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在中国:百年来的狂欢与坎坷

启风/文

中国人第一次看到西方人过圣诞节,大体是在晚清。1868年,作为斌春使团翻译的张德彝,在伦敦切身感受了一次平安夜和圣诞节的盛况。

同一时期,国内报刊开始出现关于圣诞节的介绍。随着教堂、教会学校,以及中国教徒的增多,到20世纪最后几年,圣诞节在中国已经颇具规模。如上海南浔路天主教堂圣诞节时的观礼者常“多至三千余人”——类似的教堂,在上海有几十座。

商家目睹圣诞节的狂欢盛况,遂借机营销。联益贸易公司在1923年圣诞期间推出打字机促销——购买3部以上,就能获赠价值两元的购物券和新年贺卡一本。


圣诞节在中国:百年来的狂欢与坎坷

图:民国时期的圣诞广告

有学者统计了20世纪20年代在《申报》上打过圣诞广告的商家,经营范围从瑞士名表、德国水墨画,到儿童玩具、衣服鞋帽,无所不包。这些商家充分利用圣诞元素招徕顾客,如一个香烟广告中配文:

“圣诞老人说,今年圣诞最可爱的要算‘美丽牌香烟’了。”

除了商业原因,圣诞节的流行还有“政策性”原因。一是辛亥革命后,民国政府刻意淡化除夕、端午等传统节日,民众开始倾向于过西洋节;二是蔡锷在1915年12月25日发起反袁护国运动,这一天后来被定为“云南起义纪念日”,放假一天。因为有了这一天假期,使民众有了庆祝圣诞的时间。1925年的上海,圣诞节之日,

“不论信教的和非信教的,都是送礼的送礼,庆贺的庆贺……闹得盛极了”。

国民政府建立后,因蒋介石为基督徒,圣诞节在中国的地位更加巩固。

比如,1936年圣诞节,冯玉祥赠给张伯苓一尊景泰蓝鼎,上书“恭贺圣诞”四字。1939年12月,《申报》的“星期增刊·冬节专号”上的所有文章,都是关于“外国冬至”——圣诞节的,没有一篇说中国冬至。

1946年的圣诞夜,

“在桂林,中南路和中北路是小型的皇后道,酒、鸡、欢乐社、丽都、中央餐厅,坐满了草绿军装的盟军和奇装异服的妖艳女人。在重庆也有‘圣诞’,在拍卖行里,在电影院门口,在放着大蛋糕的橱窗里,到处都有圣诞老人的踪迹。”

中国人过圣诞的热情,甚至让外国人感到迷惑,“这成群结队的男女挤在游戏场狂欢,内中不知有几人知道圣诞节是个什么节日。中国人称谓‘外国冬至’”,每逢圣诞“当夜上海的娱乐场所中都是客满,而内中十有九就中国人。这实比中国双十节国庆日所聚集取乐的人多出几倍”。可见圣诞节在中国民众间,并没有什么宗教性,只是一个较为单纯的狂欢节。

圣诞节在中国:百年来的狂欢与坎坷

图:圣诞老人庆贺抗战胜利

中国人热烈庆祝圣诞节,也招致了一些批评。在1922-1927年间,有人将圣诞节视作“帝国主义”的一种侵略方式,号召民众抵制。到40年代,还有人批评圣诞太过奢侈浪费,不如把钱捐给穷人;还有人觉得过圣诞节属于数典忘祖:

“为什么当孔子生日的时候,不大声疾呼地嚷嚷着圣诞,而且也不敢说孔子圣诞?”

1949年后的很长一段时期,极少再出现圣诞狂欢活动。仅就《人民日报》而言,在1950-1980年间,其关于圣诞节的报道,主要集中在三个方面。

一是关注圣诞期间,西方国家发生的事故和死亡人数。如1960年报道称:“在圣诞节三天内,美国因各种事故共死亡六百四十七人。”直到1981年,还可以见到类似的报道:“在英国工业城市伯明翰,圣诞节那天发现有15个老年人冻死在自己家里。”

二是借圣诞节之机,报道西方民众的悲惨生活。如1963年《圣诞节快乐?!》一文称:在英国,

“有一千万人的收入每周不到十镑,房租、所得税和医疗统筹费还要扣除一半以上……有六百万靠养老金过活的人,五十多万失业者,五万多没有父母的孤儿,无家可归的人在伦敦就有五千。”

三是批评西方国家把圣诞节变成了“购物节”。如1960年的《圣诞老人和索债者》一文,批评美国的资本家,为了“让千千万万的美国人在一年一度的节日中每人都多买些节日用品”、“从他们身上挤出更多的油水”,发明了“分期付款的圣诞节”,以至于“让慈祥和蔼的圣诞老人成为穷凶极恶的索债者。”

到上世纪80年代中后期,《人民日报》上关于圣诞节的报道趋于正面。此后,民间过圣诞节的风气渐起,并在商业利润的刺激下影响日广。

圣诞节在中国:百年来的狂欢与坎坷

图:民间活动

对此,《人民日报》也有了另一种对圣诞节的“反思”,如1993年刊文《海外华人的圣诞困惑》,质疑“为什么……佛陀、孔子、老子、张道陵等人的生日就不是‘圣诞’?”2015年刊文《过洋节带给我们的思考》,号召“继承和发扬中国传统节日”。

对现在的中国人来说,未来如何过圣诞节,似乎真的成了一个问题。

参考资料:张德彝《欧美环游记》、梅灵《对圣诞节及圣诞老人形象的报道与传播》、刘芳《制造圣诞——论民国时期耶稣圣诞节在上海的流行》、《人民日报》(国家图书馆数据库)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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