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31 活着浪费空气,死了又不甘心,但这就是"c'est la vie"

去年在西宁的时候,客栈老板娘说,你去尼泊尔吧,我听说去过那里的人都十分喜欢,它比青海湖大环线更值得去;在拉萨的时候客栈老板蜗牛说,可以的话,你直接从这里到樟木坐汽车过去,那边是你呆一个月都不为过的地方...但我总是在错过。本以为去年走了大半个中国以后不会有这样的念头...但最后却再次执拗行走,召唤我的声音一直围绕着:“去吧,你得弄明白你想要的是什么。”这突然的决定在大半夜买了一张单程机票就已然无法改变。

但终究来说,我真的要去尼泊尔了。它算是一个很复杂的国家,一方面在铺天盖地地号称这里是世界上幸福指数最高的国家,虔诚的国度让你去寻找所谓的灵魂之旅,虽然我一向对于突然走了一个地方就能顿悟所有的人间疾苦持有怀疑的态度...

没有很过于详细的计划,也并没有定旅店。我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到达尼泊尔,尼泊尔机场很小也不精致,一团乱。从飞机上下来之后,我打量着周围的人,一种人,他们很多是抱团的大妈,你只听见他们的聒噪,恨不得你将她所有的事情了如指掌;另一种是登山徒步的人,他们装备齐全,步伐坚定有力。

活着浪费空气,死了又不甘心,但这就是

尼泊尔机场很散漫,入境签纸随处乱放。

“你一个人来尼泊尔?”我正一笔一划地填写这落地签的时候,一个声音从我旁边传来。我停止了笔向右转过头看着她,穿着一身运动装,齐肩短发,抹着红唇,身旁拖着一个红色的20寸行李箱。

“对,一个人来!“那准备去哪里?有订好客栈了么?”

“还没...”

“正好,我去泰米尔,要不一起搭个伴?”

“啊”

“啊什么啊,我四处观望了许久,发现就你和我一样,自由行。”

“你还会观察人?”

“那可不,这可是我一向的特长。你长得像只小绵羊一样,还得需能察言观色并略带侵略性的狼来保护你的安全,而恰好我就是。”她边笑着边将我手上的入境签纸拿过去照着填写,“其实吧,还有另一个原因,我英语不大好,刚好需要一个能至少能帮忙点餐的人。”

她叫菲菲,三年前来过尼泊尔。她说话的声音很温柔,但有种带刺玫瑰的感觉。泰米尔区几乎是每个来加都的不二之选,号称加都繁华的区域,但一路上飞扬的泥土肆意在每个角落里面乱串,手机屏幕才没几分钟就已经铺满灰尘。我用手捂住鼻子,将车窗户关上,但依旧阻止不了灰尘的四处扩散。这个偌大的首都城市交通规划、绿化程度差到简直匪夷所思,而一路上看不见一出红绿灯,绿化植被也是寥寥无几,也丝毫不否认加都是一个脏乱差的城市。

我们整整堵了一个小时才来到旅舍,一下车便见旅舍小哥过来帮忙提行李,而见到你的第一句话会双手合十,说一句Namaste,然后对你微微一笑。虽然路途颠簸,但好在笑容是治愈系。

尼泊尔人的英语口音听起来格外地吃力,正当我不知道如何与前台小哥沟通的时候,坐在角落沙发的一个当地人听懂了我们的话,便过来和前台小哥交谈。他浓眉大眼,粗狂黝黑,带着一顶黑色帽子,额头中间点着一颗红心。

“我是一个中文导游,我们可以加个微信么?我的中文名叫郭富城!”在耐心帮我们解决了住宿问题之后这他直白有力地直切主题,拿出了手机让我们加他的微信。

“郭富城?”我不禁笑言到,“你这个名字还真够给力!你自己取的?”

“这个名字不是我自己想的,是之前中国客人给取的中文名...”他熟练地打开微信,让我扫他为好友。

“我还以为你们尼泊尔人也认识郭富城,你们那里不会也有王菲、刘德华、张学友....”我随口那么问了一下。

“有的有的,我们旅行社里这些人都有的...但他们不好,就我郭富城最好...”

我正想着如何答谢这位刚认识的“郭富城”,谁知他接下来的画风让我始料未及。

“你们打算要在加德满都呆几天?”

“还没想好,大概3天左右?然后之后想要去博卡拉徒步...”

“那我可以做你们的中文导游么?我可以带你们去加德满都去玩一圈,在加都,第一天你可以去...”郭富城朝着我们凑上去,开始拿出名片,迫不及待地开始发问。

“不好意思,我们目前还没想好要去哪里,不过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再找你好么?”菲菲简练地打断了他的话,起身拉着行李,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提到房间里面。

后来我才知道,尼泊尔当地人竞争意识很强烈,他们看准了中国游客身上有着某种与众不同魅力,简言之就是人傻钱多,出售阔绰购买力强给了他们竞争的理由,毕竟接一个中国人的单子,这一个月的收入就有保障了。

我们的晚餐是在旅舍的露天阳台上吃的,在尼泊尔的第一餐,菲菲豪气大肆点了两份披萨、两份炒饭、一份尼式套餐、一瓶啤酒、两杯果汁...菲菲礼貌性地朝前招了下手,“对了,晚上我约了一个朋友,他在尼泊尔生活了半年,你也可以认识一下。”我转过头去,他皮肤黝黑,头发蓬乱,穿着蓝色牛仔裤,但褪色严重,而格外醒目的是他手上戴了一串菩提,脖子上带着尼泊尔特色的宝石。毫无疑问,他就是菲菲此次约见的小塞。

“想必你就是小塞吧,其实在早在几年前,我就认识过你,但也不能算真正认识吧,估计你也不记得了。”菲菲用刀子优雅地切了一块披萨,吃了一小口,她总是能保持一种淡定的姿势,“当初我是在网络上看到你的一篇文章,当时是被你旅游的经历所吸引就加了你为好友,但后来,我发现你的朋友圈发出的状态无非就这两种,一是对这个世界的不满,二是铺天盖地的代购。所以我就把你删掉了。但在前些天,就在我想来尼泊尔的时候,我突然又想到了你,就是想知道你身上的一些经历,也或许会让我打开心结...”菲菲用手比划这一二,眼神犀利。

我对菲菲信手拈来就能称之为“朋友”略表疑惑,原来他们之前也没见过面。但在后来慢慢得知菲菲的工作之后,我便对她处世干练以及她那熟练的社交技巧之后所折服,她独自一派的笑容是历练出来的。

他扯了一下椅子,坐在我们的两个人的对角线上,一上来就将珠峰啤酒倒入酒杯喝了一口说到,“我小时候是个体育生,从记事起就是无休止的训练。在国家队待过,但一次比赛严重拉伤教练和我说,职业生涯已无法再继续,但国家可以安排他进入大学自己去再次深造。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感觉到愤怒,自己辛苦十几年的努力几乎全部白费,我自小读书不多,又一直都在封闭式训练,从未接触过这个社会的面貌,退役工作了一年之后,渐渐发现,我与这个社会已经脱节了很久,人类社会的尔虞我诈不适合我的生存。而当时最初的想法只是想出去放松,但支撑我一直在路上的是当这个世界给了打开了另一面之后,你就再也无法回头。我承认我年少轻狂,不谙世事。也曾以为我与别人不一样,我也以为能在旅游这条路上走的比别人更出色。但那只是我以为,在期初的那几年,确实我怨天尤人,也为了旅费而整天发愁,在拉萨靠着摆摊度过一个月;在巴西的时候全身上只剩下几块钱,露宿过街头;在美国青旅的时候深夜两点写着稿子落泪...”

他说的仿佛他看透了人间的喜怒哀乐,但我隐隐还是感觉到他身上并没有特别让人为之钦佩的地方。他说话的语调很平静,没有什么抑扬顿挫,也丝毫无感情可言。说在闯荡了几年想罢也很很多人说起他的“丰功伟绩”,也获得了很多人的崇拜和向往他们的精神世界。

“加德满都呢?既然你在这边生活了半年,说说你对尼泊尔人的认识,也为我们打打预防针,而且我身边这位姑娘对长期走在路上的人也是颇想了解...”菲菲的朝我笑了一下,我尴尬地喝了一口果汁。

“其实吧...尼泊尔人很喜欢中国人的,因为中国人有钱,而尼泊尔的男人也特别想找个中国女的做老婆,但怎么说呢?他们觉得中国女子都很开放...而且如果能勾搭到一个中国女子的话,他们会有种嫁入豪门的感觉,毕竟尼泊尔人的平均收入也不过700人民币左右...”

“开放?”我开始诧异到,毕竟在我所了解的尼泊尔中还未涉及到这些。

“对,他们当地人认为你们中国女子就是很开放。”他将眼神转向了我,扯了一个鸡腿继续说到,“比如我来的这半年,可能我长得比较像尼泊尔当地人的缘故吧,和我讲话的十个女的就有七八个都是提出一夜情那种要求的。而且像你们90后的女孩不都很开放么?像之前有一个从香港过来自由行的95后女孩,就是专门为一夜情来尼泊尔的。又比如,我当初在巴西的时候,有一个环游世界的女孩,她的目的就是睡遍各个国家的男人,但前几天和我说,她累了,想找人结婚了...”

什么叫像我们90后这种女孩,我心中不满的嘀咕着。“那代购赚钱么?”我稍微岔开了这些,但又想这个好像不和事宜,细想一下,如果不赚钱开销如此巨大的旅费又从何何来。菲菲轻轻踹了我一下,“这样吧,刚好我打算去看看菩提,但对于菩提这方面我又不是很懂,你能帮忙看看如何辨别么?”

“好说,没有人比我更熟了。”说到这些他眼睛稍许放亮,敲了一下桌子,“这你就得去找胖子了,恰好我和他很熟。”

泰米尔的路况对于初来乍到的我们像个迷宫,他七拐八拐带着我们到了深巷里面的一件旅舍,门口几位喝酒的外国游客正撒欢唱着小曲,沿着楼梯上了四楼,他带着我们走进一间昏暗的房间。

“他可是位传奇人物,当年可谓火遍旅游界!”他边说边敲着门。

“谁?”沉闷的屋里一声回响。

“我,小塞!这里有两个朋友想来你这边看看菩提。”

伴随一阵拖鞋声门稳稳打开,床上的衣物凌乱不堪,房间只有一扇窗户也不透风。

“小胖,你赶紧把你的存货拿出来看看,他可是位名人,但凡在拉萨尼泊尔做生意的就没人不知道他,他身上的生死故事可是比我都要多的很...”

“哎,都是些陈年往事,老提它干嘛。”小胖将凌乱的床稍微收拾了一下,“不好意思,有点乱,你们讲究一下,你们是要看小菩提还是金刚?我这里都有,给你们保证都是上等的货色。”

胖子从床底掏出了一个小袋子扯开,将这些菩提展开,“现在,说到梦想两个字自己都会发笑。也曾经历过生死,比如2012年的时候骑过摩托车在西藏无人区跌进深沟,腿被摩托车压的毫无知觉,身上一出肋骨直接撕裂,直接昏了过去。当时我望着漆黑的夜也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距离死神有多远,在漆黑的夜里面,第一次知道原来生死也不过是一线之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一位路过的藏民救了我,把我送入医院治疗了一个月...所以...你说人生能有什么意义,活着浪费空气,死了又不甘心罢了...”

“我对加都的环境不怎么喜欢,空气污染过于严重,比不了国内,那你出来了怎么多年,你就没考虑回国么?”突然觉得我就是时不时地将话题带入一个死角,俗称“把话聊死”。

“我们这叫做梦想,我们跟别人可不一样,加都是一个有情怀的地方,我们怎么能和那些没情怀的人相提并论呢?”小塞开始喊到,而当我眼光望着他的时候他立马有转向小胖,“那个,胖子你把那上等的菩提小金刚给我一下,我照片拍几张发朋友圈。”

胖子拿出了个雕刻着花纹的盒子,里面有一串质地格外好的菩提以及金刚,小塞将挑了个光线明线的位置,床单铺平,一只手里拿着菩提并用大拇指拨动着。对我来说,我不懂菩提,自然也分辨不出它的好坏。我不懂情怀,自然目前也说不出加都有何情怀。

胖子在教菲菲如何辨别菩提,在讲到质地寓意的时候,菲菲似乎也在细心听讲。在听完之后,菲菲豪气地说到,“行,那就这个了。我买了。”

“菩提有这么好么?对于不懂菩提的我,实在想不通为何能卖这么贵的价格?”我将内心的疑惑挑明了出来。

“那就看你怎么看它了,喜欢他的人自然喜欢。”胖子尴尬地笑了一下,从角落里面拿出了一个盒子,用纸将上面的灰尘擦干净,将那串菩提细心的装好,递给了菲菲,“我曾和孤独照过面,也和梦想叫过真,但...其实,像我们出来了这么久,也想不出回到国内会做什么...有时候也觉得是时候是该回去了,但能回去么?我们都是回不去的漂泊过客...这么多年来,除了倒腾这些我也似乎学不到其他技能了...”胖子略显心塞地说到,“我们怕被别人嘲笑,而在这里最为安全的是真正的熟人不认识你...”

我和菲菲逃离告别了旅舍。曾经自命清高的浪子也渐渐在生活中渐渐屈服,每个人不愿屈就的并非是自己梦想与情怀,过多的是只愿待在自己所打造的柏拉图,不愿去与社会接触,是怕自己真的这么多年来,除了所谓的泛泛而谈就真的一无是处...做自己很难,更难得是是坚持,在茫茫人海中,你真的只是一个路人,除此之外,没有之二的选择。

夜晚的泰米尔区灯渐渐昏暗,但偏暗的角落处依旧能看见卖水果的当地人,他们依旧用中文吆喝着。

“其实,我买这串小金刚并非是因为我觉得喜欢,只是觉得既然来了,做个人情罢了。”菲菲哼笑了一声,拿着她刚买的菩提给我看了一下,“他们这一类人是漂在这个社会上的,只能是靠这个来支撑他们现在的生活,有时候他们也不敢回家,渐渐迷失掉自己,就比如《无家可归》里面这样的一句,永远不变的是街头的无根行客,永远不息的是人世的飞矢时光。迷失了的人群在这迷失了的时代,好像醉汉骑着瞎马,看来若有所之——但何所之?”

我手上拿着菩提,仔细地端详,但并未发现它有何特别之处,便还给菲菲,

“也许是我自己所接触的圈子不一样,我一直有个疑惑,他今天所说的开放的90后女子,至少我身边没有发现这类人...”

“对,我身边也并没有接触过这类人...但你不能说他们并没有存在,我们毕竟和他们不一样,他们是在是这个世界摸爬滚打,接触的事物不一样。你还年轻,不懂得周旋,我活了32年,这辈子最擅长的就是与人周旋。等你更深入社会的时候,你会发现当世界向你打开另一个世界的同时,但其实你过得好于不好,除了你生死之交的友人和亲人之后,社会过多的是怜悯与踩一脚,而并非要伸手去拉你一把。”

这时我手机响了一下,信息弹跳出:“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我点了点小塞的头像,进入他的朋友圈,“已结缘,有喜欢的可以做同款,三眼料器天珠,锁骨链,配珠:绿松石、南红、蜜蜡。366包邮。

“以前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总会矫情地写诗,现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会为你苦逼加班,今天订出去了10串珠子,但为了你们辛苦我也是无比开心。”

配图都是精修并且配有转账记录。

然在再往前翻却找不到那些广告的信息,画风变成了无一例外从网上摘录的美句语录,“一旦遇见,便一眼万年,一旦心动,便覆水难收。”

“你是深山的游客,边走变爱四海为家,生性多情,我是集市里的养猫者,不看路人,不爱换人....”

我突然对此很乏味,千篇一律的措词开始反胃。光鲜艳丽的背后有点虚,但毕竟这是长途旅行着背后的事实。

“菲菲姐,你说的是,看来我得像你多学习!”我点了返回键,在右上角三个感叹号点了一下,将“不看他的朋友圈”划上了绿色在做完了这一系列动作之后,我似是而非地点了点头,对着菲菲流露出五体投地的表情,“但怎么说,他们并没有我想象地那么有理想化的浪漫...拥有行走世界梦想的人,大部分的人生活其实也差不多...只不过我看不惯老爱拿情怀当文章。”

“他们告别这个国家之后选择了依旧去寻找他们的远方,继续将代购当做他们的事业。我们告别了这个国家之后,也会继续回去蹲坐在电脑面前加班熬点地工作。任何人的生活方式都是属于他自己的,也都是无可厚非的。只是我不会选择这种方式。不代表没有人会去选择这种方式生活。菲菲搂了一下我的肩膀,“你呀,终究还是太年轻。”

突然打了一声雷,哗啦啦地加都下来一场雨,梦做的差不多,也该要淋雨醒一把了。

"但这毕竟就是c'est la vie啊!"我耳边响起了Chuck Berry那首经典歌曲《you can never tell》,便开始走起来鬼蓄舞步,任凭雨水淋湿。其实,谁与谁不都是过客呢?

They had a hi-fi phono, boy, did they let it blast

他们有个音响,整天震耳欲聋

Seven hundred little records, all rock, rhythm and jazz

七百张唱片,全都是摇滚,节奏,爵士乐

But when the sun went down, the rapid tempo of the music fell

但是太阳下山时,音乐的节奏慢了下来

"c'est la vie", say the old folks, it go to show you never can tell

“这就是生活”老人们说,你永远无法预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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