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在官方，還是在民間，關於名人歸屬地（故里、墓地等）的爭論，就沒有斷過。比如，諸葛茅廬的南陽襄陽之爭，曹操墓的真假之辨。
前幾年被玩壞了的詩聖杜甫，最近也不想閒著，準備來這種口水戰中湊湊熱鬧。
杜甫被列為鄭州古代名人
2008年9月，河南人民出版社出了本書，叫《鄭州古代名人》。書裡面收集了近五十位鄭州古代歷史名人，並介紹了他們主要的生平、功績、地位，以及思想文化特點等。
這五十位名人裡面，不僅包括了唐初五言律詩奠基人杜審言，還列舉了他的孫子——詩聖杜甫。
這二杜，被列為鄭州古代名人的邏輯很簡單：他們出生在鞏縣，而鞏縣（縣級鞏義市）如今在行政區劃上，隸屬於地級市鄭州市，所以他們是鄭州古代名人。
這樣的推論，自然會引起洛陽人的不滿：說名人故里要從歷史的維度來判斷，鞏縣在唐代歸洛陽管，根本沒鄭州啥事，杜甫就是洛陽人！
杜甫是洛陽人嗎？
果真如此嗎？這其實牽扯到了，一個隱藏在背後的一個真問題：鞏縣在唐代的行政歸屬。
因為，杜甫出生在鞏縣，這一點是沒有爭議的。爭論的焦點有兩個：
第一，鞏縣在唐代歸哪管？第二，判斷歷史名人故里，應說其歷史歸屬地，還是當下歸屬地？杜甫出生在公元712年，卒於770年。先來看一下，這一時期的唐代行政區劃。
唐代，自高宗始以洛陽為都，稱東都。武德四年（621年），置洛州總管府，轄洛州、鄭州、熊州、榖州、嵩州、管州、伊州、汝州、魯州等九州，洛州轄洛陽、河南、偃師、緱氏、鞏、陽城、嵩陽、陸渾、伊闕等9縣。
開元元年（713年），唐玄宗改洛州為河南府。開元二十一年（733年），於洛陽置都畿道。天寶年間，改東都為東京。洛州、河南府均治洛陽。
不難看出，杜甫在世的時期，鞏縣確實和鄭州沒啥關係，它和洛陽縣都是個縣，先後分屬洛州和河南府。
雖然洛陽既是東都，又有州治和府治，但洛陽在行政關係上，從不是鞏縣的上一級。這就比如現在，河南省會是鄭州，但你不能說洛陽隸屬鄭州，只能說洛陽隸屬河南。
所以，你不能說鞏縣人是洛陽人，因為他倆是個平行的行政單位，但你可以說杜甫是洛州人和河南府人，這沒毛病。
至於剛才談到的第二個爭論焦點，判斷歷史名人故里，我更傾向於說他的歷史歸屬地，而非當下。
比如，李白出生在碎葉城，現在這地方在吉爾吉斯斯坦托克馬克市，但你不能說李白是吉爾吉斯斯坦人。
吉爾吉斯斯坦出版的“李白”郵票
所以，看待這一問題，還是要放在當時的歷史環境下。因此，我對杜甫是鄭州人的說法，存疑。
難道杜甫是襄陽人？
其實，判斷一個人的故鄉，除了“出生地說”，還有“籍貫說”。於此，鄭說在“啥是鄭州人”的文章中，已有詳細闡釋。
古人在寫史表述“哪裡人”的時候，便是比較注重“籍貫說”的。《舊唐書》記載，“杜甫字子美，本襄陽人，後徙河南鞏縣。”
後來，在宋代《太平御覽》，明代《明一統志》，清代《杜詩詳註》等多種史料中，都是提到“杜甫字子美，襄陽人”的說法。
而另據《清乾隆岳陽府志》記，明弘治年間平江縣修縣誌時，當地杜甫後世子孫貢獻出收藏的唐代勅書上載：“勅襄陽杜甫爾之才德朕深知之，今特命為宣義郎行在左拾遺……”該唐勅內容也收入了乾隆平江縣誌。
再看各個時期的鞏縣縣誌，只提到了杜甫祠堂和杜甫墓，在縣誌“人物”中，沒有關於杜甫的記載。
既然這麼多史料佐證，那杜甫就是襄陽人了嗎？也不盡然，看看杜甫本人怎麼說。
杜甫說：我是京兆杜陵人！
杜甫從來不說自己是襄陽人，文中稱自己為“京兆杜甫”，詩中常自稱“杜陵野客”“杜陵布衣”“杜陵野老”“杜陵遠客”“杜陵老翁”等，偶爾也說“少陵野老”。
這是為啥？因為他崇拜的，第十三世祖杜預，是京兆杜陵（今陝西長安）人。
杜甫之所以這樣自居，是因為京兆是他的祠堂的地名，代表了杜姓的根源，而杜陵指的他的祠堂也代表他的姓氏。
再來看看杜甫的家族史，也挺有意思。
杜預(222—284)是晉代名將，杜預的少子杜耽為晉涼州(甘肅武威)刺史。
杜耽之孫杜遜，在東晉初年南遷到了襄陽，任魏興(陝西安康西北)太守，他是襄陽杜氏的始祖。
遜子乾光的玄孫杜叔毗，為北周硤州(湖北宜昌西北)刺史。叔毗子魚石在隋時為獲嘉(在河南省)縣令。
魚石生依藝，為鞏縣令，遷居河南鞏縣。依藝生杜審言，為膳部員外郎；審言生杜閒，為奉天(陝西乾縣)令，是杜甫的父親。
（該世系參考了《元和姓纂》和岑仲勉的《校記》）
可見，杜甫祖先多半充當過太守、刺史、縣令一類的官吏，這是一個有官僚傳統的士族。杜甫出身在世代“奉儒守官”的家庭，也經常因為“詩是吾家事”而感到自豪。
再回到本文的論題，杜甫到底是哪的人？其實，從不同的角度看，都會得出不同的結論。
重要的，不是非得定義出杜甫是哪裡人，而是在文化開發和品牌宣傳上，做得更好。從這方面說，鞏義的“杜甫故里”比著成都的“杜甫草堂”，差了不只一點。
閱讀更多 鄭說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