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二姐:我的婚姻,一開始就輸了

《紅樓夢》是一部女性悲劇大全。“千紅一哭,萬豔同悲”,裡面的每一個女子,不管是靈秀,安分,聰明,潑辣,憨厚,都無可避免地滑進了命運的深淵,讓我們眼睜睜地看著,卻又無能為力,空餘心痛。

尤二姐是其中經歷最悽慘的一位。

她人如其名,和妹妹尤三姐一起,像寶玉所說,“真真一對尤物”。生病的時候醫生幫她診治,一看她露出臉來,“早已魂飛天外”,脈也不會把了,可見她是絕色。

容貌是她的本錢,但是原生家庭是她的短板。

親爹死了後,母親尤老孃帶著兩個女兒改嫁到尤家,並把她們的姓都改了。

沒爹的孩子像根草,出身高貴的林妹妹,在親外祖母家裡尚有寄人籬下之感,何況這兩個來歷模糊,生活在繼父家裡的姑娘。

尤二姐:我的婚姻,一開始就輸了

在這樣環境下長大的姑娘自然懂事得早。尤二姐生來溫柔嫵媚,本來應是最討人喜歡的性格。

可惜她的柔中沒有帶剛,變成了軟弱,像一棵綠蘿,只能攀附著他人而活。

沒有鋒芒的善良,不帶盔甲的美貌,是一種危險的負累。

天生的美貌,在很多時候就像一張通往捷徑的特效通行證,但是這些捷徑,把尤二姐引向了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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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二姐選擇的第一條捷徑,是和賈珍賈蓉父子苟且。

賈珍的太太尤氏,是尤二姐和尤三姐異父異母的姐姐。

這父子倆,是賈府中各自輩分中的第一大“淫”人。

賈珍連自己的兒媳婦,賈蓉的的太太秦可卿都不放過,難怪寶玉的好友柳湘蓮會說出這種話,東府裡恐怕只有兩個石頭獅子是乾淨的,連貓兒狗兒都髒。

這不,老爺子剛去世,這兩父子還在大孝之中,聽到尤二姐和尤三姐也過來奔喪了,就相視一笑,猥瑣至極。

在這以前,尤家姐妹已經成了他們的囊中之物。

賈珍一開始看到兩位姐妹的國色天香,豈有不垂涎之理?動了心,豈有不據為己有之禮?

面對賈府榮華富貴的排場,賈珍的權勢,尤氏姐妹入坑了,和賈珍“無所不至”,後來捎帶上了賈蓉,更加不堪。

尤老孃睜隻眼閉隻眼,完全知道自己的女兒在幹什麼,即使尤二姐已有婚約,當媽的也沒有阻止女兒走出這一步。

也許是為了生存。一門三個女人,身世飄零,看到靠山,就靠上去了;也許是為了享受,穿金戴銀,綾羅綢緞的繁華。

尤三姐後來說,“咱們金玉一般的人,白叫這兩個現世寶玷汙了去,也算無能”,可以聽出他們的悔意,但是名節玷汙了就是玷汙了,尤其在古代,哪裡能洗白。

從尤二姐選擇妥協,跟賈珍父子有染的那一天開始,她的命運已經註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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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二姐選擇的第二條捷徑,是嫁給賈璉做二房。

賈璉本性雖然稍微比賈珍賈蓉良善一點,也不過是個好色的俗人。他為尤二姐驚豔,即使知道尤二姐跟賈珍賈蓉的關係,還是決意要插上一腳。

賈蓉在一旁推波助瀾,信口胡說鳳姐的身子有病,已經是不能好的了,言下之意是尤二姐嫁了賈璉,還有扶正的機會,而尤二姐相信了自己願意相信的話。

她明知和賈珍不過露水情緣;指腹為婚的未婚夫,家道中落,她又嫌棄,終身指靠誰呢?能跟賈府的貴公子搭上,反正都姓賈,即使做二房,也是一個不錯的歸宿,何況還有可能當大婆呢。

太輕信,這是她的第一個軟肋。

鳳丫頭的厲害,誰人不知?小廝興兒苦口婆心地告訴尤二姐,她這麼善良斯文的人,哪裡是鳳姐的對手。尤二姐笑著說,“我只以禮待她,她敢怎麼著我?”

尤三姐早就預言了,她跟賈璉的事瞞著鳳姐,自然過得去,萬一知道了,勢必有一場大鬧,不知誰生誰死。

尤二姐卻迷之自信,不以為意。

鳳姐終於發現賈璉在外頭娶了二奶,盛怒之下,以守為攻,把尤二姐騙入了大觀園。在二姐看來,卻是賺了,“苦尤娘賺入大觀園”。

她沒有想到,一心向往的大觀園就是她的葬身之所;傾心吐膽,引為知己的鳳姐,就是她的送葬人。

太天真,是她的第二個軟肋。

尤二姐進了大觀園以後,連賈母看了她都歡喜,彷彿好日子在前頭了。但是三天以後,身邊的丫頭就不聽使喚了,端過來的也是剩菜剩飯,尤二姐開始忍氣吞聲。

喜新厭舊的賈璉很快又收了一房小老婆秋桐,一時打得火熱,天仙般的尤二姐也放到一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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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桐是個潑辣貨,仗著自己是大老爺賞給賈璉的,連鳳姐平兒都不放在眼裡,何況尤二姐這個名聲不好的外來婦女?於是天天對著尤二姐罵罵咧咧,到處散佈流言。

鳳姐用了秋桐這一把刀,來折磨尤二姐。尤二姐一味退讓。牆倒眾人推,欺軟怕硬的人都來踐踏她。

但凡她有一點彪悍,也不至於零敲碎打地受那麼多氣。

太軟弱,是她的第三個軟肋。

尤二姐嫁入了豪門,卻沒有應付豪門宮斗的決心、情商和能力,連懷孕了以後,都不能夠保護自己和孩子。

一個“花為腸肚,雪作肌膚”的人,最後只能悽慘地吞金自殺,死前還認為自己一生品行有虧,才會得到這種報應。

鳳姐在這場大奶保衛戰中手段狠辣。但她不過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地位和家。她沒生個兒子,病中還有人算計她,身邊除了平兒沒一個可靠的人,她能不全力反擊,拼個你死我活嗎?

與其說尤二姐死於鳳姐的狠,還不如說她死於賈璉的渣。賈璉,就是一個男權社會里,自私男人的最典型代表。

他雖不殺尤二姐,尤二姐卻因他而死。

他見異思遷,喜新厭舊,出盡八寶騙得尤二姐嫁他,心裡不過把尤二姐作為一個玩物。

他比鳳姐更狠心。尤二姐慘遭庸醫墮胎的當晚,他居然還是在秋桐的房中歇了,毫無溫情,留下尤二姐孤零零的一個人,終於萌發了死志。

他毫無擔當。尤二姐死了以後,他不過就是哭了一場,但是連尤二姐的墓地都沒有辦法辦妥,不過草草葬了。

依附像賈璉這樣的男人,就是尤二姐選擇的捷徑。它通向地獄。

尤二姐:我的婚姻,一開始就輸了

尤二姐讓人又憐又恨,憐多於恨。

在封建社會里,像她這樣美貌而沒有靠山,沒有謀生能力的女子,想走出一條不依附男人的獨立道路,基本上沒有可能。

尤二姐拿出她的本錢,去換取她想要的東西,在當時說來,是多數女子無可奈何要走的路。

抗爭的結果常常是魚死網破。比如尤三姐,就剛烈地自刎而死,落得個清白,比尤二姐痛快。

所以,尤二姐的悲劇,大部分是時代的悲劇,小部分是她個人軟弱愚昧的性格所致。

我們生活的時代並不完美。但是我們有機會像王利芬老師所說的那樣,“別讓時代的悲哀,成為你人生的悲哀”。

什麼是時代的悲哀呢?包養,是時代的悲哀;裸貸,是時代的悲哀;賣卵,是時代的悲哀......

當情感教主鼓吹女性需要通過滿足男性的需求來實現自我價值,真讓人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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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踐踏個人自由和尊嚴的行為,都是時代的悲哀。

茨威格有一句名言,“她那時候還太年輕,不知道所有命運贈送的禮物,在暗中都標好了價格”。

要接受這樣的禮物,必須看看價格標籤,看看自己是否可以承受。

如果不能承受,讓我們掉頭就走。

如果還是很想要這樣禮物,那麼就自己去掙,靠人不如靠己。

尤二姐沒有選擇。紅樓群芳沒有選擇。我們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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