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4日
我們把聚光燈對準
168例病患軌跡圖背後的這群人——
海南600多名疾控流調人員
一起來看看他們與病毒賽跑的日與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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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國都市報》2020年3月4日08-09版
“海南省臨高報告：一例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疑似病例。”1月20日上午10點，省疾控中心急性傳染病預防控制室副主任蘇新元收到信息，即使早有準備，但他心跳還是加速了。他立即召集流調應急隊伍，帶上應急箱，即刻出發。
自此，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打響，海南疾控系統600多名流行病學調查人員相繼奔赴前線，每天像偵探一樣做調查、追蹤，可謂是操碎了心。
截至2月20日零時，海南累計報告新冠肺炎確診病例168例。截至3月3日無新增。從1號確診病例到168號病例，這群“福爾摩斯”與看不見的病毒賽跑，以詳實的數據和信息，查出確診病人的生活軌跡，描繪關係圖譜，並追蹤其密切接觸者，及時阻斷、隔離、治療。
省疾控中心急性傳染病預防控制室副主任蘇新元（右）
海南首例確診病例
差點“飛”走了
“疑似病人從武漢來的。”在前往臨高的車上，蘇新元與臨高縣疾控流調人員電話聯繫，尋找有力依據。
棘手的問題是，病人找不到了。據此前的臨高縣人民醫院門診接診醫生反饋，該病人家裡出了點事，準備回武漢，還訂了機票。
時間追溯到3天前，一名來自武漢的65歲女子因身體不適到臨高縣人民醫院就診，醫生開了兩天的治療用藥，1月17日、18日連續兩天打針，病情有所緩解。19日繼續到醫院開藥，然後跟醫生聊起了準備回武漢。
就診時該女子登記了住址和聯繫方式等。打電話無人接聽，該接診醫生只好前往其居住小區尋找未果，該患者可能離開了，不在小區。
蘇新元根據醫生反饋的信息，該患者計劃於1月20日乘坐飛機離島，而從臨高到海口有90公里，推測患者上午10點多可能已經從臨高趕往機場的路上。
武漢疫情發生後，各地應對措施已經啟動。1月15日，海南省衛生健康委成立了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防範和應對工作領導小組，指定海南省人民醫院和三亞中心醫院兩家定點收治醫院。
經綜合分析後，省衛健將該患者的信息報告給民航部門，該患者一家四口登機時“被截住了”。隨後送往海南省人民醫院檢查治療，對該患者採集咽拭子標本送海南省疾控中心進行核酸檢測。
1月20日晚10點，該患者的標本送達省疾控中心實驗室，21日凌晨，病毒檢測結果出爐，顯示為陽性。次日，標本送至中國疾控中心進行病毒核酸複核檢測，結果為陽性。海南首例新冠肺炎病例確診。
首例確診後，蘇新元的工作才剛剛開始。 該患者一家所乘坐的車輛，在臨高生活期間接觸到的人，都要一一追蹤出來，並進行醫學觀察隔離。
經過進一步調查得知，患者1月14日從武漢到達臨高縣，1月16日下午自感不適，出現低熱、咳嗽等症狀。在臨高生活的這幾天，患者與家人和另外7名老鄉在小區旁邊的飯店吃飯。所有密切接觸者都進行隔離觀察治療，幸運的是都未感染。
至今回想，蘇新元說：“幸好及時找到，差點‘飛’走了。”如果患者離開海南的話，對患者的治療和海南的疫情防控都不利。
目前，該患者已治癒出院，在集中隔離觀察中。
查看4小時監控排查
找到搭載確診患者母女
1月25日，海南澄邁某風情小鎮小區一位男性住戶確診為新冠肺炎患者。這也是澄邁的首例確診病例，當地發佈了急尋密切接觸者信息。
據澄邁縣疾控流調人員前期調查，該患者是武漢人，1月22日上午，曾乘坐一對母女的私家車到福山鎮菜市場購買肉菜、大米等物資。私家車密閉空間，病毒的濃度較高。這對好心的母女作為密切接觸者，需要及時找到，並隔離觀察治療。
1月26日下午，海南省疾控中心黨委辦紀檢監察室負責人邢泰然帶流調隊員前往澄邁支援，對前期的流調情況進行了解，以期尋找突破口。
“她們住在小區裡，住哪棟樓不知道，人很好。”該男患者回憶，這對母女來自河南，不知道姓名，母親開車，當天上午10點左右，他和妻子搭乘她們的車外出買菜。
根據這些信息，蘇新元帶隊前往患者買菜的菜市場排查，邢泰然帶隊在小區裡排查。邢泰然說，當時疫情還不明朗，該小區內是否還有其他的傳染源也不清楚，所以當地鎮政府把該小區封了，他和同事們穿著防護服進入小區進行排查。
邢泰然和劉瑩到小區物業公司查看監控，穿著防護服又熱又悶，坐在小區監控室裡，反覆查找、比對車型，一看就是4小時，共查看了4個監控攝像頭的監控視頻。
邢泰然和劉瑩盯著監控電腦畫面，物業經理拿著患者夫妻的照片比對，同時反覆跟患者打電話溝通詢問，有時快進，有時慢放。在患者樓下的監控攝像頭，從早上9點開始，一直查看到上午10點10分，終於發現男患者的身影，從樓上走下來。
一開始以為患者在小區大門口乘車，但回看監控未發現。經再次詢問患者，得知他們是在那對母女所住的樓棟下上的車。邢泰然和隊員回看母女樓下的監控，根據患者描述的情況繼續查找，監控顯示當天的10點05分，發現了這對母女。
最後看停車場的監控，終於找到了他們的交集時間：上午10點25分，該患者夫婦搭乘了母女的車出了小區。
1月27日中午1點多，邢泰然和小區物業拿著監控視頻中母女的圖像，找到了該戶人家。隔著一道鐵門，邢泰然說，“搭乘你們車輛的住戶確診患新冠肺炎。”
邢泰然叮囑他們進行居家隔離觀察，監測體溫，身體不適時及時上報物業。邢泰然留下聯繫方式並跟蹤隨訪。幸運的是，這一家三口都未感染。
進駐封鎖疫區調查
“不放過一個線索”
1月26日，正月初二，凌晨2點，張勇被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喚醒。瓊中黎族苗族自治縣出現一例感染來源暫時不明確的病例，急需省疾控中心專家增援。
放下電話，張勇立即連夜安排人員和物資。26日一早就帶著3名同志趕赴瓊中陽江農場。
省疾控中心副主任張勇（左一）帶領流調隊員開展上門流調工作。
張勇是北京市疾控中心消毒所副所長，1月8日作為中組部、團中央第20批博士服務團成員飛赴海南掛職1年，任職海南省疾控中心副主任。
在張勇帶隊（第4流調組）增援前，海南省疾控中心已派出第7組流調組趕赴瓊中縣開展流調工作。
當時的流調工作圍繞海南第16號確診病例展開。患者是55歲的杜醫生，其常住地為瓊中陽江農場，無外出旅居史。1月18日身體不適，22日到儋州市人民醫院就診並隔離治療，25日確診在定點醫院隔離治療。
張勇到達陽江農場時，那裡已經成為封鎖的疫區，外圍拉起了警戒線。張勇和其他流調人員都駐點在疫區內，住在離陽江農場醫院不遠處的旅館。
在瓊中陽江農場醫院，由於駐地在疫區，病毒就在身邊，工作人員互相間隔一米站著吃飯。
“需要排查院內職工，還有醫生接診的患者。”張勇說，工作量很大，其中，確診患者的家人是重要的調查對象，需要上門調查。張勇說：“在疫區調查就是把自己置身風險之中，而與患者家屬面對面調查，感染風險更大。”
風險就在身邊。1月27日晚，連續兩天一起開展流調工作的陽江農場醫院防疫站站長賈某某確診了。當地的一些流調人員成為密切接觸者，進行居家隔離觀察。省疾控中心派駐的流調人員，經過分析不屬於賈女士的密切接觸者，繼續開展流調工作。
在瓊中陽江農場醫院，流調人員戶外開“圓桌會議”，討論調查情況。
張勇組織大家在戶外開會分析，各人之間相隔1米多，圍成一個大圈，說話都要加大音量。經分析，該病例無武漢旅居史和接觸史，高度懷疑是本地傳播。為了搞清楚傳染源，根據三批流調組一行14人詳細排查的資料，通過對黎母山鎮有武漢旅居史的人員調查、對病例密切接觸者的流行病學調查和陽江醫院醫護人員的重點走訪，很快確定了方向。
“不放過一個線索。”蘇新元說，在抽絲剝繭般的細緻走訪和大量現場流行病學調查下，同時通過對重點人群的採樣和檢測，最終確定了傳染源，這一例本地聚集性病例由此真相大白。
1月29日，海南省衛健委通報兩例本地感染新冠肺炎確診病例，分別為杜某某和賈某某，兩人均為瓊中縣陽江農場醫院工作人員。賈某某1月13日因發燒咳嗽找杜醫生看病，有密切接觸；1月18日，杜醫生髮病，隨後確診。賈某某始終症狀輕微，作為密切接觸人員經疾控機構檢測後確診。
蘇新元認為，調查清楚後，流調組據此提出了下一步瓊中地區聯防聯控的防制策略，確保疫情沒有進一步擴散，給省內其他聚集性疫情提供了經驗借鑑。
哪裡防疫遇難題
就到哪裡去
“她是一個小區的物業經理，春節期間幫業主買口罩、拍合影、搞遊園活動，是個比較熱心的人。她去的地方也多，跟閨蜜逛街，去了保亭縣城的超市、金店、服裝店等，差不多逛了半個縣城。”蘇新元口中的她，是海南省第128例病例，也是保亭第3號病例。2月4日，該小區一對夫妻確診患新冠肺炎，被送往定點醫院隔離治療。
哪個市縣的疫情防控遇到難題，就派到哪個市縣。蘇新元自從1月20日出發，已經輾轉全省多個市縣，有時深夜接到緊急指令，第二天一早就整裝出發，趕到下一個疫點開展調查處置。為此，他也被流調隊員稱為“游擊隊長”。
2月8日，蘇新元的任務是調查保亭第3號病例的活動軌跡，並追蹤其密切接觸者。
小區內的線索很快就明朗了，但小區外的活動軌跡有點棘手。該病例活動非常活躍，發病前去過的場所較多（均在省內活動），發病後接觸的人員較多，傳染來源的線索錯綜複雜，密切接觸者人員較多，這給傳染源追溯和密切接觸者追蹤帶來很大壓力。
該患者與小區兩位業主（確診主病例）較近的交集有兩次。分別是1月23日她上門給前兩位業送口罩，1月25日召集小區業主拍集體照，兩位業主有參與。
為了追蹤患者確診前14天的生活軌跡，蘇新元與流調組隊員9人分為3個組，按照區域分化分頭開展調查，找到金店導購員、超市收銀員、服裝店員工等核實求證，還通過公安、工商等部門開展聯動協查，最終描繪出該患者的密切接觸者關係圖譜。
時光追溯到該患者發病前14天。1月8日、9日，她正常上下班、生活起居規律。1月15日，她上班期間送福和對聯上門給業主，期間未戴口罩。1月21日，她組織小區業主參加遊園活動，約2小時，接觸業主約幾十人。第二天出現頭痛症狀，繼續上班。23日買口罩送給部分業主，小區另外兩位確診病人到門崗處諮詢她，雙方對話幾分鐘。1月24日（除夕），回到父親的老家與一大家人吃飯。
蘇新元說，經過多方努力，流調組先後追蹤到了該患者的80多名密切接觸者，並進行隔離觀察，防止疫情進一步擴散。
2月16日，該患者治癒出院，在接受集中隔離觀察。
白天追病毒
晚上學防控方案
“哪裡有疫情，哪裡就是戰場。”蘇新元和妻子都是一線防控人員，隨時準備奔赴抗擊疫情的一線，為了做好長期抗擊疫情的準備，他讓愛人在正月初一將5歲的女兒送回外婆家。
由於新冠肺炎的很多不確定性，蘇新元白天忙調查工作，晚上脫掉口罩防護服就開始學習關於新冠肺炎的國家診療方案和國家防控方案。
海南確診病例編號已經到第170號，其中，第44號和第115號確診病例已訂正核減。但病例號不減，一直順下來。2月20日0時，海南省累計報告新冠肺炎確診病例168例。截至3月3日晚，未出現新增。目前，海南確診病例活動軌跡鎖定在第170號。
這些病例的活動軌跡，是全省600多名像蘇新元這樣的流調人員在一線調查追蹤，描繪關係圖譜，最終公佈出來的。 這是傳染病防控中必不可少、極為重要的工作，是早發現、早診斷、早隔離、早治療的重要保障。
調查中，確診患者在什麼時間，乘坐什麼交通工具、去過什麼地方、在哪裡吃飯、與什麼人聊過天……這些信息都要掌握，才能找到與其密切接觸者。流調工作需要很多人力，力求細緻、準確，如果提供了不真實的信息，就是多一分潛在的風險。
海南省疾控系統的流行病學調查人員
“做流調最困難的是被調查者不配合，故意隱瞞實情。”有的疑似病人需要反覆核實、打電話追蹤。此前，省衛健委每天發佈多條急尋同行旅客信息和確診病例生活軌跡，就是為了及時找到與確診病人密切接觸者，有利於疫情的防控和相關病人的治療。
這些信息的背後，是海南省各級流調隊伍、實驗室檢測人員等疾控人員持續奮戰的結果。
記者：王洪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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