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誣告陷害案,一對無恥父子,引發的明朝文字獄

提起文字獄,一幅血雨腥風的畫面就在我們腦中一閃而過,印象中這似乎是清朝的“土特產”。其實不然,今天我們就談談明朝嘉靖年間的一起文字獄:一個被判了死刑的父親,不惜指使兒子冒充朝官混進朝會,誣告仇人的詩文詛咒皇帝,構陷大臣百餘人,意圖換取自己苟活於世。

一場誣告陷害案,一對無恥父子,引發的明朝文字獄

兇狠狡詐毆打老父的小人,殺人作死妄圖脫罪

嘉靖二十八年(公元1549年),前戶部主事王聯犯殺人罪被判處死刑,只等皇帝批准就要被押赴刑場砍頭了。縲紲之中的王聯猶如困獸,死命的想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改變自己即將奔赴刑場的命運。對於別人來說,這可能是比登天還難,可對王聯來說卻不是不可能,因為他曾經有過一次法場逃生的經歷。

王聯為人兇狠狡詐,發起脾氣來六親不認,曾經毆打過自己的父親王良。不孝在古代屬“十惡不赦”的重罪之一,身為公務員的王聯不出所料的被判處死刑,但是父母的舔犢之情救了他。王聯被關了很久後,父親王良認為他已經悔過並且給足了教訓,便去官府撤回訴訟,救了兒子一命。按說王聯應該上演一番淚灑老父、浪子回頭的戲碼,沒想到他轉身就來了一個殺人的“古惑仔”戲份,再一次華麗轉身入獄。

王聯還想著與受害人家屬和解,重新上演浪子回頭的戲碼,可這次沒人給他機會了。求生無望的王聯,沒有反思自己的錯誤,而是想著臨死也要拉上墊背的,萬一有了墊背就不用死了呢?曾經混跡官場的王聯,摸準了嘉靖皇帝的脈:喜歡別人向他打“小報告”,掌握別人的陰私能彰顯皇帝無所不知的權威。找準方向的王聯,開始絞盡腦汁,尋找能引起皇帝興趣的舉報,所有與他有過交往有過齟齬的同僚都成為了他的目標,終於他收集到了足夠黑的“猛料”。


一場誣告陷害案,一對無恥父子,引發的明朝文字獄

憑空捏造誣陷同僚,遣子混入朝會告御狀

“穆王八駿空飛電,湘竹英皇淚不磨”就是王聯準備好的黑材料,這兩句詩是前河南巡撫胡瓚宗寫的律詩《聞大駕幸楚恭記》末聯,本就是稱頌皇帝聖德的恭維話,卻被王聯強行解釋為詛咒、怨望皇帝的意思,而嘉靖帝是有名的道君皇帝,最願意相信這些讖語。王聯還準備好了充足的理由為自己脫罪:胡瓚宗當年曾經強迫他刊行這首詩,他不畏強權堅決不從,為此,胡瓚宗又命巡按御史陶欽夔羅織罪名,陷害他成為了死刑犯,他的死罪完全是為了保衛皇帝不被詛咒才被別人陷害的!如此駭人聽聞的胡說八道,虧王聯也能憑空捏造出來,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胡瓚宗是怎樣跟王聯結怨惹上這條瘋狗的?這就要從十年前說起,嘉靖十八年(公元1539年),時任河南巡撫的胡瓚宗負責迎接嘉靖南巡的接待工作,作為他下屬的陽武知縣王聯,因工作不力且貪婪狡詐被胡瓚宗打了板子,接著又被巡按御史陶欽夔上奏罷官,從此王聯對此二人懷恨在心,這次正好有機會報了此仇!

目標和證據都有了,該怎麼上報給皇帝呢?王聯有了個大膽又縝密的“告御狀計劃”,派遣自己的兒子在冬至節混進朝拜皇帝的官員隊伍裡,趁機向嘉靖皇帝告御狀!告御狀在明清時叫“叩閽”,“叩閽”主要有兩種方法:一種是擊鼓申冤,另一種是攔駕喊冤。擊鼓申冤者經通政司訊問,迎駕申訴者經刑部訊問。如果真有冤情,免罪,奏聞請旨,或發回督撫親審;或由刑部提審昭雪。

王聯忽悠自己的兒子混入皇宮攔駕喊冤,給自己求來了一線生機,可也把自己的兒子拉下水。明朝規定:越訴者,笞五十;申訴不實者,杖一百,所誣不實之事重於杖一百者,以誣告重罪論處,而且王聯兒子冒充朝官、闌入宮門都是重罪,不管控告結果如何,王聯兒子逃脫不了國法懲治。王聯確實是一個坑爹坑兒的無恥之徒!

一場誣告陷害案,一對無恥父子,引發的明朝文字獄

嘉靖帝聽信構陷,株連百人興起文字獄!

王聯為求活命,誣告“副都御史劉隅,給事中鮑道明,御史胡植、馮章,參議朱鴻漸,知府項喬”等百十人皆為胡瓚宗奸黨,史載:“帝大怒,立遣官捕纘宗等下獄”,嘉靖帝立馬就逮捕了胡瓚宗等人,命令刑部尚書劉訒會同都察院、大理寺三司會審,一定要把胡瓚宗辦成天字一號案,震懾那些通過文字表達不滿的士大夫。

胡瓚宗,陝西秦安人(今甘肅天水秦安),一生命運坎坷、命犯小人。幼年時,受繼母虐待,深夜讀書沒有油,靠姐姐用嘴含著油偷偷給他讀書;青年時參加正德三年科舉,殿試成績本應名列一甲,卻被權貴子弟擠到三甲,本應是博士的學位硬是給換成了學士學位;王聯誣告他這一年,他已經致仕十年,在老家讀書家居,沒想到七十一歲了還是逃不脫牢獄之災。

劉訒很快查明王聯父子是誣告陷害,仍然判處王聯死刑,以王聯之子冒充朝官按律當斬做了結案,就此彙報給嘉靖皇帝,但他沒有順從嘉靖帝意思,反而替胡瓚宗辯解冤情,認為胡瓚宗的詩沒有詛咒皇帝。嘉靖帝很快批准了對王聯父子的處置,送父子二人上了刑場,但還是對胡瓚宗懷恨在心,認為劉訒不盡心,又把胡瓚宗的案子交給都察院重新調查,寧可錯殺不肯放過!


一場誣告陷害案,一對無恥父子,引發的明朝文字獄

嚴嵩陶真人出手施救,平息一場文字獄

胡瓚宗從嘉靖二十八年冬月被捕,一直關押到了嘉靖二十九年夏四月,嘉靖帝一心想要治他的罪,因此遲遲沒有作出判決。他已經至少被關押了六個月,對於一個七十歲的老人來說,這無異於滅頂之災。胡瓚宗可沒有我們想象的那麼脆弱,史載“孝思(胡瓚宗)將八十矣,了不怖懾,取錦衣獄中柱械之類八,曰制獄八景,為詩紀之。”他在獄中毫不畏懼,對著錦衣衛詔獄中的八件刑具作詩紀念,眾人爭相責備他:“您就是因為作詩惹來的禍患,怎麼身在獄中了還在作詩?”胡瓚宗回答:“作詩要判處死刑,不作詩就能活嗎?”老人的樂觀精神,給他帶來了轉機。

假如讓這場文字獄愈演愈烈,那麼文官們勢必人人自危、離心離德,作為內閣首輔的嚴嵩,既是百官之首,也是天下文人之榜,即便他以溜鬚嘉靖帝起家,但涉及到文官共同命運,加之胡瓚宗也算是嚴嵩提拔過的人,於公於私他都不能袖手旁觀。精明的嚴嵩不會文死諫的,他串通了皇帝最信任的道士陶真人,設法讓皇帝回心轉意後,再採取措施平息這場風波。

這年春季大旱,天不雨,嘉靖問陶真人原因,陶真人趁機說懷疑是有冤獄造成的,嘉靖對陶真人本就深信不疑,回去就細細思考可能存在的冤獄。嚴嵩馬上上奏請求解決久拖不決的胡瓚宗案,本著皇帝沒錯的原則,建議將胡瓚宗革職(原來是致仕在家,有退休待遇,革職後等同平民)、打四十大板釋放,順便把原主審官刑部尚書劉訒罷官。嘉靖思慮再三,認為不能違逆天意,就順水推舟地同意了嚴嵩的解決方案。巧合的是,釋放胡瓚宗當天下大雨了,史載“是夜,漏下四鼓,大雨”。

一場誣告陷害案,一對無恥父子,引發的明朝文字獄


胡瓚宗詩案,是一場典型明朝文字獄,起於小人誣告,終於權臣援手,幸未造成流血案件,這得利於明朝特殊的權力架構:文官制度。皇權雖專制,但受制於文官制度,一旦皇權越線,文官共同體就開始發揮作用。在本案中,不管是刑部尚書,還是內閣首輔,看到的不僅僅是個案,更是放眼全體讀書人,若是任由皇帝作威作福,僅憑詩句就可因言罪人,那麼文官利益、文人利益必然受損,這才有了後來的久拖不決,最終和稀泥式的平息案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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