:在所有票房超過10億美元的電影裡,很少有比《蝙蝠俠:黑暗騎士》更好的電影。不僅如此,三部“蝙蝠俠”當中,諾蘭還穿插著拍出了《致命魔術》和《盜夢空間》,同樣非常受歡迎。

這兩部倒有一個明顯的共同點:不確定性。《致命魔術》中男主角到底打了一個什麼結?《盜夢空間》的陀螺到最後停了還是沒停?包括諾蘭電影裡的其他主角,都被同一個議題激勵:在一個永遠無法百分百確定的世界裡,渴求確定。而現實與記憶裡的現實又此消彼長互相牽制。到最後,呈現出來的就是執念和懷疑主義的混合特質,拿這個去印證,會發現源頭不就是《記憶碎片》嘛。

實際上,不確定性與反直覺是諾蘭創作時慣用的,前者主宰著電影情緒,後者則是個表演技巧。結合兩者的例子也有。《星際穿越》中,扮演NASA宇航員的安妮·海瑟薇(Anne Hathaway)試圖說服麥康納(Matthew McConaughey)前往她愛人所在的星球,所以發表了一段“愛的力量”的小演講,她把握不好尺度,直覺上應該激情一點,但老覺得不對。諾蘭告訴她,讓她換種“冷靜-確信”的方式演,假裝深信自己要說的話,“就像已經信了一輩子那樣”。

有意思的是,諾蘭自己也知道,喜歡他的人和討厭他的人都愛幹同一件事,就是在他的電影裡尋找劇情漏洞。除此之外,他們樂此不疲地爭辯了5年“陀螺問題”,算是導演刻意留出不確定性的一個明證。

“保溫杯大叔”的奇觀

根據大量報道的細節,諾蘭出現在北京的裝束跟他出席其他場合無二,都是不怎麼新的西服套裝,而且一看就不是高級定製貼身款,可能還肥了點,大概得顧及春秋季時分裡頭得添一件針織背心的情況。如果是冬天,大不了外頭再加一件厚大衣。這樣一身行頭的諾蘭手握保溫杯無疑是和諧的,實際上這個“保溫杯大叔”造型可能是他北京之行裡流傳最廣一張照片。

1970年出生,算下來47歲,但諾蘭也不是40多歲才變成“保溫杯大叔”的,實際上從最早開始他就是個喝茶的英國導演。在《星際穿越》中扮演物理學家的邁克爾·凱恩(Michael Caine)在他拍第一部諾蘭的片子“蝙蝠俠”的現場,曾指著諾蘭的保溫杯問:“這裡頭是伏特加嗎?”諾蘭那回答:“當然是茶啊,凱恩先生,得從早喝到晚的。”

大概可以勾勒出這樣一個畫面:監視器前的金髮大叔,邊上擱著一個保溫杯,蓋兒打開著,裡頭的茶呼呼往外冒著熱氣,氤氳熱氣浮現的,正是《盜夢空間》裡“摺疊巴黎”或《星際穿越》裡“五維空間”這樣的奇觀景象。

諾蘭《盜夢空間》和《星際穿越》即將重映| 評論留下你最愛的諾蘭的電影吧

《盜夢空間》劇照


以想象奇觀著稱的諾蘭,卻並不樂意使用CG技術。2010年的電影市場,主要交鋒就發生在卡梅隆的《阿凡達》和諾蘭的《盜夢空間》之間,除了直白和轉敘這兩個講故事方式的巨大差異外,還有新技術和傳統方法之間的鮮明對弈。諾蘭的原則是,能儘量在拍攝過程中完成的特效就不要放到後期裡。即便是《星際穿越》這樣的太空題材,也只有大概600個特效鏡頭,“這或許比聖丹斯電影節裡一半的電影用的特效還要少”。

而且整部《星際穿越》都沒有使用綠幕,片中的宇宙飛船和機器人是有實體模型,玉米地、冰山和北京式的沙暴也是實景。外太空景象都是掛在飛船外的渲染圖,黑洞和蟲洞則是由科學家按照片中理論推演出來一個結果,用電腦模擬出可視化圖像後的產物。

對於選擇實景而非攝影棚,諾蘭有一個很有趣的“幽閉恐懼症理論”:在一個封閉空間(攝影棚這樣)裡,人的精神狀態傾向是“任何事都可能發生”,而實景中,人們才會切實感到,得紮紮實實地運轉起來。

他還換過一種更通俗的解釋,“我的信念是,觀眾判斷得出,邏輯合理的創造和反常的編造之間的區別”,這種現實主義既包括表演、劇情,同樣也包括畫面和聲音效果,所以往電影夢幻藝術裡帶入越多的真實,他感覺越好。

比如《盜夢空間》中旋轉酒店走廊那一幕,也是設計出一個真實的旋轉走廊;或者《蝙蝠俠:黑暗騎士》裡那臺蝙蝠車也等比例存在,這些都是諾蘭迷津津樂道的,看完電影后一定要討論的重點之一,通常會在一陣嘖嘖稱奇後再驚呼一聲“可真變態”。褒義的那種“變態”。

在諾蘭的觀念裡,CGI雖然可以完成出色的視覺效果,但畢竟仍是動畫,而動畫跟攝影的區別是絕對存在的。如果你不是攝影機實際拍出來的畫面,效果再逼真,還是能夠感知到動畫屬性。“視效影片通常有兩個目標,一個是欺騙觀眾的眼睛,讓他們看到天衣無縫的畫面,這點我認可;而另一個則是讓觀眾看出這部電影在視效上砸了多少錢,而這我就完全沒興趣。對於我來說,問題在於你若希望保有電影‘紀實’這一原生態,而又沒有用攝影機拍出這個鏡頭的基礎,那麼純粹的視效畫面會在整部電影裡顯得突兀。”

膠片時代守護者

而且諾蘭至今習慣使用單一鏡頭拍攝。

從《追隨》到《記憶碎片》,再到《失眠症》和“蝙蝠俠”,如果不是動作戲,即便是大場面也還是一臺攝影機。預算是經歷過幾次大躍進,但諾蘭說:“因為本質的東西還是不變的,我依然坐在那裡,觀察著鏡頭前的一切。”

當然,這是IMAX膠片攝影機。《蝙蝠俠:黑暗騎士》開始,諾蘭就全部使用IMAX拍攝(《盜夢空間》除外),並且總是不遺餘力地跟同僚和媒體講述它的畫質如何比普通35毫米甚至65毫米膠片要好,“IMAX底片尺寸有65毫米膠片的三倍大,《黑暗騎士崛起》中有一幕是在華爾街,當時有1000個臨時演員,但在IMAX攝影機的鏡頭裡這1000個人的臉都能看得很清楚”。

從這個角度,他的工作方式很傳統。他說只用一臺攝影機是因為“每一個鏡頭他都能看在眼裡,而不會因為多臺攝影機不斷分心,去想其他鏡頭會是什麼樣的”。一天拍攝結束,他依然會觀看樣片,要知道如今已經很少有導演會這樣做了,而“以前這可是導演必修課”。

諾蘭的傳統還體現在他對膠片的執著上,是“膠片時代守護者”。在好萊塢,他的同盟還有斯皮爾伯格和昆汀等人。昆汀早就公開宣稱“數字拷貝就是電影院裡播的電視”。2012年,柯達申請破產保護的消息一出,諾蘭給人打了一圈電話,其中之一就是昆汀。

“人們覺得使用膠片是種懷舊心理,但真的不是。”諾蘭說他喜歡膠片,是因為它能呈現出更好的顏色和更高的清晰度。當他比較數字和膠片兩種輸出影像的效果,前者的畫面質量是不如後者的。另一方面,“一旦拷貝完成,我拿去放映,假如顏色看上去太藍了,我就知道一定是放映機出了問題。但數字世界我沒辦法有這樣的控制力”。

第三部“蝙蝠俠”拍完是2011年冬天。諾蘭在聖誕節前邀請了一些導演去觀看這部《黑暗騎士崛起》的片段。就是為了展現IMAX膠片黃金般的標準,看能不能因此說服一些為導演和製片廠去繼續使用它。“我感覺如果我什麼都不說,我們馬上就要失去膠片這個選擇。”

2014年《星際穿越》上映前,紐約切爾西的Bow Tie影院做了一場試映。即便是當時,離這座影院上一次膠片放映也已是很久前。所以諾蘭很不放心,還自己跑到電影院監督技術調試。他就是這種常常“去影院基層檢察工作”的大牌導演。《星際穿越》提前完成了製作,所以諾蘭更有時間忙碌在一些電影院裡,確保它們的放映技術指標。派拉蒙不得不特地調去了一位技術總監,以確保這場放映能叫這位控制狂導演滿意。

《敦刻爾克》實際上全球共發行了6種主要版本,其中膠片版和數字版各佔3種,畫幅版本也有4種。但中國並沒有引進膠片拷貝(當年《蝙蝠俠:黑暗騎士》乾脆沒引進,也是許多影迷聊起來就不太高興的一件事),當然也是因為沒有支持這種設備的影院。即便是在全球範圍內,最好的IMAX-70毫米膠片版本,也只有英國和北美地區的少數影院能支持。

這種落差,也為膠片放映這門“正在消失的藝術”加了一注消極籌碼。

〔本文參考了《紐約時報》(New York Times)、《衛報》(The Gardian)、《好萊塢報道者》(Hollywood Reporter)、《商業內幕》(Business Insider)的相關報道〕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