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9 平原君與信陵君的口舌之爭:是趙公子貪慕虛榮還是魏公子自甘墮落

平原君與信陵君的口舌之爭:是趙公子貪慕虛榮還是魏公子自甘墮落

平原君與信陵君的口舌之爭:是趙公子貪慕虛榮還是魏公子自甘墮落

本期話題

魏公子信陵君旅居趙國的時候,曾與平原君趙勝發生過一段口舌之爭。信陵君為了將兩位趙國隱士毛公和薛公招致麾下,不惜紆尊降貴,混跡於賭館酒肆。平原君因此批評信陵君自甘墮落,而信陵君則反唇相譏,諷刺平原君有眼無珠。

到底兩位齊名的戰國公子孰是孰非?他們招賢納士的手段和方法又有什麼區別呢?


平原君與信陵君的口舌之爭:是趙公子貪慕虛榮還是魏公子自甘墮落


平原君與信陵君的口舌之爭:是趙公子貪慕虛榮還是魏公子自甘墮落


雖然同是以招賢納士、賓客盈門而著稱的戰國貴公子,但平原君趙勝的小舅子魏無忌卻與他的姊夫大不相同。


據《史記》所載,公元前257年,矯奪晉鄙兵權以解邯鄲之圍後,魏公子無忌為免安僖王秋後算賬,留居趙國。

旅趙期間,他慕名結交了兩位趙國隱士毛公和薛公


公子聞趙有處士毛公藏於博徒,薛公藏於賣漿家,公子欲見兩人,兩人自匿不肯見公子。公子聞所在,乃閒步往從此兩人遊,甚歡。平原君聞之,謂其夫人曰:“始吾聞夫人弟公子天下無雙,今吾聞之,乃妄從博徒賣漿者遊,公子妄人耳。”


夫人以告公子。公子乃謝夫人去,曰:“始吾聞平原君賢,故負魏王而救趙,以稱平原君。平原君之遊,徒豪舉耳,不求士也。無忌自在大梁時,常聞此兩人賢,至趙,恐不得見。以無忌從之遊,尚恐其不我欲也,今平原君乃以為羞,其不足從遊。”


——《史記·魏公子列傳》


毛公藏身於賭館,薛公隱跡在酒肆。為了將這二位賢士招致麾下,魏公子無忌不惜紆尊降貴,與二人為布衣平交。


可他的禮賢下士卻招來了姊夫平原君的鄙視。平原君叱無忌自甘墮落,混跡於下九流的行伍。而無忌則反唇相譏,質疑平原君愛慕虛榮,並不真懂鑑士求士。


平原君與信陵君的口舌之爭:是趙公子貪慕虛榮還是魏公子自甘墮落


對這段發生在二公子間的小插曲,我私意以為不能僅視作強主與客賓的意氣之爭,它實際上折射出了信陵君與平原君招賢納士的不同策略,甚至可以說反映出了以信陵、平原為核心的兩大政治集團的不同特徵

關於這一點,我們只要看看魏安僖王和趙孝成王對待信陵君與平原君的不同態度便一目瞭然。對信陵君無忌和他身邊龐大的幕僚集團,魏安僖王始終心懷惴惴,恐懼不安:

公子與魏王博,而北境傳舉烽,言“趙寇至,且入界”。魏王釋博,欲召大臣謀。公子止王曰:“趙王田獵耳,非為寇也。”復博如故。王恐,心不在博。居頃,復從北方來傳言曰:“趙王獵耳,非為寇也。”


魏王大驚,曰:“公子何以知之?”公子曰:“臣之客有能深得趙王陰事者,趙王所為,客輒以報臣,臣以此知之。”是後魏王畏公子之賢能,不敢任公子以國政。


——《史記·魏公子列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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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遷批評魏安僖王防嫌信陵君是嫉賢妒能、心胸狹隘,公正地說,這恐怕已經偏離了一個歷史學家本應該堅持的冷靜客觀的立場。從這段記載看,信陵君依靠手下的三千門客編織起了一張強大的情報網絡,對北鄰趙國的一舉一動,他都瞭如指掌。


信陵君既然有能力監視趙王的所做作為,那近在咫尺的魏王呢?信陵君難道就不會在他身邊插針嗎?


不可能。

事實上,魏安僖王的宮闈秘事,信陵君和他身邊的核心幕僚纖毫畢知。公元前258年秦軍圍困邯鄲,魏安僖王本擬發兵救援。卻因為受到秦國的武力威脅而下令十萬援軍留駐鄴城,不得入趙參戰。信陵君屢次勸諫魏安僖王作速進兵,但安僖王懾於秦國的淫威,就是不肯頒下兵符。


雙方僵持不下的時候,謀士侯嬴對信陵君說:

“嬴聞晉鄙之兵符常在王臥內,而如姬最幸,出入王臥內,力能竊之。”


——《史記·魏公子列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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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信陵君的謀主,侯嬴不但瞭解魏安僖王最寵幸的人是如姬,甚至連安僖王的兵符放在王宮的哪個位置,他都一清二楚。由此推論,信陵君在監控北鄰趙國的同時,對自己的王兄很可能採取了更加嚴密的監控手段。

暗布眼線,刺探宮闈隱私,這是任何一個獨裁君主都不能容忍的犯上之舉。

在歷史上,因為發現此類事件而大開殺戒的君主不乏其人,比如秦始皇:

令咸陽之旁二百里內宮觀二百七十複道甬道相連,帷帳鐘鼓美人充之,各案署不移徙。行所幸,有言其處者,罪死。始皇帝幸梁山宮,從山上見丞相車騎眾,弗善也。中人或告丞相,丞相後損車騎。始皇怒曰:“此中人洩吾語。”案問莫服。當是時,詔捕諸時在旁者,皆殺之。自是後莫知行之所在。

——《史記·秦始皇本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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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自己的隱私,秦始皇採取了極為嚴厲的保密措施。哪怕只是皇帝的行蹤遭到洩露,所有沾上嫌疑的人都要一併處死。相形之下,魏安僖王作為堂堂一國元首,他的私生活在信陵君面前竟然是透明的!像這樣危險的人物,魏安王又怎麼敢把國政交給他來打理呢?

平原君與信陵君的口舌之爭:是趙公子貪慕虛榮還是魏公子自甘墮落


信陵君依靠眾多門客編織起一張寬大的蛛網,將魏安僖王“罩”了起來,不得掙脫,引發了安僖王的憂慮。因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就在信陵君要去救援的趙國,趙孝成王對待養士的平原君卻大不相同。


雖然平原君門下也養著數千門客,看起來勢力並不比信陵君更小,但趙孝成王卻似乎放心大膽地把政務統統託付給平原君。《史記·魯仲連鄒陽列傳》說:

魯連見新垣衍而無言。新垣衍曰:“吾視居此圍城之中者,皆有求於平原君者也;今吾觀先生之玉貌,非有求於平原君者也,曷為久居此圍城之中而不去?”

——《史記·魯仲連鄒陽列傳》


平原君與信陵君的口舌之爭:是趙公子貪慕虛榮還是魏公子自甘墮落


根據魏安僖王派往邯鄲的使者新垣衍的觀察,圍城邯鄲當中,那些有能力突圍卻仍逗留不去的人,都是“有求於平原君”者。換做今天的話說,這些人的俸祿爵賞都要仰仗平原君而非趙孝成王的賜予。平原君能夠代表趙孝成王行使賞罰之權,這在邯鄲解圍後的論功行賞中也可以得到印證:

平原君既返趙,楚使春申君將兵赴救趙,魏信陵君亦矯奪晉鄙軍往救趙,皆未至。秦急圍邯鄲,邯鄲急,且降,平原君甚患之。邯鄲傳舍吏子李同說平原君曰(中略)於是平原君從之,得敢死之士三千人。李同遂與三千人赴秦軍,秦軍為之卻三十里。亦會楚、魏救至,秦兵遂罷,邯鄲復存。李同戰死,封其父為李侯。

——《史記·平原君虞卿列傳》

適會魏公子無忌奪晉鄙軍以救趙,擊秦軍,秦軍遂引而去。(中略)於是平原君欲封魯連,魯連辭讓(使)者三,終不肯受。平原君乃置酒,酒酣起前,以千金為魯連壽。

——《史記·魯仲連鄒陽列傳》


平原君與信陵君的口舌之爭:是趙公子貪慕虛榮還是魏公子自甘墮落


李同和魯仲連在邯鄲被圍之際都是直接向平原君獻計。而解圍之後,平原君封賜他們也不見事先請示趙孝成王的記載。不但平原君爵賞屬下不必請示王命,甚至趙孝成王想要有所封賞,還得顛倒過來先徵求平原君的意見


趙孝成王德公子之矯奪晉鄙兵而存趙,乃與平原君計,以五城封公子。

——《史記·魏公子列傳》

為什麼趙孝成王就不忌憚相國平原君專權擅政呢,就像魏安王忌憚信陵君一樣?


這一方面可能是趙孝成王一朝的政治風氣使然:從趙孝成王執政伊始,重用宗室、論職以親的不良風氣就一直瀰漫不散。另一方面,我們似乎也可以認為,以平原君為首的政治集團,其對君權的威脅不如信陵君集團那麼大


《史記》載:

秦之圍邯鄲,趙使平原君求救,合從於楚,約與食客門下有勇力文武備具者二十人偕。平原君曰:“使文能取勝,則善矣。文不能取勝,則歃血於華屋之下,必得定從而還。士不外索,取於食客門下足矣。”得十九人,餘無可取者,無以滿二十人。

——《史記·平原君虞卿列傳》


平原君與信陵君的口舌之爭:是趙公子貪慕虛榮還是魏公子自甘墮落


秦軍圍困邯鄲的時候,平原君前往楚國請求救援。楚軍能否援手,關係到趙國的生死存亡。所以對這一次出使楚國的外交談判,平原君極其重視,並從門客中嚴選幹才,組成了一支精幹的隨行使團。


明明平原君的門客有數千人之多,選出20人組成使團直是百裡挑一,應該輕而易舉,可平原君挑來挑去,只挑到了19個得用之人,剩下一個死活湊不齊了。更讓平原君尷尬的是,平原君親自遴選的這19位幕僚到了楚國全都碌碌無為,剩下那位在談判桌上一錘定音,促成楚、趙聯盟的門客毛遂居然是出發前自告奮勇、前來湊數的。

信陵君無忌批評平原君養士“徒豪舉耳”——只不過擺襬闊氣,充充門面,好看卻不中用。從毛遂自薦的故事看,信陵君所言原來實不虛。

參考文獻:

瀧川資言《史記會注考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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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HE END —

文字|晉公子

排版|奶油小肚肚

圖片|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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