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十二橋路尋訪十二橋遺址

在十二橋路尋訪十二橋遺址

孩子們清洗十二橋烈士墓園介紹碑。

在十二桥路寻访十二桥遗址

十二橋遺址出土文物。

在十二桥路寻访十二桥遗址

十二橋遺址幹欄式建築。

在十二桥路寻访十二桥遗址

十二橋遺址。

在十二桥路寻访十二桥遗址

路人閱讀有關十二橋的介紹。

在有關十二橋路的寫作和實地尋訪過程中,發現許多細節值得推敲。

先說說通惠門吧。

清代,成都人要到城外西南方向一帶,要從老西門、老南門,甚至北門出城,七彎八拐不太方便。1913年,為便利城內居民出城到青羊宮趕花會,四川督軍胡景伊下令在西較場邊的城牆上,朝二仙庵、青羊宮的方向新開一道城門,取《左傳·閔公二年》“務財訓農,通商惠工”句意,取名通惠門,民間亦稱“新西門”。

光有通惠門還不行,必須在新城門外的西郊河上修一座橋,就是我們現在講的“配套工程”。於是,在1916年修建了一座連通城內與城外的新橋,稱為十二橋。

木橋,廊橋,石墩橋

十二橋當初真是修建在西郊河上的嗎?

《成都城區街名通覽》介紹,十二橋是通惠門外護城壕上的篷橋,建於民國初年,名字的由來有兩種可能:一種是位列附城各橋序列第十二;另一種可能是因為風光美麗,得揚州二十四橋風景之半,取“平分揚州明月”之意。現在,在橋邊木牌上有關於十二橋歷史的介紹,對橋名的由來又增加了一種說法:年有十二月,日有十二時,成年累月、週而復始,橋名“十二”,寓意歲月循環、經久不變。

通惠門外護城壕是什麼呢?在老成都西面的護城河體系未建立起來時,西段城牆外是依靠壕溝來進行城市防禦的。從唐代開始,開挖了西段人工河,護城河與城牆共同構成禦敵聯防體系。其實,查看清代和民國時期的成都地圖,可以看到,在城牆和護城河之間的多處地方,還有一條小河,這是城市多層縱深防禦體系的一部分,讓渡過護城河的敵人無法直抵城牆,發動攻城戰。比如,民國二十二年(1933年)的成都地圖上,在通惠門和西郊河之間有一條小河溝,河溝上有一座橋,過橋往西才是西郊河。

在傅崇矩編纂的《成都通覽》中有關成都西門外8座橋樑的記載裡,沒有十二橋的名字。因為《成都通覽》是在1909年出版的,那時十二橋還沒有修建。

十二橋從1913年開建,1916年建成,當時建的是一座木橋。數年後,改造成廊橋。到20世紀60年代,為了修築公路,廊橋改造為石墩橋。我們現在看到的十二橋,是修建蜀都大道時拓寬後的新橋。一座施工體量並不浩大的木橋,為什麼當年會修建3年?這似乎有些不合常理。

杜滿希是法國駐成都領事館的官員,他提供了一張民國初年十二橋的珍貴照片,那是一座優雅靈動的重簷歇山廊橋,小巧精緻,但從照片上無法斷定橋的準確位置。那麼,找到杜滿希應該就可以搞清楚當年十二橋是不是在西郊河上了。我特意打電話到法國駐成都領事館,電話裡一位女孩用細聲細氣的普通話告訴我,杜滿希早已退休回國,工作郵箱已停用,無法聯繫。

晉康橋並非十二橋

有不少文章裡提到十二橋在20世紀40年代改為磚拱橋,橋名改為晉康橋,因當時擴建西安路的名義主事者為川軍將領鄧錫侯,字晉康。十二橋和晉康橋是一回事嗎?成都市政府在1939年5月24日發佈了《環城公路西北段徵地補償辦法》,其中有領取補償款期限的要求,安排十二橋、晉康橋、將軍碾、任家橋一帶業主於5月29日到市政府驗契領款。如果說十二橋一直就在西郊河上,也叫晉康橋,那公文將十二橋和晉康橋並列,又是怎麼回事呢?

1979年版的《成都市街道索引手冊》裡寫得非常清楚,西安南路其中一段原名晉康橋,備註欄裡註明相關門牌號為1-45和2-50號。這樣看來,十二橋和晉康橋相隔不遠,是兩座不同的橋。其實,過去在西郊河的西側還有一條並行的河,是從將軍碾方向流下來的,晉康橋很可能是在這條河上的,它和十二橋以及西郊河並沒有什麼關係。

我過去一直以為西安路與陝西西安有什麼聯繫,也分不清西安路與陝西街。實際上,“西安”二字是成都西門平安的意思,僅此而已。

西安路過去是老成都環城馬路的西段,建於1931年。原來馬路中有一條灌溉用的小河,河上有座木橋,方便老百姓進出通惠門。1947年夏天河水暴漲,木橋被毀。鄧錫侯主持重修,建了一座新的石橋,此橋取名“晉康橋”,同時將橋南端至今天的十二橋路的這一段命名為晉康橋街,晉康橋以北的路段,取名西安路。

我們不妨來想想這樣一個有趣的問題,1913年通惠門開通到1916年十二橋完工的這段時間裡,城西的居民是如何到青羊宮的?

根據地圖分析,城內居民出通惠門過小橋,沿小河溝邊的道路往南走,在迎仙橋過西郊河就到青羊宮。也就是說,十二橋的修建並不只為老百姓到青羊宮提供方便,而是有其他更主要的原因。

烈士犧牲之地探考

還有一個與十二橋有關的問題:十二橋烈士是在什麼地方被殺害的?我查閱不少資料,具體地點大多含糊。

廖俊義和唐體堯解放前是國民黨特務,均參與了十二橋的大屠殺。在他們的交代材料裡,提及槍殺現場離通惠門非常近,出城約一里路,在十二橋的西南邊,在過橋的防空壕中。為了更加準確定位烈士殉難地,我找到了唐體堯在1950年8月4日的口供材料,文中描述“從公路到刑場約半里路”。

在手機地圖上可以找到烈士殉難地在十二橋路南側與琴臺路的交會處,也就是現在琴臺路入口牌坊的旁邊,這個位置不在現在十二橋的西南邊,而是在大橋南偏東的位置。其實,立有白色花圈雕塑的地方是烈士殉難紀念地,並不是烈士犧牲的準確地點。

我按照描述實地走了幾趟,發現實際情況比想象要複雜。

首先確定老通惠門的位置,大概是琴臺路東側建築與西較場西側圍牆的結合處,也就是現在通惠門簡介路牌的位置。往西走260步,過西郊河到了新一村小區入口處。繼續前走,到省委老幹部局門口已是500步了,按照我的步幅,離通惠門的距離最多400米,如果在這個位置,往南走200多米左右,就進入老幹部局大院裡了。如果按“一里路”來計算,我從通惠門往城外走,大約要650步,大約要走到中醫醫院宿舍區的位置。這裡離西郊河和新一村如此遠,會是烈士當年犧牲的地方嗎?成都市委組織部十二橋烈士調查組相關調查資料更準確一些,烈士犧牲地點在十二橋過橋西南兩百多米處的亂墳壩裡。

再來看交代材料的情況和烈士犧牲地之間的關係。特務當時開車出通惠門的實際距離應該沒有“一里路”。出通惠門的路況估計比城內差。我們開車都有這樣的體會,相同距離的路程,路況差時,你會感覺開了很久很遠,況且當時夜晚缺乏參照物,人又處於非常緊張的狀況。而且,特務下了公路往南走,不太可能走直線,感覺走了“半里路”,但拐來拐去,實際離公路和西郊河不太遠。這樣分析,就不難梳理特務交代的情況和烈士實際犧牲地之間的邏輯關係。

特務們為什麼當時如此緊張和匆忙呢?看看成都1949年底的大事記就一目瞭然了。

10月1日,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

10月20日,解放軍第二野戰軍公開宣佈向四川進軍。

11月1日,劉鄧大軍發起川黔戰役。

11月27日,賀龍率部由陝入川。

12月6日,解放軍發動成都戰役,四川各地紛紛解放。

12月7日,成都發生“十二橋慘案”。

12月10日,蔣介石離蓉,逃往臺灣。

12月27日,解放軍入城,成都解放。

我們現在看到的烈士墓地又是怎麼一回事呢?

1950年1月3日、4日、7日三天,完成了十二橋和撫琴臺共35位烈士遺體的發掘工作後,靈柩停放在支磯石街原國民黨空軍層板廠內。1月19日公祭後,進行了起靈儀式。送葬隊伍經過同仁路、實業街、商業街、東城根街、祠堂街、金河街、通惠門,在青羊宮公葬地舉行安靈儀式。原來的青羊宮公葬地就在現在的文化公園裡。

十二橋文化的興起

我們再來看看“十二橋遺址”到底在哪裡。

十二橋遺址在中國考古史上佔有重要地位,被國務院核定為第五批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許多朋友慕名前來,卻找不到遺址在什麼地方。

十二橋南邊有個非常清靜的小院,是成都文物考古研究所和成都文物考古工作隊的老辦公區,幾株大樹,幾排紅磚平房,算得上是市內拍攝懷舊老電影的好地方。十二橋商代建築遺址的核心區域就在這個小院的下面。遺址於1985年偶然發現,是中國最典型的早期幹欄式建築遺址,學術價值很高。由於還不具備大規模發掘的條件,暫時回填保護。現在,院子裡還有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的石碑一塊。

大約從公元前3000多年開始,三星堆古城突然被廢棄,三星堆文明神秘消失。與此同時,十二橋文化在成都地區漸漸興起,延續了長江上游文明在成都平原的發展。這是四川地區繼三星堆文化之後,古蜀文明發展史上的又一次高峰,它們所表現出的文化類型,被學界命名為“十二橋文化”。

古蜀先人為什麼要修建幹欄式建築?古郫江自成都西北九里堤向南流至今通惠門一帶,再向東流。古蜀人從岷江上游向成都平原遷徙時,首先進入成都平原西面,並修建居所。這些房屋都修建在江畔,由於臨河,所以要修建得高一些,防潮防洪。眾多考古發現表明,我國古代南方建築普遍採用“幹欄式”,而北方地區的建築為防寒保暖多為地穴式或半地穴式。現在,南方和北方的建築看上去沒有多大的區別,但對採光通風保暖的要求仍不相同。

現在,出通惠門地鐵站,沿十二橋街往西走,極目遠眺是一環路邊溫哥華廣場依舊巍峨的樓影,這麼多年來,它一直是這一帶的標誌性建築。道路的左側是古代西較場的位置。老成都有東西南北四個較場,這是其中之一。

往西幾步就是琴臺路口,在仿古牌坊邊的小綠地裡是十二橋烈士殉難紀念雕塑。

上十二橋,過西郊河,遠望是一環路口互通式立交橋上上下下不斷線的車輛。

十二橋路的北側,靠近立交橋的位置是成都中醫藥大學。成都中醫藥大學是我國最早建立的4所中醫藥大學之一,其中藥學專業是重點建設的一流專業。

一座橋、一條街就有這麼多故事,這座城市那該有多少故事啊!

□馮暉 文/圖(部分圖片據四川省地方誌工作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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