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六年,我的苍凉却如歌的流年(作者:于宏远)

一九七六年,我的苍凉却如歌的流年(作者:于宏远)

一九七六年,我十七岁。当时我已经是队上屈指可数的硬实劳力了。那年秋天,三牤子大爷让我当生产队长,说我肯吃苦,还读过几天书,说我识文断字的,他说他们认识的那几个字早就就着豆包吃了。

那时在生产队上的大院里,一些上了年纪的爷们都赞成,一些女劳力和如我一样年龄的劳力不同意,在他们看来,像我这个嘴巴都没长毛的半拉子劳力能胜任队长这个角色吗?而我那时从心里往外想试一试,别的队劳力的年终分红每个工分都能勾上四、五毛,而我们队拼死拼活干,到年终每个工分才勾上二、三毛钱,队上社员绝大多数年终都“涨肚”(就是挣的工钱入不敷出,俗称“涨肚”)。

尽管我作为半拉子劳力能挣点工分贴补家用,但是,那时我心中总有一个梦想,就是等到有朝一日能带领乡亲们在这穷乡僻壤干出点名堂,最起码,让我们这个队的工分最少每一个工分得勾上五毛钱,让那些淳朴但有时近似于愚昧的乡亲们生活状态有所改变。

中间没有太多波折,那一年我成了生产队长,也算一个奇迹,在我们公社,我是唯一的由半拉子劳力担当的生产队长。

那时乡亲们的思想,还是挺落后的,比如对待亲人得了病的这件事,因为当时家家都不富裕,能挺一挺的绝不去上县城的医院。邻居柴连秀的老婆二凤得了肺病,据说是肺气肿,柴连秀当时还是村小学的代课老师,就是这样的人还相信迷信,请大神给他老婆看病。那时农村也没啥文化节目,冷不丁来个跳大神的,人们趋之若鹜,前去看热闹。

记得那是冬日晚饭后的黄昏时候,柴连秀家屋里屋外挤满了人,都在看大神在给二凤跳神治病。那时农村经常停电,柴连秀家点着煤油灯,昏黄的灯晕里大神和二神哼哼呀呀,我至今记得有两句唱词:“文王鼓武王鞭,打马扬鞭我就下了高山哪......”

一九七六年,我的苍凉却如歌的流年(作者:于宏远)

二凤在灯光下,虚弱的身子一阵阵咳嗽,柴连秀在一旁安慰道:“大仙家看完,咱们就会好了”我挤过人群来到屋里,感觉自己不像队长倒像个愣头小子,对那两位大神二神说:“别在这糊弄人了,快点走人吧”

大神二神面面相觑,竟不知咋应付我,倒是一旁的柴连秀双手合十在自言自语:“宁可信其有,死马当活马医吧”。那个大神看我这么一说倒是身体也不哆嗦了,似乎睡醒了一样,拿起那把鼓,说:“老柴呀,把那只公鸡给我拿着,对了,还有那二尺红布,我不拿走,你家老娘们这病不能好”。而柴连秀倒是也乖,去鸡架把那只早已拴住腿的大公鸡拽出来,忙不迭地抱着送给那个大神.........

我无话可说,那时正是文革后期,柴连秀也不咋正经教课了。那时我很悲哀,悲哀夹杂着苍凉,我即便是一个生产队长,但是我无能为力,我改变不了一些人愚昧的思想。

半年后二凤婶终于还是死了,我领着社员去帮忙,把生产队最好的三马一挂的马车派去了,拉着装着二凤婶的棺材,往北边乱葬岗去,那里埋着村里的先人,那时还流行墓碑,经年累月,有的乡亲们已无法辨认自己故去的先人的坟茔了。我们把二凤婶埋在一个向阳的土坡山,人哪,来人世一遭,荣辱成败、顺境逆流、天灾病业,到头来谁都会终究归一抔黄土。

一九七六年,我的苍凉却如歌的流年(作者:于宏远)

那时村里屯亲九舅说:“二孩子队长,我看咱们队整个小铁匠作坊能行,那看十里八村的队上的马钉马蹄子都上康金井去,钉一个马蹄子至少得五元钱,这个买卖不错”

九舅的话,我动心了。那时马是队上的最大功臣,没有它们,靠人扛肩挑能出多少活呀,但是马的四个蹄子一年得钉一回马掌钉,因为马经常干活,马掌如果磨平了,会抓不住地,也使不上劲。

一九七六年,我的苍凉却如歌的流年(作者:于宏远)

那年我在队上的后院的马棚里号召社员搭建一个土炉子,让九舅和姜大嚎干这个,专门给马钉掌子。我又在队部西屋整了一个豆腐坊,让老实巴交的马文生做大豆腐,那匹独眼大青马岁数大了,也干不动活了,让它拉磨。.........

一年下来,年终分红,队上的地收获的粮食除了送公粮的,还剩下不少粮食。家家都分不少。小铁匠炉,豆腐坊的收入都算上,老会计李凤鸣乐得合不上嘴:“队长,你说每个工分勾多少钱?”没等我猜呢,他急不可耐的说:“五毛二分”。

我记忆尤深:那年我们队里的场院,无论男女老少,欢呼雀跃,那一年,队上年终分红,没有一个社员“涨肚”

一九七六年,我的苍凉却如歌的流年(作者:于宏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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