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5 來自一個北宋怪才的詮釋:有趣的靈魂,才華是底色

來自一個北宋怪才的詮釋:有趣的靈魂,才華是底色

1

對於石曼卿,很多人可能並不熟悉。

他在歷史上並不是一個享有大名的人。

這大概是因為,在他那個時代,厲害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前有歐陽修,後有蘇東坡,

有這兩位大神的存在,自然掩蓋了很多人的光華。

但這並不意味著他沒有可取之處,

相反,石曼卿實在是太有個性太特別了。

他不僅是一個不拘禮法的名士

也是一個豪邁的詩人

他不僅是最會喝酒的酒客

也是最會戲謔的逗比

他不僅是仗義正直的清流

也是身負治國之才的能臣

認識他的人都說,這個人太有才太有趣了,

有趣得不像是這個世界的人。

2

石曼卿的名字是延年,曼卿是字,他祖籍幽州,

因為其先祖不願被異族統治,

就遷居到了宋城(今河南商丘)。

燕趙多慷慨悲歌之士,

石曼卿長大之後,不但長相俊偉,

而且生性豪邁,特別羨慕古人的奇節偉行。

他讀書只是通個大概,所以考進士的時候,不是很順利。

後來終於考中了,卻又因為有人舉報本科考試中有作弊而重考。

結果在重考中,原先考中的人竟然有很多又落第了,

不幸的是,石曼卿也在其中。

當時他們都已被朝廷認定為進士,已經拿到了勅牒、朝服。

悲催的是,他們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還正在一塊慶祝呢。

很多人表示受不了這樣的刺激,哇哇地就哭開了。

但是石曼卿非常淡定,不就這點事嘛,

只見他不緊不慢地脫下朝服交給使者,

然後穿著內衣、頭戴幞頭,就這樣重新落座,

又和大家嗨皮了起來,好像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一樣。

他還為此寫了一首詩:

年去年來來去忙,

為他人作嫁衣裳。

仰天大笑出門去,

獨對春風舞一場。

詩中看似是自嘲,其實盡顯豪邁瀟灑的風度。

很多人都認為,他就像魏晉的名士一樣風流自賞。

3

到了第二天,事情峰迴路轉。

為了安撫人心,朝廷又給落第的考生安排了三班借職的小官。

這在當時是最小的官了。

然而,其餘人都感到很慶幸。

石曼卿卻覺得很可笑,他又寫了一首詩:

無才且作三班借,

請俸爭如錄事參。

從此罷稱鄉貢進,

直須走馬東西南。

依然是自嘲,這次卻順帶諷刺了科舉和官場,

他石曼卿對著考場就飈起了歌:吹呀吹呀我的驕傲放縱。

他覺得很羞恥,不想去就職,

副宰相張知白就勸他:

“你母親都一把年紀了,你還挑三揀四嗎?”

石曼卿一聽,有道理啊,這才去任職。

後來,石曼卿又升任金鄉縣知縣,在任上很有政績。

不久石曼卿又被舉薦擔任他職,直至大理寺丞。

當時雖然宋仁宗為帝,卻是太后攝政,

政治氣氛比較緊張,誰都不敢妄言。

愣頭青石曼卿卻上書直言,請太后歸政仁宗。

這一下算是捅了馬蜂窩。

太后大怒,果斷拉黑了石曼卿,

還把他貶到了很遠的地方。

他卻無所謂,

畢竟是唱驕傲放縱的男人,

想讓他和別人一樣畏畏縮縮是不行的。

4

直到太后去世後,石曼卿才又重新被召還。

然而他擔任的也只是小官。

他對國防事業特別關心,曾建議朝廷加強邊備。

但國家承平已久,沒人聽得進他的建議。

直到西夏元昊起兵作亂,眾人才佩服他的先知。

還有一件事,也足以看出石曼卿的才華。

朝廷派吳安道和他出使河東,察看守備。

一路上,吳安道兢兢業業,每到一個地方,

都事必躬親,詢問軍情,察看地圖。

而石曼卿卻只管飲酒作詩,什麼都不管。

吳安道看不下去,就責怪他,讓他留點意。

石曼卿卻說:“這是國家大事,我怎麼會不留意呢?”

於是他就把一路上的兵備、糧草、地形、交通等情況

一一講給吳安道聽。

吳安道這才知道原來學霸是不用複習的,

稱讚石曼卿為天下奇才。

當時有個士大夫叫石介,也認為石曼卿“才堪肱骨”。

然而即便如此,石曼卿終其一生,也沒有得到重用。

世人往往只知道石曼卿的詩才和放誕,

卻不知道他也有很高的政治才能。

這是非常遺憾的。

然而也或許正因為他有這樣的才華而不得志,

才讓他的人生煥發出另一種魅力。

5

石曼卿的文采一向為人稱道。

一次,眾多文人聚在一起對對子,

出的上聯是李賀《金銅仙人辭漢歌》裡的一句詩:

天若有情天亦老。

眾人紛紛出對,可惜都不很好。

輪到石曼卿時,他對的是:

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無恨月長圓。

此聯一出,眾皆歎服,

天下人都以為這兩句渾然天成、一時勁敵。

石曼卿擅長寫詩,在天聖、寶元年間稱豪於一時。

當時人稱,石曼卿豪於詩,歐陽修豪於文,

杜默師豪於歌,是謂“三豪”。

其中一首《寄尹師魯》是這樣寫的:

十年一夢花空委,

依舊山河損桃李。

雁聲北去燕西飛,

高樓日日春風裡。

眉黛石州山對起,

嬌波淚落妝如洗。

汾河不斷天南流,

天色無情淡如水。

這首詩被當時的詩人評為“詞意深美”,

梅堯臣稱他的詩為“星斗交垂光,昭昭不可挹”。

他還有一首《燕歸梁·春愁》的詞也非常好:

芳草年年惹恨幽。想前事悠悠。

傷春傷別幾時休。算從古,為風流。

春山總把,深勻翠黛,千迭在眉頭。

不知供得幾多愁。更斜日,憑危樓。

他的好朋友范仲淹是這樣評價他的:

曼卿之詩,氣豪而奇。大愛杜甫,酷能似之。

曼卿之筆,顏筋柳骨。散落人間,實為神物。

曼卿之心,浩然無機。天地一醉,萬物同歸。

他的詩文,也像他的為人一樣,豪放飄逸。

可惜流傳於後世的也不多了。

6

不得不提的是石曼卿的幽默。

他老兄雖然政治上不得意,但為人豪爽,非常喜歡開玩笑。

他生產的段子經常登上大宋微博熱搜榜。

下面來說幾個經典的。

他在朝中任職的時候,一個宰相對他說:“你去把宣水取來。”

石曼卿不知道宣水是什麼,就問:“取什麼?”

宰相便告訴他:“宣徽院內的水很清甜,所以叫‘宣水’。”

槓精附體的石曼卿忍不住就回了一句:

“那麼,司農寺裡的水,就應該叫作‘農水’嘍?”

眾人皆大笑。

一次,他出去玩,馬伕一不小心讓坐騎受了驚,

石曼卿不幸被摔下馬來。

隨從把他扶起來之後,很多圍觀群眾以為他肯定要發飆了。

就在大家屏住呼吸想要看一場好戲的時候,

他卻拍拍屁股,笑著對馬伕說:

“幸虧我是石學士,要是瓦學士,豈不是要被摔碎了?”

還有一次,老石去參加好朋友楊億家的喪事。

楊億是當朝高官,前來弔唁的賓客大多是貴族,

雖然都穿白衣,但不是綾羅就是綢緞。

石曼卿卻忽然嗷嗷就哭了。

楊億十分感動,就勸他:

我家裡人去世,你幹嘛哭得這麼傷心啊?

石曼卿卻說,我在哭我爸爸。

楊億懵逼了,你哭爸爸幹嘛?

“我爸沒趕上好時候啊,要不然也有綾羅綢緞穿了。”

楊億心裡很無語,朋友你是來砸場子的吧。

7

然而石曼卿最最有名的還屬喝酒。

他實在是太能喝了。

一天大早,在一家新開的酒樓,

石曼卿和他的酒友劉潛,從落座就開始喝酒,

兩人一言不發,一杯接著一杯,

竟然從早喝到晚,足足喝了一天。

第二天,京城裡紛紛盛傳

王家酒樓來了兩位飲酒的仙人。

還有一次,石曼卿和劉潛在一條船上喝酒。

他們先是對飲到半夜,然後發現酒不多了,

就把船上的一斗(相當於十二斤)醋倒進酒裡接著喝。

把酒醋都喝光時,天也亮了。

這次是喝了整整一夜。

石曼卿還創造出很多新穎的喝酒方式。

比如,他亂髮赤腳,戴著枷鎖喝,這叫“囚飲”;

和別人爬到樹上去喝,這叫“巢飲”;

以稻麥稈為衣,只露出頭來和別人喝,這叫“鱉飲”;

晚上熄了火燭,和朋友摸著黑喝,這叫“鬼飲”;

喝酒時一會兒爬到樹上,一會兒又跳到地上,這叫“鶴飲”;

……

不但酒量奇高,而且喝酒的姿勢都這麼多。

你說他會不會玩?

如果他去參加竹林七賢的聚會,嵇康、阮籍都可能會為之傾倒;

如果他去參加李白、賀知章的酒會,杜甫可能就要寫《飲中九仙歌》了;

也幸虧了當時沒有花樣喝酒錦標賽……

8

大BOSS宋仁宗對石曼卿也很無奈。

有一次,宋仁宗要去一個宮殿。

途中卻發現在必經之路的迴廊上,有個人正在呼呼大睡。

侍衛們很著急,想把這個人趕走。

宋仁宗說,先去看看是誰。

結果是石曼卿——他正喝醉了在午覺呢。

宋仁宗抱著不和酒徒計較的高尚情懷,只得改道而行。

能讓皇帝主動改道,這種待遇也是沒誰了。

時間一久,宋仁宗覺得石曼卿這樣喝酒喝下去不行,

於是就勸他戒酒。

“奉旨戒酒”,這讓石曼卿感到非常榮幸。

然而誰也沒有想到,就在他戒酒成功之後,

卻突然一命嗚呼了。

有人說,他這是酒渴成疾;

也有人說,這是神仙召他去共飲呢。

倒是宋仁宗很內疚,悔不該讓他戒酒。

他死之後,他生前的朋友紛紛寫祭文紀念他,

其中尤其以范仲淹和歐陽修的祭文最為著名。

寫詩紀念他的也不少,

有名的比如蘇舜欽的這首詩:

去年春雨開百花,

與君相會歡無涯。

高歌長吟插花飲,

醉倒不去眠君家。

在當時的文學界,掀起了一股紀念石曼卿的浪潮。

而在民間,石曼卿也得到廣泛的喜愛,

後來更是越傳越神,

他硬是被說成了十月芙蓉的花神。

誰讓那個時代的人,就是這麼愛他,

愛得深沉,愛得沒有道理。

9

石曼卿生前交友無數,

上自達官下至布衣、文臣武將、僧侶宦官,

“遇人無賢愚,皆盡忻歡”。

而所有人也都認為他是一個非常有趣的人。

尤其是他的幽默和善飲,更是流傳世間,

成為千古佳話。

但你以為他的有趣只是因為幽默和善飲嗎?

如果他沒有他那滿腹的才華,

你還會覺得他有趣嗎?

我們不妨來做一個假設,

石曼卿的幽默也好,善飲也好,

如果放在一個粗野農夫上,

你會怎麼看?

或者放在一個紈絝子弟上,

你會怎麼看?

你還會覺得這樣的一個人很有趣嗎?

我們大多數人可能只會覺得這是荒唐和胡鬧。

這就是我這篇文章想要表達的:

我們今天很多人都在追求有趣,

但很多人其實誤解了有趣;

有趣不只是外在,

也不只是形式,

這些都過於膚淺了。

石曼卿告訴我們,

真正的有趣,是需要才華做支撐的。

而沒有才華做底色的有趣,

人們通常有另一種叫法: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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