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1 《百年孤獨》金句摘錄:用另一種方式重讀

多年以後,面對行刑隊,奧雷里亞諾·布恩迪亞上校將會會想起父親帶他去見識冰塊的那個下午。

《百年孤獨》金句摘錄:用另一種方式重讀


孩子們終其一生都將記得父親如何在桌首莊嚴入座,被長期熬夜和苦思冥想折磨得形銷骨立,因激動而顫抖著,向他們透露自己的發現:“地球是圓的,就像個橙子。”


他(梅爾基亞德斯)在幫助何塞·阿爾卡蒂奧·布恩迪亞搭建實驗室時親口說過,死神一直追隨他的腳步,嗅聞他的行蹤,但尚未下定決心給他最後一擊。他經歷了危害人類的各種疾病和災難倖存下來。他在波斯得過蜀黍紅斑病,在馬來群島患上壞血病,在亞歷山大勝過麻風病,在馬達加斯加患過腺鼠疫,在西西里碰上地震,在麥哲倫海峽遭遇重大海難,卻都大難不死。這個天賦異稟,自稱掌握了諾查丹瑪斯之鑰的人是個陰沉的男子,裹在一團愁雲慘霧裡,謎一般的目光彷彿能看透一切。他總戴著一頂黑色大禮帽,活像烏鴉展開的翅膀,身穿一件天鵝絨坎肩,染著滄桑歲月的苔印。他智慧無邊又神秘莫測,但還是有著凡人的一面,未能擺脫日常生活中瑣碎問題的煩惱。他抱怨著衰老和病痛,為經濟上微不足道的困窘而難過;他很久以前就不再展露笑容,因為壞血病奪去了他所有的牙齒。

“世界上正發生著不可思議的事情,”他對烏爾蘇拉說,“就在那邊,在河的另一邊,各種魔法機器應有盡有,而我們卻還像驢子一樣生活。”

“我們還沒有死人,”他說,“只要沒有死人埋在地下,你就不屬於這個地方。”

奧雷里亞諾是在馬孔多出生的第一個孩子,到三月九滿六歲了。他沉默寡言,性格孤僻,在母親腹中就會哭泣,來到人世時大睜著眼睛。剪臍帶的時候,他四下打量房間裡的東西,好奇卻毫無驚懼地觀察人們的臉龐。隨後,他任憑人們湊過來看,自己卻無動於衷,專注地望著棕櫚葉鋪成的屋頂,那屋頂在雨水的巨大壓力下似乎即將坍塌。

他渴望孤獨,對整個世界的怨恨咬噬著他的心。

青春期的他失去了甜美的童音,變得沉默寡言孤獨入骨,但卻恢復了呱呱墜地時流露出的執著眼神。

失眠症最可怕之處不在於讓人毫無倦意不能入睡,而是會不可逆轉地惡化到更嚴重的境地:遺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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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梅爾基亞德斯)的確一度死去,但難以忍受孤獨又重返人世。

多年以後,面對行刑隊,阿爾卡蒂奧將會回想起梅爾基亞德斯為他朗讀那一頁頁不可理解的文字時的顫抖,他自然是聽不懂,但那鏗鏘的音調聽起來彷彿教皇通諭的吟唱。

他們將他葬在公墓預留的空地中央,築起一座墳墓,墓碑上銘刻著他們對他的唯一所知:梅爾基亞德斯。

死去多年以後,普魯登西奧·阿基拉爾對活人的懷念如此強烈,對友伴的需求如此迫切,對存在於死亡之中的另一種死亡的迫近又是如此懼怕,最終對他最大的冤家對頭萌生出眷戀。

雷梅黛絲的死並未引起他所擔心的震驚,而更像是一種沉鬱的憤怒,漸漸轉化為寂寞消極的挫敗感,與當初他認命選擇獨身時的感受相仿。

奧雷里亞諾·布恩迪亞上校動過三十二場武裝起義,無一成功。他與十七個女人生下十七個兒子,一夜之間都被逐個除掉,其中最年長的不到三十五歲。他逃過十四次暗殺,七十三次伏擊和一次槍決。他有一次被人在咖啡裡投毒,投入的馬錢子鹼足夠毒死一匹馬,但他仍大難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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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阿爾卡蒂奧還是個孤獨的孩子時,市場擔驚受怕,他經歷了失眠症的肆虐,見證了烏爾蘇拉的實幹精神,何塞·阿爾卡蒂奧·布恩迪亞的瘋癲,奧雷里亞諾的高深莫測以及阿瑪蘭妲和麗貝卡之間的殊死對抗。

實際上,當喧囂的人群攔住去路,他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驚訝於短短一年間鎮子就衰老如斯。巴旦杏樹枝葉凋零;漆成藍色的房子時而改棄紅色,時而又改回藍色,最後那顏色都變得難以辨別了。

他心裡沒有恐懼,沒有留戀,只有深深的怒氣,憤怒於這認為的死亡害得他看不到那麼多未竟的事情如何收場。

她(麗貝卡)將自己包裹在高傲的厚殼裡,塵世間的一切誘惑都無法將其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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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說孩子一出生就大睜雙眼,用大人的方式打量眾人,他那種眼睫不眨看東西的樣子令人害怕。

送來的孩子有各種年齡各種膚色的,但都是男孩,都帶著落落寡合的神情,顯示出毋庸置疑的血緣歸屬。

她(麗貝卡)曾經在泥土的味道中,在皮埃特羅·克雷斯皮芬芳的書信裡,在丈夫如狂風暴雨的床榻上徒勞地尋尋覓覓,最終瘸子這個家中找到了安靜。在這裡,記憶因思緒無情的力量化為實體,如同活人一般在幽閉的房間裡遊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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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怎樣就怎樣吧,奧雷里亞諾,”她嘆息道,“我一直認為,你是個無情的人,現在更確定了。”

“諸位把這場可怕的遊戲玩得很認真,你們做得不錯,因為你們是在履行自己的職責。”她對法庭成員說,“但是請別忘了,之鑰上帝還讓我們活著,我們就還是母親,不管你們有多麼革命,只要沒規矩,我們既有權脫了你們的褲子打一頓。”

“我擔心的是,”他(蒙卡達將軍)補充道,“你那麼憎恨軍人,跟他們鬥了那麼久,琢磨了他們那麼久,最終卻變得和他們一樣。人世間沒有任何理想值得以這樣的沉淪為代價。”

“這樣一來,”他總結道,“你不僅會變成我們歷史上最專制最殘暴的獨裁者,而且還得槍斃我的烏爾蘇拉大姐來撫慰你的良心。”

“留神你的心,奧雷里亞諾,”赫裡內勒多·馬爾克斯上校對他說,“你長在活活腐爛。”

他大權獨攬卻在孤獨中陷入迷途,開始失去方向。

最好的朋友,那時他常這樣說,是剛死去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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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常恰恰是這場無盡的戰爭最可怕的地方:什麼都不曾發生。他深陷孤獨,不再感知到預兆,他為了逃避必將陪伴他終生的寒意回到了馬孔多,在最久遠的回憶中尋求最後的慰藉。他如此懶怠,當他聽說黨組織派來一個代表團上衣如何打破戰爭的僵局時,也只是在吊床上翻了個身,甚至沒有完全醒轉。

自從那個遙遠的午後父親帶他去見識冰塊,他唯一的快樂時光就是在金銀器作坊裡打造小金魚的時刻。他被迫發動三十二場戰爭,打破與死亡之間的所有協定,並像豬一樣在榮譽的豬圈裡打滾,最後耽擱了將近四十年才發現純真的可貴。

他從未像那時一樣驍勇善戰。他終於能為自己的自由而戰,而不再為抽象的概念,不再為政客見風使舵、翻雲覆雨的口號而戰,這樣的信念令他激情滿懷、鬥志昂揚。赫裡內勒多·馬爾克斯上校一如既往堅定忠誠,當初怎樣為勝利而戰,如今便怎樣為失敗而戰。

這時奧雷里亞諾·布恩迪亞上校才意識到——卻毫不意外——烏爾蘇拉是唯一能夠看透自己不幸的人。

他在愛的荒漠中結識的無數女人,把他的血脈播撒在整個沿海地區,卻不曾在他的情感中留下任何痕跡。

唯一經受了時間和戰爭考驗的,只有孩提時代他對哥哥何塞·阿爾卡蒂奧的感情,但那卻不是基於友愛,而是源於同謀。

烏爾蘇拉無法掩飾那隱隱的不祥預感。她從家族漫長曆史上重複命名的傳統中得出了在她看來無可爭辯的結論:所有叫奧雷里亞諾的都性格孤僻,但頭腦敏銳,富於洞察力;所有叫何塞·阿爾卡蒂奧的都性格衝動,富於事業心,但命中註定帶有悲劇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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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爾基亞德斯為他講起世上萬事,想把古老的智慧傳授給他,卻不肯譯出手稿。“不到一百年,就不該有人知道其中的含義。”

沉默寡言的奧雷里亞諾·布恩迪亞上校對家中重新煥發的活力視若無睹,約略懂得幸福萬年的秘訣不過是與孤獨簽下不失尊嚴的協定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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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彷彿決定要試驗人類驚奇的極限,令馬孔多人時時搖擺於歡樂與失望、疑惑與明瞭之間,結果再沒有人能確切憤青何處是現實的界限。

美人兒雷梅黛絲是唯一不為香蕉熱潮所動的人。歲月流逝,她卻永遠停留在天真爛漫的童年,對各樣人情世故越發排斥,對一切惡意與猜疑越發無動於衷,幸福地生活在自己單純的現實世界裡。

費爾南達只有在心裡哀嘆,家裡這些傻子都活得太久了。

美人兒雷梅黛絲肚子留在孤獨的荒漠中,一無牽絆。她在沒有惡魘的夢境中,在費時良久的沐浴中,在毫無規律的進餐中,在沒有回憶的漫長而深沉的寂靜中,漸漸成熟。

一個人不是在該死的時候死,而是在能死的時候死。

在晚年無法穿透的孤獨中,她(烏爾蘇拉)獲得了非凡的洞察力,能察覺到家中任何不起眼的小事,也第一次看清了過去因忙碌而忽略的真相。……她意識到奧雷里亞諾·布恩迪亞上校並非像她想象的那樣,由於戰爭的摧殘而喪失對家人的情感,實際上他從未愛過任何人,包括妻子雷梅黛絲和一夜風流後隨即從他生命中消失的無數女人,更不必提他的兒子們。她猜到他並非像所有人想的那樣為著某種理想發動那些戰爭,也並非像所有人想的那樣因為疲倦而放棄了近在眼前的勝利,實際上他成功和失敗都因為一個原因,即純粹、罪惡的自大。她最終得出結論,自己不惜為她付出生命的這個兒子,不過是個無力去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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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懷著惋惜的心情弄明白了,阿瑪蘭妲令皮埃特羅·克雷斯皮遭受那些不公平的折磨,並非像所有人想的那樣是出於報復心理;令赫裡內勒多·馬爾克斯上校日夜煎熬徒勞等待,也並非像所有人想的那樣是出於痛苦的怨毒。實際上,這兩樣行為都屬於無窮的愛意與無法戰勝的膽怯之間的殊死較量,最終勝出的是阿瑪蘭妲毫無理由的恐懼,恐懼的對象是她自己飽受折磨的心靈。

遲來的會很和突如其來的敬意,激發了舊日的親情,她明白只有麗貝卡,從未喝過自己的奶水只以地上和牆上的石灰為食的麗貝卡,血管中流淌的不是自己的血液而是陌生人血液——他們的骨殖仍在墳墓裡咯咯作響——擁有衝動心性和熾熱情慾的麗貝卡,才擁有無畏的勇氣,而那正是烏爾蘇拉希望自己的後代具備的品質。

阿瑪蘭妲在織她的壽衣。……在人們的印象中,她似乎白天織晚上拆,卻不是為了藉此擊敗孤獨,恰恰相反,為的是持守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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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好像在原地轉圈。

數年前,奧雷里亞諾·布恩迪亞曾對他(何塞·阿爾卡蒂奧第二)將其戰爭的魅力,並試圖用個人經歷中的無數實例來證明。他信以為真。但就在軍人們對他視而不見的這個晚上,他回想起過去幾個月的緊張局勢,獄中的苦難,車站裡的恐慌,以及滿載死屍的火車,得出一個結論:奧雷里亞諾·布恩迪亞上校不過是個偽君子或懦夫。他不理解上校何必用那麼多言辭來解釋自己在戰爭中的感受,其實用一個詞便足夠:恐懼。相反,在梅爾基亞德斯的房間裡,被神奇的光線、雨落的聲音、;隱身的感覺所保護,他找到了此前生命中一刻不曾有過的安寧,餘下的唯一恐懼就是自己有可能會被活埋。

雨下了四年十一個月零四天。

他(奧雷里亞諾第二)安於家室的渴望吉布斯和反覆思考的結果,也不是痛改前非的產物,而可以追溯到遙遠的往昔,那時他還在梅爾基亞德斯的房間裡讀著飛毯和巨鯨吞食稅收與航船的神奇故事,到如今這這願望又因暴雨而重新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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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雷里亞諾第二完全沉浸在一種可與曾祖父當初尋找偉大發明之路時相媲美的探索激情中,耗盡了身上殘存的脂肪,漸漸恢復了往昔與孿生兄弟的酷似,不光是瘦削的外表,還有那漠然孤僻的神態。

何塞·阿爾卡蒂奧·布恩迪亞當年創業時探索過的著魔之地,後來變成了香蕉種植區,此時卻淪為腐爛根系的沼澤,多年以後從這裡仍能遙遙忘見

時間並沒有像她剛承認的那樣過去,而是在原地轉圈。

烏爾蘇拉這時才明白他(阿爾卡蒂奧第二)生活在一個比自己眼前更幽深的黑暗世界裡,和他曾祖父的世界一樣牢不可破、孤寂無伴。

梅爾基亞德斯向他(奧雷里亞諾)透露自己回到這個房間的機會已經屈指可數,但他能夠安心走向最終死亡的大牧場,因為羊皮卷鬚歷時百年才可破譯,在那之前奧雷里亞諾還有多年時間學習梵文。

“我已經在新加坡的沙洲上死於熱病。”

在烏爾蘇拉死後,桑塔索菲亞·德拉·彼達身上漸漸不見了往日的勤勞、驚人的能幹。這不僅僅是因為她已年邁力竭,還因為整個家在一夜之間進入了暮年。柔嫩的苔蘚在牆上蔓延,雜草荊棘佔滿庭院之後又頂穿長廊的水泥地如同擊碎一面玻璃,那裂縫見還湧出小黃花,與一個世紀前烏爾蘇拉在梅爾基亞德斯放假牙的杯中發現的一般無二。

每天都如此相似,簡直感覺不到時光的流逝。

加夫列爾卻毫不懷疑奧雷里亞諾·布恩迪亞上校的存在,因為他祖上就是上校的同袍和密友,赫裡內勒多·馬爾克斯上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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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那些用密碼寫就的預言詩行向他初顯端倪之時,他卻中斷了對羊皮卷的研究。但後來事實證明時間足夠,並不妨礙他在妓院流連,他重受鼓舞又回到梅爾基亞德斯的房間,決心繼續努力直至揭開最後的秘密。

對她(庇拉爾1特爾內)而言,布恩迪亞家的男人的心裡沒有看不穿的秘密,因為一個世紀的牌戲與閱歷已經教會她這個家族的歷史不過是一系列無可改變的重複,若不是車軸在進程中必不可免地磨損,這旋轉地車輪將永遠滾動下去。

等到人類坐一等車廂而文學只能擠貨運車廂的那一天,他那時說到,這個世界也就完蛋了。

在那個連飛鳥也厭棄,長久的揚塵與酷熱令人呼吸艱難的馬孔多,奧雷里亞諾和阿瑪蘭妲·烏爾蘇拉被愛情、被孤獨、被愛情的孤獨幽禁在因紅螞蟻瘋狂啃噬的轟響而難以入睡的家裡,他們是唯一幸福的生靈,世上再沒有比他們更幸福的人。

《百年孤獨》金句摘錄:用另一種方式重讀

透過朦朧淚眼,阿瑪蘭妲·烏爾蘇拉看到又一個真正的布恩迪亞,如同所有的何塞·阿爾卡蒂奧一般粗壯人性,如同所有的奧雷里亞諾一般大睜著洞察一切的雙眼,註定要從頭更新家族的血脈,滌除其中頑固的惡習和孤獨的天性,因為他是一個世紀以來第一個在愛情中孕育的生命。

他(奧雷裡阿諾)看到羊皮卷卷首的提要在塵世時空中完美顯現:家族的第一個人被困在樹上,最後一個人正被螞蟻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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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次跳讀去尋索自己死亡的日期和情形,但沒等看到最後一行便已明白自己不會再走出這房間,因為可以預料這座鏡子之城——或蜃景之城——將在奧雷里亞諾·巴比倫全部譯出羊皮卷之時被颶風抹去,從世人記憶中根除,羊皮捲上所載一切自永遠至永遠不會再重複,因為註定經受百年孤獨的家族不會有第二次機會在大地上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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