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太后鹹魚翻身,氣勢直逼何太后,她在自已的寢宮中擺下一桌酒,請董太后過來敘敘。
她儘可能把這次攤牌的氣氛搞得輕鬆一點。
董太后如約前來。
一臉的肅殺和凝重。
宴無好宴。
這對明爭暗鬥多少年的婆媳今天又坐在同一張桌上。
滿案的珍饈美味掩不住隱隱的憤怒和殺氣。
這場特殊的酒宴就在這尷尬的氣氛中展開了。
何太后做為東道主和兒媳只得自已打破這個僵局。
她起身親自為董太后斟了一杯酒又奉於她面前。
董太后並未伸手接過這杯酒,只是冷冷的看著這個媳婦。
眼神中充滿了拒絕和譏諷。
一點硃紅從何太后耳根後湧起,瞬間佈滿整張臉。
話還沒張口,精心佈置的攤牌宴就陷入了僵局,何太后不甘心。
她還想努一把力,她強壓心中的怒心,乾笑一聲,回到自已的坐位上坐下。
"婆婆”,為了拉近修補彼此的距離,她以家禮相稱。"這段日子先帝龍馭歸天,媳婦痛迷了心,亂了方寸,幸賴婆婆主持宮中,外有大臣們扶持料理才得以保全,現大事甫定,媳婦特設薄酒一杯,我孃兒倆好好嘮嘮心裡話。"
董太后有心譏諷,哼了一聲:"你現在貴為太后,子為天子,母儀天下,如此這般,叫我這孤老婆子如何承受得起?"
這句肉中帶骨的話噎得何太后一怔。
來者不善。
無論如何,能不撕破臉就不撕破臉,這老婆子如今行市看漲,絕不是她自已口裡所說的孤老婆子。
她只得強嚥一口氣,揣著明白裝糊塗:"婆婆此話讓兒媳如何承受?山高高不過太陽,兒媳現雖忝為太后,但您老是太皇太后,後宮之中還是您老為尊。過去兒媳年輕不懂事,有什麼禮數不到的地方還望您老多擔待,現國事初定,孫兒年幼,婆婆哺育先帝,多有贊襄,今後兒媳娘倆仰仗您的地方還多著了。”
按理話說到這份上,不管是真是假,董太后就該借梯下房,順坡下驢。
她久居後位,歷盡蒼桑,何太后拙劣的表演瞞不過她的一雙老眼,她沒老更不蠢,長期的憤懣和壓抑使得她的情緒壓過了她的理智,嘴巴開始管不住腦子,一腔怒火噴湧而出:"啊哈?你還知道我是你婆婆?真是咄咄怪事!這麼些年你仗著我兒子的寵幸,又仗著你生了個兒子,何曾把我這老婆子放在眼裡?如今你的兒子做了天子,還請你看在我死去兒子的份上,對我老婆子和孫兒(劉協)高抬貴手,我就感激不盡了。"
何太后今天是打定了主意要穩住這老婆子。
董太后的一頓夾槍帶棒下來,她面上的笑容越發僵硬,為了鎮定自已,她斟上一杯酒虛敬了敬董太后(董太后當然不會喝)然後獨自喝下。
仗著酒蓋臉,她的話題進入了這次談話的核心:"婆婆今日如何發落媳婦,媳婦只能承受。只不過今朝不比往日,先帝殯天,您孫子劉辯做了天子,雖媳婦為太后,您為太皇太后,但畢竟都是婦道人家,朝中大事自有公卿百官料理,咱娘倆理應尊榮後宮頤養天年為是,如屢屢插手朝務,恐遭議論,多有不便。”
聽話聽音,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原來說到根子上還是怕我擋娘娘倆的路。董太后剛稍微平息的怒火再次被點燃;"哀家執掌後宮數十年,還輪不到你來教訓我!
哀家再不濟也不到得遜於你,你屠沽小輩有何見識?敢在哀家面前指手畫腳?"
何太后和何進兄妹現雖天下在握,但骨子裡始終有種對出身微賤的強烈自卑感,這種強烈的自卑感驅使他們不擇手段不惜代價的往上爬的同時也時時在齧咬著他們的內心,哪怕榮華富貴,權傾天下也掩蓋不住這種原生的缺失和隱痛。
今天這種被他們拼命遮掩的缺失羞辱和隱痛被董太后無情的揭起,何太后理智的圍牆瞬間崩塌,代之的是刻骨的陰毒和仇恨。
她恨!她恨為什麼自已付出了這麼多還不能洗刷這種家族帶給她的羞恥?她恨!為什麼自已貴為太后,兄為大將軍,子為天子為什麼還要被董太后這種自詡為正統出身高貴的人踩在腳下?
她不服!她要親手打碎這種輪迴和魔咒!否則她所有的一切一切都會在正統面前化為泡影,化為虛幻。何太后這番話決不是一家之言一時衝動,而是代表著她身後一股鄙視她的強大的勢力,一股足以撼動她兒子帝位的勢力。這是一個強烈的信號!
事已至此,圖窮匕首見,所有的虛偽客套敷衍煙消雲散,蕩然無存,兩個女人短兵相間,局面完全失控。
何太后到此也端出了太后的架子,鐵青著臉咬著牙道:"哀家一再相讓,汝倒步步相逼,休怪哀家無禮了!"
董太后多年的怨火這時徹底爆發到了最高值,溫度足以將她徹底焚燬。:"好哇,這怕才是你的心裡話。你今天敢如此放肆,不就是仗著你有個大將軍的哥哥嘛?你做夢!你毒死了王貴人哀家還沒和你理論,現在又敢要挾哀家,哀家命驃騎將軍斬你兄的首級易如反掌!"
說罷拂袖而去。
身後一隻酒杯啪的一聲在地上摔的粉碎,何太后從齒間迸出一句"不識抬舉!"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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