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8年西班牙大流感，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
1918年大流感，又被廣泛稱為“西班牙大流感”，是於1918年1月至1920年12在全球爆發的甲型H1N1流感疫情。它是現代最具毀滅性的流行病，大約感染了5億人，是當時全球約三分之一的人口(1)。
“西班牙大流感”並非源自西班牙？
關於1918年大流感的起源至今學術界未有定論。由於大流感爆發於第一次世界大戰末期，為了鼓舞士氣，交戰國德國、英國、法國和美國通過新聞管制將早期報道減至最少，而中立國西班牙則可以自由報道有關大流感的新聞，例如國王阿方索十三世的感染。這些報道是許多國家的人民可以讀到的關於大流感的最早信息來源，西班牙也由此被認為是大流感的起源地，甚至許多人調侃地將大流感稱為“西班牙女郎”。
時間線：三波大爆發
第一波
1918年3月，最早報道此次疾病的是美國堪薩斯州的福斯頓軍營，這裡100多名士兵身患流感。一週之內，病例增加了五倍。
4月，正處於第一次世界大戰的法國也傳出流感（僅在1918年3月，就有84,000名美國士兵越過大西洋前往支援他們的盟軍法國；隨後第二個月又有118,000名士兵前往(2)）。
5月，流感在西班牙爆發，新聞報道死亡人數驚人。
6月，英國報告了31,000例病例(2)。
第一波類似於典型的流感，死亡率相對較低，最危險的是病人和老人，而年輕、健康的人很容易康復。患者表現出如畏寒、發燒和疲勞等典型的感冒症狀，通常幾天後就會康復。
第二波
1918年8月，最為兇猛的第二波流感浪潮到來，絕大多數大流感的死亡病例都在這一波中產生。與第一波流感和此前的所有流感都不同，第二波流感對青壯年更加致命。大流感的死亡人口年齡分佈呈下圖W型曲線：5歲以下、20-40歲以及65歲以上的人群死亡率很高。
圖片來源：Taubenberger, J.K. and Morens, D.M. (2006). "1918 Influenza: the mother of all pandemics"
10月，大流感的死亡率達到最高。
病毒在世界範圍內大流行，所有大陸無一倖免，甚至抵達了最人煙稀少的地方，例如阿拉斯加荒野和太平洋島嶼中部的薩摩亞。
第二波大流感中感染的病患呈現出更為猛烈的症狀，許多在被感染的幾小時或幾天之內死亡。根據記載，他們的肺部受到嚴重損傷、組織發炎、充滿積水，最後死於窒息（1）。
第三波
在致命的第二波之後，流感死亡率迅速下降，有些地區流感幾乎消失。從1919年1月開始，第三波流感持續到1919年6月。這一次，疾病主要出現在被第一波流感襲擊的地區，並且死亡人數比第二波下降許多。
1918年西班牙大流感中的西班牙
據官方估計，西班牙死於大流感的人數是：1918年的147,114人，1919年的21,235人和1920年的17,825人。但是，也有其它數據表明可能多達260,000多人死於大流感。這些人中有75％在第二波流行期間死亡，僅在1918年10月期間就有45％死亡。1918年，西班牙人口增長指數為負（淨損失83,121人）(3)。當時西班牙總人口僅為2,000萬。
“那不勒斯士兵”
關於大流感的第一個報道出現在1918年5月22日的馬德里ABC報紙裡。新聞稱，這是一種“非常輕微的類似流感的疾病”，隨後其它的媒體報道也並未嚴肅看待這次疫情，比如先鋒報就寫到“所有觀察到的病例目前都狀況良好。正如報社們報道的一樣，這是一種輕微的流行病”(4)。
起初，疾病被戲謔地稱為“那不勒斯士兵”。“那不勒斯士兵”是一首非常成功的音樂劇《遺忘之歌》(La canción del olvido)中一首流行歌曲的名字，該歌曲當時在馬德里的Zazuela劇院上演。這首歌是如此流行，以致被認為具有“高度傳染性”，就像流行性感冒一樣。
聚會加速傳播
雖然大流感病毒很有可能最初是由移民工人或者軍隊人員攜帶到了西班牙的城鎮或村莊中，但它的大規模傳播則與當地活動慶典的舉辦密不可分。
比如說在馬德里，每年5月都會慶祝當地的節日Fiesta de San Isidro，很多人聚集在舞廳、舉辦Verbenas聚會。
在夏季結束時，成千上萬的西班牙城鎮和村莊都會舉行極受歡迎的派對來慶祝他們的傳統節日，一些宗教慶典也總是有很高的出席率。大流感病毒在人口密集的聚會中大肆傳播，以致於當時的人們把大流感和食源性疾病混為一談，因為幾天後幾乎所有參加這些活動的人都病了。
2020年的馬德里8M大遊行，人山人海，是不是比當年還要刺激？
第二波大流感：交通控制、學校停課、城市消毒
1918年秋天，第二波大流感席捲西班牙，並在10月到底頂峰。雖然1918年的西班牙和現如今大不相同，許多當時用來控制大流感的手段很容易讓人聯想到現在政府控制新冠病毒的舉措。
首先，公共衛生當局承認鐵路運輸系統可能是流行病傳播的重要途徑，因此在主要的內陸火車站樞紐實施了幾項感染控制措施。疾病在軍事訓練營中傳播，患流感的生病軍人被要求乘火車回家休息並接受醫療護理。
大流感在此時真正影響到了西班牙人的正常生活，比如學校停課，但其他許多公共聚會卻被允許繼續，例如教堂聚會，劇院和電影院也持續營業。
當局採取的公共衛生措施包括用酚油或甲酚（當時非常流行的消毒劑Zotal）消毒。旅客和他們的行李、鐵路和有軌電車被消毒；劇院、自助餐廳和教堂也被消毒；甚至連郵件也被消毒了。在西班牙的一些城市，街道上用水和次氯酸鈉的混合物清潔，禁止隨地吐痰。在馬德里，國會和參議院大樓也進行了消毒。
當時西班牙街頭的Zotal消毒劑廣告
圖片來源：Oxford Academic
有些地方政府並不配合公共衛生控制措施的執行。比如巴利亞多利德(Valladolid)市長就拒絕取消9月的鬥牛慶祝活動(corrida de novillos)，因為他擔心當地經濟會蒙受巨大損失。想想3月初的時候遲遲不肯取消的法雅節，這一幕是不是似曾相識呢？（讀一讀這3月5號的新聞標題：“衛生部建議保持法雅節日程，鑑於在瓦倫西亞新冠病毒發病率’中等’”(5)）
西班牙衛生系統不堪重負，無法提供有效的應對措施。遍佈全國的許多小村莊缺乏醫療救助。醫生去世後，並不能找到替換他們的人。許多醫學生被招募成為志願者。而此時的西班牙，學生、退休醫護人員也被政府緊急徵召去抗疫一線。
以史明鑑
西班牙這個遭受過1918年大流感重創的國家，是否可以以史明鑑？大家近期可能都或多或少都在新聞上看過以下這個圖表，它的橫座標是自流行病第一例開始後的時間，縱座標是每天的病例，這張圖表展示了政府幹預控制疾病傳播的目標，是使這個曲線變得更加平緩（從粉色變為深色），也就是說，經過干預後峰值將會更晚到達，峰值時的病例數也會明顯降低，從而儘可能地使全部病例容納在醫療系統的能力範圍內（水平虛線）。尤其像現在的意大利、西班牙，醫療系統已在崩潰中/崩潰邊緣，這些干預措施尤為重要（落在虛線上的病患意味著無法得到救治）。
值得一提的是，這些干預措施，也就是非藥物干預手段(non-pharmaceutical interventions)，也是當時1918年大流感全球唯一的控制措施（當時沒有疫苗可以預防流感感染，也沒有抗生素來治療可能與流感感染有關的繼發性細菌感染），它們包括隔離、檢疫、良好的個人衛生、使用消毒劑以及侷限公共聚會(1)。在這次大流感中有一組歷史數據，十分吻合以上的理論圖表：這組數據對比了當時的美國費城和聖路易斯的死亡率。在費城，儘管9月初就已經發現了大流感病例，當局並未採取有效措施，當月28日為支持戰爭而進行的遊行活動吸引了200,000名民眾參加；而在聖路易斯，在發現首例病患的兩天後，該市關閉了學校、操場、圖書館、法庭甚至教堂，有軌電車的使用被嚴格限制，超過20人的公開聚會被禁止。最後的結果就是圖裡的兩張曲線，實線是費城，虛線是聖路易斯。
在結尾，附上兩張在1918年大流感歷史圖片裡發現的兩張舊照，對比近期發生在西班牙的事，歷史總是相似，引人沉思。
1：紅十字會志願者正在製作紗布口罩
（圖片來源：Fort Devens Museum）
2：馬德里Gregorio Marañón的醫護人員說，
“他們給我們紙做的口罩”
1：美國奧克蘭市政禮堂被改建為臨時醫院
（圖片來源：Getty Images）
2：被改造成馬德里方艙的Ifema
(1) “1918 Pandemic (H1N1 virus)”. Centers for Disease Control and Prevention.
https://www.cdc.gov/flu/pandemic-resources/1918-pandemic-h1n1.html
(2) “First cases reported in deadly Spanish flu pandemic”. History.
https://www.history.com/this-day-in-history/first-cases-reported-in-deadly-influenza-epidemic
(3) Trilla, A., Trilla, G., and Daer, C. (2008) “The 1918 ‘Spanish Flu' in Spain”. Oxford Academic.
https://academic.oup.com/cid/article/47/5/668/296225
(4) “Coronavirus: mensajes de la gripe de 1918”. La Vanguardia.
https://www.lavanguardia.com/historiayvida/historia-contemporanea/20200322/474248839193/gripe-1918-coronavirus-pandemia.html
(5) “Sanidad mantiene la agenda de Fallas al ser la incidencia del coronavirus "moderada" en Valencia”. Valenciaplaza.
https://valenciaplaza.com/sanidad-mantiene-la-agenda-de-fallas-al-ser-la-expansion-del-coronavirus-moderad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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