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著名慈善家陳桾:篤信“小信則成,大信而立”

出淄博市淄川城,東北十里許,有黌(hóng)山。山不高,三百多米,卻兀然而起,蔚然深秀。在當地,流傳著一句順口溜:“打開黌山,山東沒了窮漢。”黌山到底有什麼寶藏?現已證明,山中有深層堆積的煤炭資源。不過,黌山之“黌”古代意指學校,這表明此處還有豐富的知識寶藏。此山周邊文氣氤氳,山南出了蒲松齡,山北出了窵橋王氏。

當地傳說,鬼谷子曾在黌山中講學,並留有鬼谷子洞等遺址。東漢大儒鄭玄在山上所設講書院,更為世所稱道。在清朝時,山之東麓曾出了一位慈善家——陳桾(jūn),也為文脈的傳承貢獻了自己的力量。

清代著名慈善家陈桾:笃信“小信则成,大信而立”

“譚八缸”到了鄒家莊

陳桾是今淄川區寨裡鎮鄒家莊人,比蒲松齡小40歲,生於清康熙十九年(公元1680年),卒於乾隆二十四年(公元1759年)。

在淄川民間傳說中,陳桾出生時便有傳奇色彩。他與淄川徐家莊人譚玄子有著不解之緣。

相傳,譚玄子的家境最初並不富足。他的父親靠攆小毛驢趕五集賣雜糧為生,此人性格有些散漫拖拉,時常耽誤趕集的時間。有一次,他趕集途中,小驢溜了韁繩,將他引入一塊田地中。偶然間,他在該地裡連續扒開了八個大缸,裡面全是閃光耀眼的白銀。他怕被別人發現,又將土填好,等夜深人靜時,偷偷將銀子運回家中。就在這一夜裡,他的媳婦給他生了一個胖胖的兒子,即是譚玄子。所以後來,有人傳說:譚玄子降生,帶來了八大缸白銀,故有人稱譚玄子為“譚八缸”。

譚玄子家族在鼎盛時,擁有良田千頃,是淄川境內的首富,家中四合套瓦房十餘處。從后街到前街,都是兩進兩院。後南溝邊,壩堰砌牆,有修造數畝地的花園一處,是名副其實的大財主。譚玄子雖富甲一方,可為人十分忠厚,一生勤勞儉樸,對鄉里鄉親十分友善,從無自作、自為、自大的表現,故留名至今。

而將譚玄子的死與陳桾的出生連在一起,更成了黌山前幾個村莊的神奇傳說。至今仍有許多老年人說得有聲有色,娓娓動聽。

相傳,寨裡村有位叫成可觀的,在村裡開了一個雜貨鋪。由於做此生意,與四村八莊的人打交道較多,像譚玄子這樣的大財主,不光認識,而且常來常往,視如知己,十分親近。

有一夜,成可觀剛想關門睡覺,就見譚玄子匆匆來到他家店鋪。他隨即起身開門,禮貌地迎接譚玄子,請譚玄子到鋪子裡歇歇腳,喝杯茶,二人可以敘敘聊聊。可是,譚玄子卻說:“不啦,我要按時趕到鄒家莊,去和陳老五(陳桾之父)做幾年伴,去晚了誤了時辰不行。”說完匆匆去了。

成可觀一覺醒來一尋思,原是一夢,不覺嘀咕:幾天前,聽說譚玄子病了,花了不少錢,找大夫吃了不少藥,說是好了。這一夢很是蹊蹺,他即起床跑到院裡看看星星,估摸做夢的時間正是半夜,回到屋裡,躺在炕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了。

天剛剛放亮,就聽到咚咚敲門聲,成可觀即刻起身,去開店門。當打開第一塊門搭板,就見譚玄子的家人哭喪著臉,跪在門前。成可觀便問:“家出什麼事了,快快起來!”家人即刻起身,拍拍膝蓋上的土說:“老爺在今夜子時已故,我來拿孝幡和倒頭馬。”

成可觀遂將倒頭馬和孝幡遞給譚玄子的家人。當他打開最後一塊門搭板時,只見鄒家莊的陳老五急急向門鋪走來,高興地對成可觀說:“今天夜裡,子時多點,老婆給俺生了一個大胖小子,稱斤紅糖,拿瓶黃酒,給老婆熱熱身子。”

以後的陳老五之子——陳桾,和徐家譚玄子在世一樣,地有千畝,財雄一方,卻也同樣是艱苦樸素、誠實待人、與人友善,留下了不少佳話。這種民間傳說還被官方認定了。在《淄川縣誌·三續軼事》中載:“譚璇,徐家莊人。性長厚,富於財,與寨裡成可觀友善。成於村口設小肆。一夜夢譚來話別。問何往?曰:將往鄒家莊陳家去。成默唸:鄒家莊近在咫尺,何用告別?放惝恍間忽聞叩門聲,驚醒啟門,則鄒家莊陳某來買黃酒、紅糖者也。問之,則生子矣。天明,遇徐家莊人,則譚亦於是夜病故。陳自得子後,諸事順利,不數年,財雄一鄉。”

“勤之典範,儉之楷模”

說起陳桾的慈善事,淄川一帶民間至今還流傳著他的許多故事。據說,陳桾會過日子,不但當地人知道,就連外地人也略知一二。他平時穿著樸素,人們常常看到他一身粗布衣服,大襟褂子用一根草繩紮在腰間,是地道的莊稼人。家裡爐子燒過的爐渣,他要求家人必須認真驗看,將未燃燒完全透的爐渣揀出後,才允許將爐渣倒掉。家裡的垃圾不允許晚上倒掉,以防資財丟失!

乾隆初年,長山縣(現已併入鄒平)有一夥販糧商在鄒家莊歇腳吃飯,吃飯時有人將鍋餅屑掉在地上。陳桾見後,立刻拾起來吃了。這時糧商中有一個歲數大一點的人,急忙將手中的鍋餅掰了一塊給他,說道:“大爺,你要吃餅給你一塊。”陳桾說道:“我是怕你們瞎了糧食!”吃飯的人看到他穿得土氣,吃得很香,就不斷偷笑,心想年紀都那麼大了,還窮要面子呢!

陳桾和他們聊了一會兒天,知道他們是來收購芝麻的,說道:“我家裡還有幾葫蘆頭芝麻。你們如果要,我們可以談談價錢,賣給你們。”他們將信將疑地跟著陳桾去了家裡,只見庭院寬敞氣派,盛滿糧食的糧倉數不過來,僅盛芝麻的糧倉就有好幾個。

聽了陳家人介紹後,糧商們對陳桾更加歎服。他們回到長山後,大加傳揚陳桾的事蹟,直到現在,長山鄒平一帶的老人們還知道淄川有個老陳桾,是“勤之典範,儉之楷模”,更知道他有幾糧倉芝麻卻拾鍋餅屑吃的故事。

話說,陳桾平時捨不得吃、捨不得穿,小算盤打得可準了,做人卻很大方。雍正初年,淄川鬧災荒,人們吃樹皮、草根,縣裡的糧倉也告急。縣官找到陳桾,要向他借糧食度災荒。他誰也沒有商量,就先後捐糧數百石,使四鄰八鄉的災民度過了荒年。感動得有好多人淚流滿面,有的還為他祈禱、祝福。

乾隆年間,鄰村有夥人開煤窯,出了事故,煤井被迫關閉,傾家蕩產。一時間債權人紛紛上門討債,他們被逼得走投無路,有的妻離子散,他們的親朋好友見狀都敬而遠之。在他們絕望之時,有人想到了陳桾,抱著試試看的心理找到了他,陳桾熱情地接待了他們。陳桾原想接濟他們些錢物了事,但聽到他們是開煤井的好手,又很講信用,就改變了主意,決定幫人幫到底,便借給了他們一筆巨資,支持他們重新開張。

後來,陳桾還多次到井上去問長問短,幫助他們出主意想辦法。幾年下來,煤井生意紅火、財源滾滾。為報答老陳桾的大恩大德,他們用車子推著錢來到他家,見到他跪地而拜,泣不成聲。他們把當年借的本錢還給了陳桾,並堅持給他高利息。

陳桾說他們發財是天時、地利、人和的緣故,堅決不收一分錢的利息。雙方誰也說服不了誰。對方見沒有什麼辦法,只得說他們要蓋所房子,和陳桾住在一起。

幾天後,在鄒家莊陳桾的宅院旁,有一夥人在買地劃線蓋房子。剛開始人們還沒有怎麼在意,後來規模越來越大,工期越來越長,標準越來越高。該工程用時兩年,面積一萬多平方米,前後院落三進三出,大廳房兩棟,東西長三丈六尺,寬一丈二尺,高一丈八尺,前後陽臺,重簷掛柱,設計精巧,古色古香。工程完工後不久,忽然有一夥人來到老陳桾家,將土地、房產手續交給他,言明是那夥開煤井的人用他的利息給他蓋的房子。手續、證人都有,唯不見那些開煤井的人,他們已遠走他鄉。

老陳桾在眾人的勸說下,無奈收下房子。後來,他經常用這房子為眾人辦好事,並以此教育後人“小信則成,大信而立”。

清代著名慈善家陈桾:笃信“小信则成,大信而立”

辦義學,“好義可風”

明清時期,淄川的私塾遍佈各村。私塾是大戶人家出錢辦的,只招收自家的孩子或者附近的孩子上學,好多人家的孩子是上不起學的。

陳桾見到許多農家孩子大字不識幾個,決定興辦義學。他經過調查核計後,於雍正三年(公元1725年)到乾隆二十三年(公元1758年),在淄川城東北的黌山上,與子孫三次捐地二百六十多畝以充經費,建立東西校舍十多間,聘董王莊的優貢生宋蘭齋先生為主講。

學校建成後,附近的貧家子弟免費讀書。興旺時,學生教職員工超過百人,成為當時淄川縣的四大書院之一。因為上學不收錢,被人們稱為義學。學校先後培養出了鄒太史等一批棟樑之材。雍正十二年,他還向省垣“景賢書院”捐銀二百多兩。山東巡撫琦善曾讚道:“陳桾能捐款創建書院,此等胸懷高出尋常。”特賜(贈)匾額曰“好義可風”。提督山東學政何凌漢(仙槎)也為其題“翼經書院”。

在官方所編纂的《淄川縣誌·三續義厚》,陳桾的事蹟更真實具體:“幼家貧,勤儉成家,中年置腴田三四十頃,布衣糲食,不肯妄費分文,人多以守財虜目之,而樂善好施,義之所在,傾囊不惜。邑常平倉,向儲谷萬餘石,歲久糜爛,缺額甚多。令是邑者,鹹以虧累為懼。桾聞之,慨捐二百石以補缺數,並有盈餘,以備歲歉。又於袁家泉買地為道,以便行旅。其餘若賑貧恤孤,修橋補路,尤所樂為焉。”

陳桾的後代也受他影響,好做慈善之事。清嘉慶道光年間,他的兒子陳士隆在黌山鄭康成祠建義學一所。《淄川縣誌》記載:“(陳桾)次子監生士隆並慷慨好義……就黌山鄭康成祠中設立義學,特建東西學舍,捐地二百餘畝,以充經費。中丞琦侯賜匾曰‘好義可風’。學施(使)何仙槎先生題匾額曰:‘翼經書院’。”中丞琦侯為時任山東巡撫琦善,何仙槎即何凌漢,道光二年曾任山東學政。從琦善和何凌漢任職山東時間來看,陳士隆所建義學改名翼經書院當在道光初年。

“翼經書院”就其字義來說,也是以傳播和研究“易學”為重點的專業書院。“翼”即指“十翼”而言,《十翼》即《易傳》。它以七種十篇來解釋《易》,其內容為:《彖》上下、《象》上下、《繫辭》上下、《文言》《序卦》《說卦》《雜卦》十篇。《易》與《易傳》合為《易經》。因《易》興起於周,故後人稱《易經》為《周易》。由此可見,“翼經書院”是繼“鄭公書院”之後,又一傳播和研究“易學”的專業書院。

據記載,清末淄川大儒孫迺琨曾在黌山後鄭康成祠設教,即在翼經書院講學。孫廼琨(1861年-1940年),字仲玉,淄川楊寨董家莊人。1932年,《大公報》主編張季鸞曾在頭版載文稱先生是“講宋學的山東領袖”。1933年,有學者題贈孫廼琨對聯,曰:“渤海之間誰為砥柱,徂徠而後今有淄川。”“徂徠”指的是北宋初的大儒石介,此聯盛讚孫廼琨為繼石介之後的又一理學界的中流砥柱。

翼經書院命運多舛,飽受兵火與動亂並毀壞。1990年,淄川區寨裡鎮開發黌山風景區,在鄭公書院舊址新建鄭公祠。祠已正堂,內有塑像三,鄭公居中,劉備、陳桾分居左右。陳桾得以鄉賢配享於祠,與斯文同列,也不枉自己一腔善心。

(大眾日報客戶端 記者 盧昱 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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