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著》現在還適合讀嗎?

前幾天,有人給我發了一個張藝謀的老電影《活著》,影片改編自餘華的同名小說《活著》。


《活著》現在還適合讀嗎?

影片中的主人公叫富貴,富貴是地主的兒子,家裡有妻子家珍,育有一女鳳霞,家珍還有孕身,富貴卻在城裡賭坊裡和龍兒賭博,龍兒設計讓富貴輸光了家產,家珍帶著鳳霞回了孃家,富貴的父親在將房產給了龍二後氣死了,家珍生了兒子叫有慶,回到了富貴身邊,富貴為了生計去問龍二借錢開店,龍兒給了他皮影;富貴和發小春生去各地唱皮影,被國名黨抓了壯丁,後被解放軍俘虜給解放軍唱皮影,富貴領了路費拿著解放軍給的證明回了家,發現鳳霞啞巴了,春生參加瞭解放軍。

鎮長安排家珍燒水送水,龍兒不願和新政府分富貴家的大宅子,被槍斃了。大鍊鋼鐵時安排富貴給大夥唱皮影,學校要迎接區長,富貴背有慶去了學校,路上說了那段貫穿始終的話“雞養大了以後變成了鵝,鵝養大了以後變成了羊,羊養大了以後變成了牛,牛養大了就是社會主義了,天天可以吃餃子”。區長春生倒車撞到了牆,壓死了在牆下睡覺的有慶。在鎮長的搭橋之下,鳳霞和二喜成婚,鳳霞生產時醫生被關了牛棚,生了苦根大出血死了。影片的結尾,富貴、家珍、二喜、苦根去給有慶、鳳霞上封,路上買了小雞,回家後富貴給苦根說“雞養大了以後變成了鵝,鵝養大了以後變成了羊,羊養大了以後變成了牛,牛養大了你就長大了”。


《活著》現在還適合讀嗎?

影片雖然有葛優、姜文這樣的戲劇大佬來演,但實在是讓人笑不起來,命運也太悲慘了,在我們現在這麼好的時代,物質這麼豐富,還需要看這樣的影片嗎?

後來我又看了餘華的小說《活著》。

這個小說裡頭有兩個第一人稱“我”。第一個“我”是下鄉採風的一個縣文化館的創作員;縣文化館的“我”見到福貴的時候,就聽他在這麼吆喝這頭老牛:“二喜、有慶,不要偷懶,家珍、鳳霞耕得好,苦根也行。”都是他已經死去的親人。

第二個“我”是福貴。這個福貴一聽就是富人家起的名字,大富大貴,窮人往往起阿貓阿狗等貧賤一點的名字為了好活。

福貴原來是一個吃喝嫖賭的敗家子,他送走了一個一個親人,最後只剩下他自己。這個往事橫跨了四十年。故事開始於上世紀的四十年代,他父親那時候還有一百多畝地,他老婆是米行老闆的女兒叫家珍,他們有了一個女兒叫鳳霞,他老婆肚子裡又懷著一個。

他老婆是賢惠善良的,福貴說,他在妓院裡頭混的時候,有一天回家,他老婆就給他做了四樣菜,都是素菜,各不相同,底下都藏著一塊肉。這個是為了告訴丈夫,女人看上去各不相同,但底下都是一樣的。這當然阻止不了福貴的慾望。 他嫖還好,關鍵是賭,他還不知道賭都是設了局的。

他最後一次輸光家產的時候,他老婆家珍就找到了賭館,跪在地上對他說,她說你跟我回家,她說你要不回去,我也就跪在地上不起來。那福貴就對她又打又罵,然後讓賭館裡的人拖著她,把她拖出去了。這天晚上,他老婆家珍就帶著七個月的身孕哭著走回家,也就是在這天晚上,福貴輸光了他所有的家產。

所以,這個家庭的第一次災難實際上是福貴自己造成的。 為了給他還債,他爹就把所有的家產都換成了銅錢,換成銅錢很沉啊,就裝了兩大筐,上面當然都蓋上了葉子,讓福貴挑著這兩大筐的銅錢去還債。然後他爹就對福貴說,他說:我家老祖宗只不過是養了一隻小雞,雞養大了以後變成了鵝,鵝養大了以後變成了羊,羊養大了以後變成了牛。我呢,到了我的手裡,牛變成了羊,羊變成了鵝。到了你的手裡,鵝又變成了雞,最後,雞也沒有了。然後他爹蹲在糞坑上面上廁所的時候,就掉下來摔死了。農村人上廁所都是蹲在糞坑上面的。小說剛開始描寫他爹蹲在糞坑上面,兩隻腳像鳥爪一樣有力,如今因為所有的家產都輸光了,他腳下就沒力氣了,風一吹,就從糞坑上面摔下來了。


《活著》現在還適合讀嗎?

福貴把家裡的一百多畝地都輸給了龍二,成了龍二的佃戶。他穿上了粗布衣服,就成了自食其力的農民了。家珍回到孃家去生下一個兒子,叫作有慶。按照道理說,他們可以過上本分日子,這日子還可以踏踏實實地過下去,但是他娘又病倒了,然後福貴去城裡請郎中,在請郎中的時候被抓了壯丁。

抓了壯丁以後,直到成了解放軍的俘虜才被放回家。這時候已經幾年過去了,這幾年過去,他娘就死了。然後,他的女兒鳳霞得了一場病,發了高燒以後,變成了又聾又啞。好在這時候村裡頭土改,他就分到了龍二租他的五畝地,龍二反而是成為地主,戴著地主的帽子被槍斃了。小說中間,龍二就對福貴說:福貴,我是替你去死的啊。這個情況當時在農村很普遍,有很多敗家子把田地輸光了以後,把地主的帽子就給了別人。

然後就是人民公社與三年自然災害,先是家珍得了軟骨病,她的病眼看越來越不好了,就向福貴交代了後事,她說:我死了以後,你不要用麻袋裝我,因為麻袋上面都是死結,我到了陰間解不開的。


《活著》現在還適合讀嗎?


有慶是死於給縣長的老婆獻血。縣長的老婆是校長,難產,學校就組織學生們給她輸血。老師本來以不守紀律為名已經排除了有慶,但是最後,排在前面的學生血型都對不上,最後就輪到了有慶。因為有慶的血型對上了,為了救縣長老婆的命,縣醫院的醫生就把有慶的血給抽乾了。

有慶死了,福貴就找縣長討要說法,結果一看,這縣長是他原來槍林彈雨裡頭一起滾過來的兄弟,叫作春生。有慶死以後,是鳳霞死。鳳霞本來嫁給了城裡一個老實巴交的搬運工叫二喜,二喜是一個歪頭,但是很孝順。鳳霞是死於生孩子的時候難產,孩子生下來了,她卻死了,孩子的名字就叫苦根。 小說裡頭寫家珍送有慶和鳳霞,都寫得催人淚下。

有慶死了,福貴瞞著家珍,但是家珍其實心裡都明白,她知道有慶就埋在村西,她就讓福貴揹著她到村西去看看。到了有慶的墳上,小說裡頭就描寫她兩隻手就在摸墳上的泥土,墳下面是有慶,卻一點力氣都沒有。福貴揹著她到村口,她就哭著說,有慶不會再從這條路上回來了。


《活著》現在還適合讀嗎?

鳳霞難產死的時候是下著大雪,二喜是冒著風雪,身上落滿了雪,把鳳霞揹回家的。小說中間福貴的講述是:家珍的腦袋就低下來看著鳳霞,那雙眼睛定定的,像是要從眼眶裡頭凸出來了。她一滴眼淚都沒有掉下來,只是看著鳳霞,手在鳳霞的臉上和頭髮上摸著,只是偶爾搖了搖頭。鳳霞身上的雪化了以後,整張床上就變成溼淋淋的了。 等兩個孩子都死了以後,家珍也就死了,死的時候她說:“鳳霞、有慶都死在我的前頭,我心也定了,用不著再為他們操心了,怎麼說我也是做孃的女人,兩個孩子都孝順我,做人做到這樣,我也就該知足了。”

福貴就感覺到家珍的手臂在一截一截地涼下去,她全身都涼了,還有胸口一塊地方暖和著,然後他的手就貼在那個胸口上面,福貴就感覺到胸口的熱氣就像從他的手指縫裡一點一點地漏了出來。寫得很細膩,很感人。 家珍死了,還有二喜和苦根。

二喜是在裝水泥板的時候被兩塊水泥板擠扁的。苦根剛過五歲就能夠幫著幹活了,是一個很懂事的孩子,但是最後是吃了太多的豆子給撐死的。這不是三年自然災害,是因為家裡面沒有零食,苦根發著燒,福貴就給孩子煮了一鍋的豆子,沒想到他出門以後,孩子貪嘴,等他回來,苦根已經被撐死了。孫子也死了,福貴就只剩下自己。然後他在牛市上買下了一頭準備去屠宰的老牛,就給牛叫他自己的名字福貴,跟老牛相依為命。有人就說:“福貴,我看它的年紀比你爹還大。”還有人說“是兩個老不死”。

小說的結尾,老人牽著老牛迎著夕陽走去,老人說:“今天有慶、二喜耕了一畝,家珍、鳳霞耕了七八分,苦根還小,都耕了半畝,你嘛,耕了多少我就不說了,說出來你會覺得我要羞辱你。話說過來了,你年紀大了,能耕這麼些田也盡心盡力了。”有慶是兒子,二喜是女婿,家珍是老伴,鳳霞是女兒,苦根是孫子,好像一家人還都在身邊,沒有離去。最後,老人就唱起蒼老的歌:少年去遊蕩,中年想掘藏,老年做和尚。背後是炊煙和晚霞。


《活著》現在還適合讀嗎?

活著是什麼意思呢?活著是見證,小說裡的福貴見證了龍二和春生的死。龍二為了發財致富,設計賭局坑害了福貴,和福貴交換了角色,一解放,地和家產都分掉了,他也被槍斃了;春生選擇從軍,後來成了縣長,但遇到文革,他熬不住批判,最後自殺了。所以,福貴說:像我這樣,越混越沒出息,可壽命長。我認識的人一個個死去,我還活著。但他的活,就必須要見證一個個人的死,經過一次次生離死別。也許餘華認為,只剩下福貴這樣一個老人所凸顯的活著,才特別有力量。

《活著》是以福貴老人講述的方法,講了四十多年、近半個世紀的風雨在這個家庭中間的投影。老人承受了一連串悲慘命運的打擊,小說以它造就的滄桑感,具備了深刻的感染力。小說將接踵而至的死亡都羅列在一起,突出在苦難中間的承受力,作者通過這個濃縮的、連續不斷的苦難中間磨礪的承受力,來表達活著的意志、生命的頑強。同時這部小說是以特別質樸的敘述,包容了天翻地覆、不斷的社會裂變對一個個具體人生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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