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征吐谷浑之战:大唐将士向死而生,从青海高原追杀到新疆沙漠

你好,我是减水书生,与您一同品味历史、感悟思辨。

历史人物的丰功伟绩,可能与他们的雄心壮志无关,而是因为历史情境下的不得已。历史情境,逼着他们去做某些大事,不做不行。而正是因为他去做了、而且做成了,所以才有了唐宗宋祖的风流得就。

但是,做大事,真得要花很多钱、要流很多血、甚至要死很多人。所以,做大事的大决策,往往很难凭借理性的计算,大事和大决策需要凭借历史人物的情怀满满。

所以,一将功成万骨枯,君王雄略万鬼烦,君王的大情怀、大事的大决策,总需要一群向死而生的人。

当一切都具备了,历史大事、君王雄略以及向死而生一众追随者,那么就一定要发生某些大事。隋唐帝国就是如此,而唐征吐谷浑之战,就是这个命题的一个缩影。


唐征吐谷浑之战:大唐将士向死而生,从青海高原追杀到新疆沙漠

公元630年,大唐平灭东突厥,解除北方草原的威胁。但是,自古以来,北方威胁和西域问题,从来都是相伴相随的。解决北方但不解决西域,北方威胁还会死灰复燃。甚至,为了解决北方威胁,就要先解决西域问题。比如汉武帝,在汉匈战争期间,就已经在操刀西域问题了。

所以,在平灭东突厥之后,李世民的目光就转向了西域。但是,在通往西域的路上,却有一个必须要搞定的拦路虎——吐谷浑。

01.离家出走万里的慕容吐谷浑

魏晋时期,入居辽西的鲜卑慕容氏迎来了一股优势基因大爆发。慕容家,连续几代人,都是英雄辈出。

在慕容廆时期,鲜卑慕容部快速发展,逐渐在辽西做大。所以,慕容廆算是引领鲜卑崛起的一个标志性人物。

慕容廆的庶长兄,叫慕容吐谷浑,因为是庶出,所以没能成为慕容部领袖,只分得了1700家作为部曲。

因为当时没有铁丝网,所以在草原上放牧也就不会那么泾渭分明。于是,慕容廆部的马与吐谷浑部的马,就搅和在了一起,“二部马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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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慕容部的大族长,慕容廆自然要颐指气使一番,斥责长兄慕容吐谷浑:

先公分建有别,奈何不相远离,而令马斗。

意思是说:父亲过逝的时候,已经给咱们分家了,你为啥不离得远点儿,故意让两部马匹相斗。慕容廆这话就有点儿一语双关了:这个“远离”就不止是让哥哥吐谷浑离自己的部落远点儿了,而是让他滚出鲜卑慕容部。因为慕容吐谷浑这个长兄,对他这个继位的嫡子总是一种威胁。草民壮士,从来都是豪迈直爽。所以,慕容吐谷浑受不了弟弟的双关揶揄,于是怒曰:

马为畜耳,斗其常性,何怒于人!乖别甚易,当去汝于万里之外矣。

马是畜生,畜生相斗是其常性,你怎么能迁怒与人呢?离开还不简单吗,那我就离你到万里之外,这样够远了吧。于是,慕容吐谷浑这一部鲜卑人就离开了辽西,而且远去万里。他们到哪去了?一直走到了凉州地区,也就是今天的甘肃、青海一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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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这支鲜卑人就以吐谷浑作为族名和国名,在南北朝时期建国称汗,定都伏俟城(青海省海南藏族自治州共和县)。鼎盛时期,东起甘肃省甘南地区、西至新疆若羌、且末,南至青海以南,北至祁连山。

祁连山以北、北山以南,就是河西走廊,中原通往西域的关键通道。所以,吐谷浑的存在,直接威胁着河西走廊,威胁着大唐通往西域的关键通道。

同时,吐谷浑控制区域主要是河湟地区,也称河湟谷地,位于黄河与湟水流域的三角地带,即今天青海省东部地区。这个地区沟通青海与新疆的塔里木盆地。也就是说,从河湟谷地出发也能通西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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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湟峡中道桥,令可至鲜水,以制西域,信威千里。

汉代名将赵充国在平羌之后,就建议朝廷经营河湟以制西域。所以说,吐谷浑控制的这个地区,非常重要。

02.大唐为什么要征战吐谷浑

隋炀帝杨广干的事情,唐太宗李世民基本上全都干了。杨广兵威东突厥,李世民平灭东突厥;杨广三征朝鲜,李世民也三征朝鲜;杨广征战吐谷浑,李世民也征战吐谷浑。李世民唯一少干的事情,可能就剩开凿大运河了,因为杨广已经开凿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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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绚烂的世界帝国》的作者气贺泽保规,如是说:作为一位统治者来说,唐太宗并没有任何方面超过隋炀帝。同时,认为“无论在把握未来的构想能力和行动能力方面,还是在学问以及文学素养等方面”,李世民一点儿都不比杨广强。而大隋与大唐之间的关系,也是一种“萧规曹随”,大隋干什么、大唐就干什么,大隋怎么干、大唐就怎么干。

就评价历史人物而言,我们总是掺杂了太多的主观意愿,即杨广的主观意愿是好大喜功,所以各种搞工程;李世民的主观意愿是雄才伟略,所以各种英明神武。实际上,真实的历史情境,可能比历史人物的主观意愿重要得多。做出这样或那样的决策,也许就是历史情境下设定的各种不得已。不是他们想这样做,而是当时的情境逼着他们就得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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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定吐谷浑,就是一种历史情境下的不得已。而且,这种不得已,还有历史的经验模型可循。

汉武帝开始了对匈奴的全面战争,从西汉一直打到了东汉。强汉是真得强,在草原上把匈奴人打得六畜不繁息、妇女无颜色。但是,大汉就是死活不能解决北方威胁,也就是匈奴人永远也打不死,逼得汉武帝没办法也只能修长城。

而其原因就是西域,西域是匈奴人的后方粮仓,可以源源不断地向草原帝国输血。彻底解决匈奴问题,是在东汉时期。东汉东联鲜卑、西联乌孙,才把匈奴帝国打成历史。而为了防止匈奴死灰复燃,从西汉到东汉,两汉一直加强对西域的控制,为得就是斩断北方草原的西部粮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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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解除北方威胁,并不是扫荡完北方草原就完事了。要彻底解除,就必须遥制西域,防止北方威胁死灰复燃。因此,西域虽然远在万里之外,但是大汉要通西域,大隋也要通西域,甚至五胡十六国的前秦以及南北朝的北魏,都要通西域。其目的就是要削弱来自草原的威胁力量。因此,大唐也必须通西域。

大唐通西域,就得征服吐谷浑。因为吐谷浑的实力已经控扼了通西域的两个关键通道,一个是河西走廊、一个是河湟谷地。

所以,征吐谷浑之战,就是历史情境下的不得已。

03.大唐征伐吐谷浑之战

河湟地区,原是羌人的聚集地。所以,西汉赵充国才会平羌乱、治河湟。但是,随着羌人迁出和鲜卑迁入,如乞伏鲜卑、秃发鲜卑以及鲜卑吐谷浑部,河湟以及凉州地区地区就成了鲜卑人的天下。最终,吐谷浑部成为了这一地区的主宰。

吐谷浑政权,并非是纯游牧的草原政权,汉化特征比较明显,有王、公等号,还有仆射、尚书、将军、郎中等官职。关键是他还建立了伏俟城等数座城池。但是,有一个根本性的问题始终没有解决,就是赋税的问题。所以,吐谷浑只能是进化了的草原政权,但还不是标准的传统政权。所以,面对大唐的进攻,吐谷浑也就存在着韧性不足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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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634年春,唐太宗李世民派段志玄和樊兴出击吐谷浑,向西挺进八百里,在青海湖一带击败吐谷浑。但是,段志玄没有千里奔袭的魄力,所以没能对吐谷浑形成毁灭性的打击。唐军撤退之后,吐谷浑立即卷土重来,并报复性地进攻唐朝的凉州地区。

公元634年底,唐太宗李世民再次兴兵吐谷浑,老将李靖主动请缨,被任命为西海道行军大总管,以侯君集、李道宗和李大亮三路大军征伐吐谷浑。

此次征战,侯军集崭露头角。鄯州统帅部会议,侯君集建议:

简精锐,长驱疾进,彼其不虞,可有打利,此破竹之势也。

这一建议得到李靖的首肯,于是唐军此次出征就是一场远征之战,而目的就是要消灭吐谷浑的有生力量,对其实施毁灭性的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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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李靖命李道宗先锋出击,并在库山(今青海湟源县南)突袭了吐谷浑伏允可汗部,首战告捷。

然后,吐谷浑继续上演年初的策略,就是:打不过就跑,而且拼命往西跑,跑过雪山和大漠,等着唐军畏难撤退。

但是,这一次大唐是要玩命干的。于是,鄯州休整后,李靖再次采纳侯君集的建议,决定对吐谷浑穷追猛打,发动绝地大追击。

李靖率薛万均、李大亮诸将从北路实施追击作战;侯军集率李道宗诸将从南路实施追击作战。南北两军,形成钳形攻势。

此次追击作战,极为艰苦。

李靖的北路军团,追到了曼头山(今青海湖以东日月山口),薛万均、薛万彻兄弟以及李大亮分路掩杀,接战吐谷浑各部。后来,李世民又派执失思力带军驰援,再接再战。在取得连续胜利后,李靖所部继续西进,打到了新疆且末(即吐谷浑统治的最西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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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君集的南路军团,前出两千余里,据载:北望积石山,观河源之所出。唐军面对高原的险恶环境,仍旧穷追不退,在杳无人烟、缺粮缺水的困境中“人龀冰、马瞰雪”。

南北两军在柏海(今青海鄂陵湖和扎陵湖)会师后,李靖命李大亮、薛万均兄弟以及契苾何力继续追击吐谷浑伏允可汗部,命侯君集在柏海地区追歼吐谷浑残部。

契苾何力率精骑一千,长途奔袭,直插突沦川(即今新疆塔克拉玛干沙漠)。沙漠无水便“将士刺马血饮之”,唐军猛追不退,直至“袭破伏允牙帐,斩首数千级,获杂畜二十余万,伏允脱身走,俘其妻子”。

伏允在逃亡过程中被部众杀死,其子慕容顺杀死权臣天柱王(伏允年迈,国事由天柱王把持),举国向大唐投降。

至此,唐征吐谷浑之战正式结束,吐谷浑成为大唐的藩属国。

04.大势的不得已、情怀的大决心以及将士的向死而生

隋唐帝国统一华夏,解决了内部问题,必然要直面外部问题,也就是草原问题。因为中原和草原是一对穿越千古的矛盾。这就是大势。大势之下,就会有草原这个不得已。

平灭东突厥之后,大唐的目光必然要转向西域。因为不能制衡西域,大唐就不算彻底解决北方威胁。这也是一种大势。大势之下,就会有西域这个不得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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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通西域,大唐就要打通关键通道,也就是要征服吐谷浑汗国。因为搞不定吐谷浑这个拦路虎,大唐通西域就只能是镜中花、水中月。大势之下,就会有吐谷浑这个不得已。

隋朝面对的问题,大唐同样要面对,所以大隋与大唐之间,就是一种萧规曹随的关系。杨广要解决的问题,李世民也要解决,这不是暴君与明君的问题,而是历史情境设定的问题。

在这种情境设定下,杨广和大隋要面对草原和西域的问题,李世民和大唐也要面对草原和西域的问题。所以,他们都要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去做一样的事。

但是,战争总是要流血的。

所以,司马光会把秦皇汉武作为反面教材。士大夫致君尧舜上,但司马光这个士大夫,绝不想致赵家皇帝于秦皇汉武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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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素说:我不敢让别人为我的信念去死,因为我不能肯定那个信念是对的。

可能,司马光和罗素一样,他们都是善良而聪明的学者。那种“边庭流血成海水,武皇开边意未已”,司马光不想见到。雄主很风流,但雄主风流的背后是百姓流血。

罗素可以这样想,也可以这样做,因为他只是一个学者。而司马光却不能这样想,也不能这样做,因为他不止是一个学者,还是大宋的朝堂领袖。

面对演化的竞争和历史的大势,要么是胜者王霸、要么是败者奴隶。这就是传统时代的演化法则。

司马光是一个合格的学者,但不是一个合格的领导。凡人可以聪明而善良,所以可以过一种正确而平庸的生活。但是,领导者,必须要面对历史情境设定的不得已。理性计算,总是能不战就不战,因为战就要流血流泪。但是,面对大势下的不得已,可能真得需要某种情怀的冲动。

渭水之盟,李世民认为是渭水之耻。于是,鼓励将士勤练弓箭,自己不要宫殿华丽,只要能雪渭水之耻。这是历史人物的情怀。正是这种积极进取的情怀冲动,所以大唐才会积极主动地面对历史情境所设定的不得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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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还要有凡人的向死而生。

征吐谷浑之战,早过花甲之年的老将李靖,从青海打到新疆;而侯君集则穷追两千余里,“人龀冰、马瞰雪”。还有契苾何力的一千精骑,从青海高原打到新疆沙漠,“将士刺马血饮之”。这就是一种向死而生。

在罗素或司马光看来,这些人一定都很傻。他们为了太宗李世民的某种信念或情怀,就深入险境、不顾生死。

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李靖、侯君集、契苾何力以及远征的将士,他们很可能就会成为青海头那些无人收的白骨。如果死能成鬼,他们就是天阴雨湿中的新鬼和旧鬼。

面对历史大事的不得已,李世民这个雄主情怀决策,李靖这些将向死而生,他们真得不如司马光更善良、更聪明。

但是,历史却往往是被这群人所推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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