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3 安史之亂的種子——國有土地制度的崩潰和藩鎮時代的開端

開元盛世,中國古代登峰造極的一個盛世,而開元盛世下的長安城,更是大唐榮耀下的璀璨明珠,吸引著無數的人口流入其中。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偉大的城市,卻從貞觀末年開始,便面臨著一個嚴肅的問題——沒糧。

相比於秦漢之際,關中地區早已沒有了當初的富庶,氣候的日益乾燥、水土流失嚴重加上水利灌溉系統的殘破,導致可出產的土地數量由先前的4.5萬頃已經減少到了6000頃。失去了可靠的糧食供給,長安,這個當時世界上最偉大的城市,依然變成了一個飢餓的牢籠。

為了解決這個問題,唐玄宗李隆基採納了裴耀卿的提案,開始大興運河的整頓,全力以赴的將江淮地區的租稅和糧食運往了京城。

最後,原來每年不足二十萬石的糧食漕運,到開元二十二年以後增加到了每年二百萬石以上。天寶元年,長安更是收到了四百萬石糧食,這一年,長安人民解決了溫飽問題,李隆基很滿足,他以為大唐風調雨順、國泰民安,一切都在朝著小康生活前進。


安史之亂的種子——國有土地制度的崩潰和藩鎮時代的開端


然而《舊唐書》中的一條記錄,卻揭露了一個可怕的事實。《舊唐書 · 玄宗紀》曰:

“天寶十三載,戶981萬,388萬不課,530萬課。口5288萬,4521萬不課,766萬課。”

襲自北魏的均田制

作為一個農業帝國,土地制度顯得尤為重要。而從初唐到盛唐,大唐所承襲的土地制度正是均田制。

均田制的由來,起自北魏。在北魏建設初期,為了提高國家生產力,好好組建一個像樣的帝國。北魏政府一改先前的掠奪者身份,把各地的流民簽到王都平城周圍,造冊落戶,分與土地,鼓勵農桑。

安史之亂的種子——國有土地制度的崩潰和藩鎮時代的開端


到了馮太后和孝文帝改革期間,北魏以“計口授田”為基礎,大集成出均田制,要求分別授予年滿十五歲的農民露田(到一定年齡需要返還給政府的田)和桑田(個人保留的私田),並對收成徵稅。

為了保證均田制的實施,北魏政府又制定了三長制,即五家一鄰、五鄰一里、五里一黨,分設鄰長、里長、黨長,負責管轄區域內的戶口調查和徵稅事務。

兩種制度雙管齊下,北魏從此有了穩定的稅源,強化了政府對地方的管理程度,一定程度上削弱了門閥世家的地位。對於這次改革,史稱“太和改制”。

50年後,北魏分裂成了東西倆魏,西魏丞相宇文泰又在均田制裡面見了一些軍事元素進去,就構成了府兵制。這一改革,又讓讓朝廷有了固定的兵員和軍隊。自此,均田制、三長制和府兵制就成了北方王朝的核心制度,一直延續到大唐。

均田制和租庸調製的崩潰

唐初,政府延續了源自北魏的均田制。在此基礎上,唐朝的政府機關又加了一條勞稅結合的租庸調製。

租即田租,每年要納粟二石。庸則是力役,每年替政府服勞役二十日,這項制度原本在隋朝開皇二年試行,原是役期一個月,開皇三年減為二十日,也可用物品折抵役期。調是戶調,男丁隨鄉土所產而納。除租庸調外,人民還須負擔雜徭和色役。

簡而言之,這項規定就是根據在籍田戶的人數不管什麼身份,都要上交“租二石、絹二丈、綿三兩”。這麼看來,初唐和盛唐的老百姓也是過得很難受。試想一個唐人一年到頭辛苦勞作,交了稅之後還得隨時準備去打仗,受功得了田,剛過幾天好日子,到最後臨了臨了,朝廷說行了,你退休了,東西我們收走了,最後就給你留下20畝永業田,子孫還要從頭開始,你說心裡憋屈不憋屈。

在這樣的心理下,不少富裕的田戶開始私下裡買賣田產、藏匿土地、註銷戶籍,於是乎,越來越多的納稅人變成了國家黑戶。

安史之亂的種子——國有土地制度的崩潰和藩鎮時代的開端


與此同時,皇室、貴族和官僚還在不斷的搞土地兼併,長此以往,國家所掌握的土地就越來越少。

土地不夠,新出生的人口就分不到地,沒地沒收入,沒收入還要交租,這不是活活把人逼死嘛。於是乎,越來越多的農戶離開了戶籍所在地,開始逃亡各地,然後偷偷買一塊黑田,開啟自己的幸福人生。

慢慢的,慢慢的,大唐出現了一副這樣的局面:農夫們辛勤的勞作著,富裕的百姓也不在少數,但是朝廷卻收不到幾分錢。這便是《舊唐書 · 玄宗紀》提到的現象。

裱糊匠填充的藩鎮制度

農民都跑了,土地都沒了。政府是收不起稅也徵不起兵,恰逢青藏高原上的吐蕃勢力興起,想去看一看四川和新疆的世界。對此,李隆基很愁,大唐的官員們也很愁。

安史之亂的種子——國有土地制度的崩潰和藩鎮時代的開端


不過問題都是人解決的。很快,朝中就有兩個人提出瞭解決方案。

首先是宇文融,他認為,只要把農民都遣返回原籍,不好走的直接按照客戶的身份登記,把逃籍的農民重新劃到國家的管理之下,問題就解決啦。

然而接納客戶的主戶多是通過科舉出來的新興地主,如果要擴戶,就等於把他們租給農民的土地充公國有,會嚴重損害到自身利益,所以宇文融話語一出,便遭到了封殺。

之後,又一個叫張悅的宰相說了,反正府兵戰鬥力已經廢了,宇文融那套又不實際,那就搞募兵吧,武器裝備國家提供,還給發工資,這就解決了大唐守備不足的問題了。

不過正如前面所說的,此時的大唐已經沒什麼稅收可以給募兵發工資了,那怎麼辦呢?

只好把事情交給地方去辦。


安史之亂的種子——國有土地制度的崩潰和藩鎮時代的開端


於是唐玄宗下令,在全國設立十個節度使,這些地方都是軍事重鎮,賦予節度使在轄區內的軍權、財權和檢察權,不過為了保險起見,唐玄宗選了更有節操的文官來擔當節度使,任期到後,可以回朝庭擔任宰相。

看起來這個補丁還可以,考慮還算充分,偏巧這時候的大唐出了個李林甫。

李林甫,著名的大唐“權奸”,屬於關隴門閥的成員,和上面的宇文融是一個派系的。簡言之,就是舊貴族的代表成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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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舊貴族,那和新興的科舉官員自然是勢同水火,所以李林甫非常積極的支持宇文融。

不過很遺憾,宇文融因為結黨一說被革職開除,作為同派系的李林甫,似乎也會受到波折。

可是,“蜜口腹劍”的蜜口不是白叫的。李林甫支持宇文融不假,但是他更明白誰才是幕後的老大,只有得了他的心,才能在朝中穩若泰山。

天寶三載,李隆基沉迷於和楊貴妃的二人世界中無法自拔,從此把一切政務交給李林甫來處理。而這個時候,李林甫又展示了他的“腹劍”,將所有的政敵一個一個的剷除。

為了一勞永逸,李林甫廢除了文官擔任節度使並回朝廷擔任宰相這一制度,轉而選用大字不識幾個、當不了宰相的外族人來擔任節度使,從而永保自己大權在握。

一時間,大唐的邊關湧現出了不少能征善戰的猛帥,諸如哥舒翰(突厥人)、高仙芝(高句麗人)之輩,為大唐開疆拓土,揚威萬國。

安史之亂的種子——國有土地制度的崩潰和藩鎮時代的開端


在朝內,藉著大運河運來的糧草,長安仍可日日鶯歌燕舞。

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麼的美好,沒人再去理會大唐爛到根裡的制度,似乎也沒人能夠動搖大唐那不可一世的地位。

直到一個同樣圓滑的胡人出現了,他就是安祿山。

和其他鐵憨憨一般的節度使不同,安祿山情商很高,一面給李林甫送錢送殷勤,一面管李隆基和楊玉環喊爹喊媽,一時間朝中掌權的幾位大佬都很看好安祿山,便給了他平盧、范陽、河東三個節度使讓他噹噹。

安史之亂的種子——國有土地制度的崩潰和藩鎮時代的開端


大唐的節度使一共只有十個,而安祿山一人控制了三個,可以說天下精銳,安祿山以獨佔三分之一。

再加上節度使擁有的特權,就算安祿山不反,也和河北地區的土皇帝無異了。不過考慮到李林甫對安祿山不錯,加之李林甫權勢滔天,手段毒辣,讓安祿山也畏懼三分。大唐就暫時保持了這份糜爛,讓李太白的華麗詩篇繼續聒噪了那麼幾年。

可能是老天爺到最後也看不過大唐如此墮落了,接提前安排李林甫早點入土,打破了宰相和節度使相互制衡的局面。

新接任的楊國忠為了鞏固自己的權力,決定去摸安祿山的屁股。

在安祿山眼裡,哪有楊國忠的位置,於是大板子一排,打著清君側的幌子,反了!


安史之亂的種子——國有土地制度的崩潰和藩鎮時代的開端


結語

夢迴千年的盛世華章,在一場持續九年的安史之亂中被打的殘破不堪。

一直以來,人們都把大唐衰落的責任歸結給安祿山、楊玉環、李林甫和楊國忠,卻忽略了歷史上永恆不變的一個道理,所有的政治事件歸根結底都是經濟事件。

如果沒有大唐均田制的崩潰,哪裡會有什麼割據一方的藩鎮。

如果國家財政稅收一直充沛,百姓安居樂業,又怎麼會有李林甫腐敗斂財,搞得大唐人心惶惶。

均田制,這個興自北魏的國有土地制度,經歷了中國歷史上的數個大治和盛世,終於在中唐落下了帷幕。

可以說,它成就了大唐,也最終擊倒了大唐。

而安史之亂,就是它崩潰之後留給大唐的一道累累瘢痕,深刻,足以令人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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