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3 買活魄(現代故事)

七月連天熱,李有全的心比天氣還熱。為啥呢?因為家裡沒得存糧,快揭不開鍋了。不知道的人說他懶,知道的人暗暗搖頭。

李有全裡種蘑菇的一把好手,在自家地裡種了兩年蘑菇就賺了不少錢。村長見種蘑菇很賺錢,就強行把他種蘑菇的工具都抬到自己家,要李有全給他去打工。李有全堅決不去。自此一蹶不振,就一路懶下來了。

李有全面對著自己家隔壁左右次第新蓋起的小樓,天天聞著左鄰右舍的撲鼻飯菜香,抓破了頭皮,皺夠了眉頭,終於想出了一個好主意--去買活魄。

賣魂的人叫範糊塗,雖然和李有全不在一個村,但是離得也不遠,住在西小莊村。範糊塗天天晚睡早起,卻不是去下地幹活,而是捧著發黃的線裝書研究神鬼之道,並自稱為“範道長”。他雖然把日子過得比李有全強點,一日三餐有米水端得上桌,但是生活水準也就僅僅侷限於溫飽。自然了,範糊塗的溫飽就是來自於李有全一類異想天開來此買活魄的人。

李有全懷揣著剛當破爛賣了一床棉被的錢,藉著一路樹蔭終於來到了範糊塗的家。範糊塗看著李有全手裡的那三塊五毛錢,搖搖頭說:“你還是別買了。我這裡的活魄,你哪一級別的都買不起。”

李有全不灰心,說:“老鄰1日居的,抬頭不見低頭見,你也別太黑了,買東西還都時興打打折呢,你也給我優惠優惠。”

範糊塗瞥了一眼李有全,說:“打折那是薄利多銷,你就買一個,還跟我討價還價的,我都不屑賣給你。”

李有全忙問:“那活魄還可以一下子買好幾個?”

範糊塗白了一眼李有全,端起茶缸子灌了兩口早沒了顏色的茶水,這才說:“比如村長買活魄,就得把鎮長、市長、省長的活魄一起買了,那才能一步步高昇。若不然,你連那個往上拔節的活魄都沒有,還談什麼加官進爵啊。”

李有全明白過來,攤開雙手說:“我可不想當村長,你就賣給我一個不用幹活,天天有飯吃的活魄就成。”

範糊塗鼻子裡哼了一聲,說:“胸無大志的東西,那我就把那個狗的活魄賣給你吧。”

李有全不高興了,說:“喂,範糊塗,你別罵人啊。我雖然人窮可是志不短的,我是人不是狗,你要整清楚了。”

範糊塗一整天灌下去了不少的水,此時著急去廁所,可是李有全左右相攔,說:“你不把個吃喝玩樂的活魄賣給我,我就不讓你出這個門口。”

實在拗不過李有全,範糊塗說:“那我就吃點虧吧,三塊五,賣給你個副村長的活魄。你趕緊回家等著吧,副村長可是一人之下,幾百人之上的,不出三天就會有人給你送禮了。”

李有全聽完差點蹦起來,副村長?他李有全馬上就有副村長的活魄了?李有全興奮之餘,忙掩飾住表情,伸手把自己剛放在桌子上那三元五角的一個五角硬幣拿回來,說:“便宜沒好貨,又不是正的,你該退我五毛的。”

範糊塗也是實在憋壞了,他把那三張鈔票趕緊抓在手裡,邊朝門外跑,邊回頭罵:“副村長的魂也就賣你幾天。你這樣的貪人,只配做沒有活魄的流浪鬼。”

李有全後面追著喊:“喂,範道長你做完法再去廁所。我還沒吃飯呢。”

範糊塗已經到了廁所,在裡面說:“法我已經在心裡給你做了,晚上還要夢遊到陰間去給你做。別煩我了,你快走吧。”

買活魄(2)

李有全聽到這句話,才放下心來。他用五毛錢買了兩個饅頭,對付了晚飯。之後躺在門口的地上做著當副村長收受大包小包精美禮品的美夢。突然一聲尖叫,一隻大狗叼著一隻小貓從他眼前一晃而過,李有全好久沒有吃肉了,他既看中了那隻大狗,也看中了那隻小貓。所以,他一躍而起,抄起榔頭,對準大狗的腦殼就掄了過去。大狗應聲倒地,但是那隻小貓還是被它緊緊地咬著。

其實不是李有全的榔頭真的打中了大狗,而是李有全已經倒塌了半截的破院子裡太亂,到處堆著陳年垃圾,還有兩個多年前挖的菜窖,那狗是在李有全榔頭的驚嚇之下,被一團亂繩子給纏住跌倒的。

那大狗死死咬著小貓奮力掙扎,但是,還來不及掙脫開,李有全已經拿著個套狗的繩子扔向它,狗被抓住了,那貓也被抓住了。

李有全拴好狗和貓,正迫不及待想去燒水,破院牆外風風火火地來了幾個人,有村裡的首富李子貴的全家,還有二把手副村長的全家。他們奔向狗的抱著狗親,奔向貓的抱著貓親。李有全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知道這是發生了什麼事。

跟狗親夠了的回過頭來對他千恩萬謝,說明天一定好好來謝他。跟貓親夠了的也回過頭來跟他有全長兩多短,說明天好好請請他。

李有全拿著個水舀子望著那狗跟李子貴一家子走了,那貓跟副村長一家子走了。好半天,他才想起把手裡的水舀子使勁地扔到屋裡的破鍋臺上。這不是白忙活了嗎?煮熟的鴨子,飛了;到嘴的肥肉,跑了。唉,命啊。李有全重新躺在門口的地上,心裡恨著範糊塗,恨著李子貴,恨著副村長。無奈只好繼續睡覺。

意想不到的事情還真發生了,睡夢中的李有全被升起的太陽給曬醒了,他一伸胳膊,竟然感覺胳膊被什麼東西給硌著了,睜開眼睛一看,好傢伙,啤酒、燻雞、火腿和燒鴨。

李有全這才知道,原來昨晚他逮住的那狗和那貓都是外國名貴品種,身價不菲。李有全不僅抓住了狗,救下了貓,還維護了兩家人的和睦。正因為如此,它們那有頭有臉的主人才屈尊給平時見他都不願多看一眼的李有全送來這麼多吃食。

李有全一通狼吞虎嚥過後,猛然想起頭天那賣活魄的範糊塗說的話:“不出三天就會有人給你送禮了。”真是太靈了。這一天不到,就收到這麼多的好東西,看來自己這副村長的活魄已經落戶到家了。

吃飽喝足,李有全拎著一瓶啤酒和一隻小燻雞,又來到了範糊塗家。這次,他是來買村長活魄的,他想把那鎮長和市長、省長的活魄一起也都買了。他想,人呀,還是要有點更高追求。

範糊塗也不客氣,喝著啤酒吃著小燻雞,說:“看你也是個實誠人,這活魄啊,賣給誰也都是賣,與其賣給那不識貨的,還不如賣給你這真心有追求的。來,我這就做法,給你辦事。”

李有全自然是很激動,但不忘伸手跟範道長去搶那小燻雞吃。範糊塗一大口酒噴在已肢解的小燻雞上,當然是天女散花,也有一小部分噴在了李有全的臉上。李有全急了,問:“你這是做什麼?這還怎麼吃?”

範糊塗眯著眼睛,把全部的小燻雞拿到自己跟前,說:“法事做過了,你的事辦好了。現在帶著你的村長魂回去吧。”

雖然小燻雞沒有吃多少,但李有全也是美滋滋的。一路哼著小曲,可他剛到村口,就遇到警車從身邊飛馳而過。他忙走進三三兩兩交頭接耳的人群,才明白剛才那警車是來把村長給抓走了。村長以權謀私、弄虛作假、欺壓村民等等劣跡,證據確鑿,被繩之以法!

慌了神的李有全忙扭身朝範糊塗家跑,他想趕緊把買回來的村長活魄還回去,別要這背運的活魄跟他回到家,讓他也進局子。範糊塗這裡管賣還管換,經協商,又把個首富的活魄換給了他。

李有全一想到村裡那首富李子貴的臉就感覺踏實,油油的臉都能當鏡子照,那都是大魚大肉吃出的模樣啊。李有全趕緊把首富的活魄往家裡帶,範糊塗說了,不出三天,就會有金銀財寶滾進他的家門。可是李有全剛興奮地跑到半路,就被同村的李少平騎著摩托給撞倒在地。不等李少平說話,李有全張嘴就罵:“你騎這麼快,急著去投胎啊?”

李少平滿臉是汗,他顧不得擦,說:“李子貴在去城裡的半路上出了車禍被撞死了,聽說他的公司是皮包公司,他的錢財都是坑蒙拐騙的。你看我這給他白乾了這一年多的莊稼活,他一分錢都還沒有給我呢。”

李有全懵了,好半天才問:“你這是追著他要錢去?”

李少平說:“人都死了,還要什麼錢。他人緣太差,村裡沒有人去給他收屍,我這不是趕著去幫幫嘛。”

李有全說:“那你趕緊去吧。”

李少平騎著摩托走了,李有全坐在地上哎喲了半天,才勉強站起來。但是,他卻不知道該往哪裡走了。回家?那首富的活魄他很怕帶回家了。可是退回去,那他又去換誰的活魄呢?

想了好半天,終於,李有全想出了一個好主意:退貨!他也突然茅塞頓開,誰的活魄都不買了,自己回家,把院子收拾出來,繼續種蘑菇吧。村長不是給逮起來了嗎,沒有人再來成心為難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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