罌粟成為眾人爭奪的資產,賠上性命也在所不惜,這就是利益之爭

罌粟成為眾人爭奪的資產,賠上性命也在所不惜,這就是利益之爭

14.人頭

就為了些灰色的罌粟種子,麥其土司成了別的土司仇恨的對象。

一個又一個土司在我們這裡碰壁,並不能阻止下一個土司來撞一撞運氣。近的土司說,我們聯合起來一起強大了,就可以叫別的土司俯首稱臣,稱霸天下。麥其土司的回答是,我只想叫自己和百姓富有,沒有稱霸的想法。遠的土司說,我們中間隔著那麼寬的地方,就是強大起來。你們也可以放心。麥其土司說:“對一個巨人來說,沒有一道河流是跨不過去的。”

春天到來了,父親說:“沒有人再來了。”

哥哥提醒父親:“還有一個土司沒有露面呢。”

麥其土司扳了半天指頭,以前連麥其在內是十八家土司。後來被漢人皇帝滅掉三家。又有兄弟之間爭奪王位而使一個土司變成了三個。有一個土司無後,結果是太大和管家把疆土一分為二,結果,連麥其家在內,還是十八家土司。前前後後已經來了十六家土司,沒有來的那一家是不久前才跟我們打了仗的汪波土司。父親說:“他們不會來,沒那個臉。”

哥哥說:“他們會來。”

“如果為了那麼一點東西就上仇人的門,他就不是藏族人。那些恨我們的土司也會看不起他。”

“天哪,父親你的想法多麼老派。”

“老派?老派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他不一定弓著腰到我們面前來,他可以用別的辦法。”

父親叫道:“他是我手下的敗將,難道他會來搶?他的膽子還沒有被嚇破嗎?”其實,麥其土司已經想到兒子要對他說什麼了。他感到一陣幾乎是絕望的痛楚,彷彿看到珍貴種子四散開去,在別人的土地上開出了無邊無際的花朵。

我都感到了父親心頭強烈的痛苦,嚐到了他口裡驟然而起的苦味,體會到了他不願提起那個字眼的心情。我們都知道,土司們都會那樣乾的,而我們根本沒法防範。所以,你去提一件我們沒有辦法的事情,除了增加自己的痛苦外,沒有什麼用處。

聰明的哥哥在這個問題上充分暴露出了聰明人的愚蠢。他能從簡單的問題裡看出別人不會想到的複雜。這一天我們未來的麥其土司也是這樣表現的。他得意洋洋地說:“他們會來偷!”

那個字效力很大,像一顆槍彈一樣擊中了麥其土司。但他並沒有對哥哥發火,只是問:“你有什麼辦法嗎?”

哥哥有辦法,他要土司下令把罌粟種子都收上來,播種時才統一下發。土司這才用譏諷的語調說:“已經快下種了,這時把種子收上來,下面的人不會感到失去信任了嗎?再說,如果他們要愉,應該早就得手了。我告訴你,他們其實還可以用別的手段,比如收買。”

未來的土司望著現在的土司,說不出話來。

面對這種尷尬局面,土司太太臉上露出了開心的神情。

土司又說:“既然想到了,還是要防範一下,至少要對得起自己。”

母親對哥哥笑笑:“這件事你去辦了就是,何必煩勞你父親。”

未來的土司很賣力地去辦這件事情。

命令一層層用快馬傳下去,種子一層層用快馬傳上來。至於有多少隱匿,在這之前有沒有落一些到別的土司手裡,就不能深究了。正在收種子時,英果洛頭人抓住了偷罌粟種子的賊。他們是汪波土司的人。頭人派人來問要不要送到土司官寨來。哥哥大叫道:“送來!怎麼不送來?!我知道他們會來偷。我知道他們想偷卻沒有下手。送來,叫行刑人準備好,叫我們看看這些大膽的賊人是什麼樣子吧!”

行刑人爾依給傳來了。

官寨前的廣場是固定的行刑處。

廣場右邊是幾根拴馬樁,廣場左邊就立著行刑柱。行刑柱立在那裡,除了它的實際用途以外,更是土司權威的象徵。行刑柱是一根堅實木頭,頂端一隻漏斗,用來盛放毒蟲,有幾種罪要綁在柱子上放毒蟲咬。漏斗下面一道鐵箍,可以用鎖從後面打開,用來固定犯人的頸項。鐵箍下面,行刑柱長出了兩隻平舉的手臂,加上上面那個漏斗,遠遠看去,行刑柱像是豎在地裡嚇唬鳥兒的草人,加強了我們官寨四周田園風光的味道。其實那是穿過行刑柱的一根鐵棒,要叫犯人把手舉起來後就不再放下。有人說,這是叫受刑人擺出向著天堂飛翔的姿態。靠近地面的地方是兩個鐵環,用來固定腳踝。行刑柱的周圍還有些東西:閃著金屬光澤的大圓石頭,空心杉木挖成的槽子,加上一些更小更零碎的東西,構成了一個奇特的景緻,行刑柱則是這一景觀的中心。這個場景裡要是沒有行刑人爾依就會減少許多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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