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文章: 中,笔者就曾简单聊过女真的历史。
进入明朝后,女真被明朝称为“诸申”。
在早期满文史料中,“诸申”派生出了诸如“所属部众”、“满洲奴才”等词义。但可以肯定的是,“诸申”一词,指代的就是区别于汉人和蒙古人的辽东女真语各部的总名。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诸申”一词有些不合时宜了。
“诸申”这个称呼,或多或少都有点轻蔑侮辱的意思,跟“高丽棒子”差不多,当时的女真人是绝不会自称“诸申”的。
努尔哈赤建立后金之后,女真人不可能在官方场合使用这种侮辱性的称呼。
在这样的大背景下,“满洲”(英文Manchu,满文Manju)一词登场了。
“满洲”一词从何而来?国内外学者对“满洲”名称的解释,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主要观点不下十几种,至今尚无定论。
随着研究的深入,“满洲部族说”更被广泛接受。在《旧满洲档》和《满文老档》,特别是《旧满洲档》中,保存着有未删改的关于“满洲”的原始记载。
《旧满洲档》天命十一年(1626)七月条:对明朝说:‘你明国的大臣自恃兵多,袒护哈达,非难叶赫贝勒,满洲贝勒。
“满洲”一词此时已经作为族称出现,并与“诸申”一词并用。
另外,像《满洲实录》及《清太祖武皇帝实录》等亦多有“满洲”的记载,举个例子:
辛卯年,即万历十九年,叶赫国主纳林卜禄遣部下来谓太祖曰:
“兀喇、哈达、夜黑、辉发、满洲总一国也,岂有五王之理?尔国人众,我国人寡,可将额儿泯、架孔木二处,择一让我。”
太祖答云:“我乃满洲,尔乃虎伦,尔国虽大,我不得取,我国虽大,尔亦不得取。况国非牲畜可比,焉有分给之理?”
努尔哈赤起兵时,仅指其家族及部下为满洲部,其他建州女真各部为“环满洲而居者”。直到1591年,整个建州女真皆称为满洲,并与扈伦四部对称。
这足以说明,满洲先是部落名,而后才成为族名和国名。
1635年(明崇祯八年,后金天聪九年),皇太极发布诏谕:
“我国之名原有满洲、哈达、乌拉、叶赫、辉发等,每有无知之人称之为诸申。诸申之谓者,乃席北超墨尔根族人也,与我何干?嗣后凡人皆须称我国原满洲之名,倘仍有以诸申为称者必罪之。“
“满洲”一词,正式出现在了女真人的“官方文件”上面。
等到了公元1778年(清乾隆四十三年),官方的《满洲源流考》一书编撰完成,其开篇便是:
满洲本部族名......今汉字作满洲,盖因洲字义近地名,假借用之,遂相沿耳,实则部族,而非地名,固章章可考也。
这再次确认了“满洲”是族名不是地名。
直到1907年,东北改制,清朝设立东三省总督——“derigi ilan golo”(东三省)才正式登上历史舞台。
终清一朝,“满洲”在官方口径中,从来没有充当过地理名词。
尽管在清代官方文件中,我们几乎找不到“满洲”一词有除了族名以外的其他含义。但在民间,把“满洲”当做地名的也是存在的。
坦诚说,出现这种现象是非常正常的。满洲作为一个民族乃至国家的代名词,不可能跟所属地域完全脱离关系的。
像一些邻国,更喜欢给予“满洲”更多的地理含义,
譬如当时的沙皇俄国。根据俄语的习惯,经常以“族名+рия”来命名地点,意为“某族人生活的地区”。他们对东北的称呼即为“Маньчжурия”,直译为英文,即为“Manchuria”,意为“满洲人生活的地方”。
直至今日,内蒙古满洲里市,俄文依然是Маньчжурия,即“满洲利亚”。
1904年,日俄战争爆发。伴随着国内外媒体连篇累牍地报道,“满洲利亚”广为人知,甚至反向影响了中国国内对“满洲”一词的认识。
辛亥革命后,“满洲”和“东北”一样,都可以指代今天的东北地区,两者别无二致。像1927年12月22日《关于中共满洲省委临委工作给中央的报告》中称:
整个满洲的政治,完全是日本统治……无论何人一入满洲境内,只是看见日人论调的新闻报纸,充满市面的金票,意志洋洋的日本军警,与侵略中国的一切野蛮行为。
不过在今天,当我们听到“满洲”一词时,或多或少都感到有些别扭。原因很简单——伪满洲国。
九一八事变后,日本人很快就占领了东北全境。次年三月,日本人扶持清朝末代皇帝溥仪在长春成立了所谓“满洲国”。
同年九月,日本关东军司令官兼驻满全权大使武藤信义和伪满洲国总理郑孝胥,在长春签订《日满议定书》,日本正式承认伪满洲国。
伪满洲国成立后,“满洲”就成了日占东北的唯一正式称呼。可伴随着全面抗战的爆发和反日浪潮的日益高涨,“满洲”一词也变得微妙起来。
为了“教化”所谓“满洲国民”,日本人在“去中国化”上可谓“动足了脑筋”。首当其冲的,正是中小学的教育。
在当时的中小学,每周课时最多的课程是日语,同时按地域分别开设“满语”和蒙古语课程。
注意,这里的“满语”并非满族语言,而是汉语日语杂糅的“协和语”。像“你的,什么的干活”“良心大大地坏了”,就是所谓的“协和语”。
但日本人的如意算盘,终究落了空。
在所谓的“满洲国”成立之初,不少学校坚持讲授三民主义,这让日本人十分忌惮,因为三民主义第一条就是“驱除鞑虏,恢复中华”。
即便大多数学校不明示反抗,但也对所谓的“大同”“协和”“王道乐土”避而不谈,在课堂上根本不会讲到“满洲国”三个字。
据说,东北沦陷5年后,黑龙江仍有学校坚持使用原有的商务印书馆和中华书局版教科书。至于前来任教的日本教师,更经常遭到中国教师排挤。
据说,日本人还强迫中小学生喊“‘满洲国’万岁”时,底下总有人喊的是“‘满洲国’完事儿”。
二战结束后,日本NHK电视台曾赴东北,寻访当年在伪满军官学校就读的学生。面对镜头,这些人无一不提到日本人的专横跋扈。
片子末尾,他们更不约而同唱起了“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这是当年在学校里暗中传唱的爱国歌曲《满江红》。
一系列操作下来,“满洲”一词早已经被弄得污秽不堪。
新中国成立后,随着满洲族改名为满族,“满洲”一词也逐渐地从官方话语和民间生活中消失。
当然,还有一些企事业单位保留了“满洲”的名称,譬如北满特钢。2004年9月,原大连钢铁集团、抚顺特钢集团和北满特钢集团重组,组建了东北特钢集团。
此时的“满洲”,已经成为了一种历史遗留,或者说作为一个时代的烙印,而被很多人所牢牢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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