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事兼長輩之喻老師


我們學校的喻老師年齡怕有五十四歲左右,他是一個蠻風趣有味的老教師,平時也喜歡說一些大話。對現在的學生,他就喜歡感嘆:嗨,一屆不如一屆啊。說完,就一個勁的搖頭。

他是我們學校裡的正牌大學畢業教師中的少有的幾個。說是正牌吧,也不像。我曾經就他的事問過我的父親。父親說,這是什麼正牌的,他們是工農兵大學生,原來都是推薦進大學的。家裡成分好,有人推薦,不就進了大學。

看父親的意思,他們這樣的大學生,底子並不足,文化不一定就有多少。

其實我父親是有一定偏見的。我看喻老師,就根本不是他說的那個樣子。喻老師本人是教副科的,但他的語文底子很好。中國古代的詩詞掌握多不用說,很多的詞賦名篇,他都能背。這個我試過他,是真的。我拿了《古文觀止》裡面的文章要他背,考考他是不是說大話。沒錯,他背起來還相當利索。

平時看他講碼經,懂得的典故之多,引用的詩詞之廣,遠不在我教語文的父親之下。

平時我們笑他:你的世面廣啊,見的事理多啊。他就說:是啊,你們要是見得我的世面多,你們看問題就不是現在這個樣子了。

我們這樣笑他,是說他教書几上幾下,總是在打圈圈。他時而被領導安排進了小學,時而被領導安排進了初中。這是一個圈圈;他這個中學去了,調走了,後來又去了;他那個中學去了,調走了,後來又去了。這樣幾反幾復的,他都去過幾個小學、中學了。這是另一個圈圈;他還當過中學校長。由校長到平民百姓,如果這也可以算一個圈圈,這就是第三個圈圈了。從他教書的走馬燈看,你說他是不是見的世面廣,見的事理多?何況他的家裡人全部在農村,他家裡的農活,都是要他幹出來的。就是農村閱歷,他也比我們現在的年輕教師經歷得多啊。

他批評我們,就是我們看不開,喜歡和領導鬧過節。他說,你們這樣,是不諳世事,不懂世情。

我和喻老師打講,大多是在學校的辦公室或是平時在學校的操場上曬太陽的時候。我也多次去他自己的辦公房和他打講。他的家裡我沒有去過。和他打講,相對於其他老師來說,應該是多些的,畢竟,他也曾和我的父親同事。

我曾多次邀他到我的家裡來,來喝酒(我是不喝酒不抽菸的)聊天。他說,懶得來啊。進你們的套房,我就是嫌脫鞋。

他這麼說,我還怎麼邀他呢?邀過幾次,我也就懶得說了。

@和喻老師談舊事

喻老師有次說:你曉得不,我原來看見你,你還在地上爬。他這樣說,還用手做一個手勢,示意我當時矮得不行。

我說:這你就說錯了。這是沒有的事。你和我父親同事,最早也是在76年。我的父親說他是17歲教書,19歲劃右的。他劃的是中右。到他復職,再去教書,他已經是40歲了。按他說的推算,他就應該是76年左右復職的。如果是76年,估計你還在讀書。就算你是在教書,我也不是還在地上爬了。

他說,那就是你在讀小學的時候,八幾年。反正我在中學教書的時候,看見過你,當時你小啊。

我說,那還差不多。八幾年是可能的。因為當時,我是讀小學,我的二哥和姐姐都在讀中學。我經常被我的父親帶到學校去吃飯。如果是那個時候看見過我,有可能。

喻老師問:你的父親復職,補錢沒有。你的父親在文革的時候,吃的虧有啊。

我說:我的父親復職,以前耽誤的二十幾年教齡都是算了的。但補錢的事,聽父親說,沒有。只近來聽我父親的一個同事(已經八十多了)說,他原來複職的時候,是補過幾千元的,因為上面要他保密,他就一直沒對我父親說過這個事。

父親吃虧的事,我也聽別人說到過。父親就說過,修平江大橋,他就參加了,他是當時右派裡面最小的一個。平江最小的右派,應該算他。

他曾多次被人揪出批鬥。他也曾逃跑過兩次。一次是去了新疆,在那裡幹過焊工;一次是在外面混,跑出去將近兩年(主要是靠給人家砌灶臺或是給人家放像搞點飯吃)。第二次出逃,曾到汨羅,幫人家幹了個多月農活,本來就要結工資的,聽人說抓他的來了,他工資沒結就跑了。

喻老師說:右派就是右派。你父親過去吃了虧,但他的炸脾氣就是改不了。所以後來複職,他還是照樣要吃虧。

我說,應該是這樣。我的脾氣,就有點像我的父親,這是遺傳,改不了的。所以,我以後,說不定也要等著吃虧。不過,話要說回來,就算我像我的父親,我也比他要懂得變通多了,脾氣也遠沒有他那麼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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