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晓松眼里的文学大师,有一个是睡过太平间的人,他叫余华

“我听到了‘砰’的一声枪响,我知道这个军人开枪了。

我觉得自己的脑袋被子弹击空了,像是砸了一个洞的鸡蛋,里面的蛋清和蛋黄都流光了。梦中的我顶着一个空蛋壳似的脑袋,

我转过身去,对着开枪的军人大发雷霆,冲着他喊叫:

‘他妈的,还没到沙滩呢!’”

1989年年底,余华好几个深夜都会从这样可怕的梦境中惊醒。直到现在,差不多二十年过去了,他仍然心有余悸。

余华并不是一名多产作家,但他被誉为中国的查尔斯·狄更斯。也曾被高晓松评价是和莫言齐名的作家。

他构建奇异、怪诞、隐秘和残忍的世界的手法非常熟练,这一切源于他成长的底色。

不过,那个让人差点完蛋的梦,终结了他沉浸在血腥和暴力的写作。否则,很有可能,今天的他会坐在某个条件简陋的精神病医院的床上,面对巨大的黑暗发呆。

“人生和写作其实很简单,一个梦,让一个记忆回来,然后一切都改变了。”

高晓松眼里的文学大师,有一个是睡过太平间的人,他叫余华

1

1960年的4月3日中午,杭州的一家医院里,忙忙碌碌的人群里有余华的父亲,和待产的母亲。当时没有任何记录天有异象,预示他们即将迎来大陆先锋派小说的代表,有影响力的作家——

他们的第二个儿子,余华。

父亲在余华一岁的时候,离开杭州来到一个叫海盐的县城,成了一名外科医生。

他的母亲听从了父亲的“花言巧语”,带着他和哥哥也来到了“一辆自行车都看不到”的盐城小镇,住进了军区医院。

小镇上的生活十分的枯燥和压抑,一旦有犯人被枪毙,整个小镇才像过节一样热闹。在”判处死刑,立即执行“的声音还没响时,孩子们纷纷向枪毙犯人的海滩奔跑,抢先占据有利位置,近距离观看枪毙的人。

在余华的童年和少年,这是最为震颤的记忆。


高晓松眼里的文学大师,有一个是睡过太平间的人,他叫余华

念小学时,同学都说医院里的气味难闻,他不一样,他喜欢闻酒精和福尔马林的气味。

他经常和哥哥趁护士不在手术室门外的时候,迅速地长驱直入

看见正在给病人进行手术的父亲,正戴着透明手套在病人肚子,扒拉着里面的肠子和器官,手套上沾满了血。

父亲一旦发现他们兄弟俩,就会吼叫一声:

“滚出去!”

两人立刻逃之夭夭。

家的对面就是太平间,搬凳子看不同的人哭,区分不同的声调,是小余华的日常。天气炎热的时候干脆在太平间里睡午觉,冰凉的水泥床特别凉快。

长大后读到海涅“死亡是凉爽的夜晚”的诗句,一拍大腿“就是这个感觉!”

顿悟出“死亡不是失去生命,而是走出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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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3年,县里的图书馆对外开放。父亲弄了张借书证给哥俩。

他翻遍了那个时代里的作品,像《艳阳天》《金光大道》,还有《牛田洋》《虹南作战史》.......其中,《闪闪红星》、《矿山风云》是他最喜欢的。

可惜,有一次哥哥去还书,管理员发现封面上有一点很不明显的墨水痕迹,于是断定是哥哥弄的。争论之下,管理员挨了哥哥隔着窗口挥去的一拳。

然后,借书证就被没收了。

不能读书的感觉很难受。

到处找书看的时候,他发现《毛泽东选集》里面的注解很好看。当时是夏天,南方夏天的晚饭都是在户外吃,看到他如此刻苦学习毛泽东思想后,邻居们都很感慨。

《毛选》的注解都是一些历史人物的故事,这让他极其入迷。但大字报读起来更让他过瘾

“在大字报的时代,人的想象力被最大限度地发掘了出来,文学的一切手段都得到了发挥,什么虚构、夸张、比喻、讽刺......应有尽有。”

一些有男女关系的大字报,内容很少,但时不时会出现“男女不正当关系”这样的字眼,非常挑动这个少年的神经。

迷恋大字报的同时,他也有一种担心——

担心大字报上会出现打倒父亲的标语,而这样的担心终于有一天出现了。

“当时我和哥哥正一起走向学校,看到标语后我畏缩不前,比我大两岁的哥哥若无其事,说怕什么。他勇敢地走向学校,可是还没有走到校门口他就转身回来了,走到我跟前说,老子也不上学了。”

他的父亲最后很幸运,被发配到了农村,没有被关押,。

但是,也有同学的父亲并没有这样幸运。

他亲眼看到一位受尽折磨,决意离开人世的父亲——

“从街上走过来,右手搂着他的儿子,脸上留下被殴打的淤青,他微笑着和儿子说话,他儿子正在吃着什么,显然是父亲刚刚买给他的,他们与我迎面而过,他的儿子,也就是我的同学正沉浸在自己的美味里,”

这个父亲在深夜时,投井自杀了。

“这一天他(男同学)一直在哭泣,无声地哭泣。”“我们向着这个哭泣的同学喊叫,要他也来排队打球。他走了过来,排队时仍在哭泣,轮到他打球时不哭了,他赢下一球,又赢下一球后,我们听到了他的笑声。”

“生活是那么的强大,它时常在悲伤里剪辑出欢乐来”。

这件事一直在余华的记忆里盘旋,引诱他想写一个人和他命运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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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2年年初,余华在北京十平方米左右的家里睡了午觉醒来,脑子里出现了“活着”这两个字。

于是,成就了一部主题先行的作品——《活着》。

这部作品为余华带来了巨大的声誉,它以第一人称的手法,讲述了眼泪的广阔和丰富,讲述了绝望的不存在,讲述了活着“是去忍受生命赋予我们的责任,去忍受现实给予我们的幸福和苦难、无聊和平庸。”

“活着”这两个字突然从哪来的?他自己也没明白,后来也很释然。这就像“我们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那样自然。

福贵的一生,从旁观者的角度看,一生坎坷,除了苦难就没有别的了。但是让福贵自己讲述时,他谈起年轻时候的过往,看似孤独的老人,实则内心十分丰满。

福贵老人对苦难的承受力和对悲惨世界的乐观,引导我们对人生有了更准确的理解——“人是为了活着本身而活着的,而不是为了活着之外的任何事物所活着。”每个人的生活是属于自己的感受,不是属于别人的看法。

苦难是生活的馈赠,苦难的生活里也充满了欢乐。


高晓松眼里的文学大师,有一个是睡过太平间的人,他叫余华

4

一个躺在太平间睡午觉的孩子,一个在压抑的成长环境长大的孩子,逐渐成长为手握钢钳,每天拨牙8小时的牙医;他的写作生涯几乎和牙医的经历同时开始,最终成为当代小说大家。

他的童年是压抑的环境,他的青春是由成千上万张开的嘴巴构成的,从他的笔墨里我们可以看到人生奇奇怪怪的旅程。

正如余华自己说的,”我无法回避现实世界给予我的混乱,暴力因其形式充满激情,其力量源自人内心的渴望,它使我心醉神迷。“

读余华的作品,读着读着,就能呛出眼泪。但是这种痛楚不是惨烈,从字面上,你不会觉得惨。可是看完之后,你会觉得生活比小说更真实。

在这些各不相同的故事里,在这些不断变化的体验里,这些与自己毫无关系的故事会不断地唤醒自己的记忆,让那些早已遗忘的往事和体验重新回到自己的身边,并且焕然一新地领悟:

没有一种生活是可惜的,也没有一种生活是不值得的。


高晓松眼里的文学大师,有一个是睡过太平间的人,他叫余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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