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7 这位华人医生的两项肝癌研究入选ASCO临床肿瘤重要进展

每年2月,美国临床肿瘤学会(ASCO)发布的临床肿瘤进展都会回顾过去一年最重要的肿瘤临床研究,并展望未来的研究重点,所以备受业界关注。

在本月初刚刚发表的ASCO 2020年度进展中[1],3项临床肝细胞癌研究入选,而其中的两项(Keynote 224和REACH-2)研究均由嘉会国际肿瘤中心主任、哈佛医学院教授朱秀轩(Andrew Zhu)博士领导。

这位华人医生的两项肝癌研究入选ASCO临床肿瘤重要进展

今天,我们来讲讲其中的一个REACH-2临床研究是怎么回事。

肝细胞癌(HCC)是最常见的肝癌(约占85%~90%),其恶性程度高,患病人数众多,且死亡率高,主要发生于慢性肝炎(乙型或丙型)或酗酒引起的肝硬化患者中[2,3]。

中国的肝细胞癌患者,几乎占了全球病例的一半。对于早期可以进行根治手术的患者,肝细胞癌5年生存率为57% [4]。但通常在确诊时,肝细胞癌已是晚期,无法进行根治切除手术,而可以进行的系统性治疗选择很少。在美国,肝细胞癌在确诊后的5年生存率平均只有21.9% [5]。

目前,晚期肝细胞癌的主要标准治疗药物是索拉非尼。2007年,美国FDA批准索拉非尼用于不可手术切除的肝细胞癌。与安慰剂相比,索拉非尼将患者的总生存(OS)从7.9个月提高到了10.7个月[6] 。在此后的10多年中,索拉非尼虽然受到各种新药的挑战,但其作为一线治疗的地位,一直没有根本性的变化。

然而,索拉非尼治疗失败后,肝癌患者是否还有其他选择?近年确实出现了几种有前景的二线治疗药物,例如瑞戈非尼、卡博替尼和雷莫芦单抗等。其中,

朱秀轩教授领衔的REACH-2研究设计新颖,首次采用生物标志物筛选肝细胞癌患者并获得阳性结果,其成功让雷莫芦单抗起死回生,对FDA批准雷莫芦单抗成为肝癌二线治疗药物起到了极大的推动作用。

REACH-2的前世

雷莫芦单抗是靶向VEGFR2的一个单抗药物。之前,朱秀轩教授已经领导过一个临床试验(REACH),探讨在索拉非尼之后,雷莫芦单抗作为晚期肝细胞癌二线治疗的效果。REACH的结果表明,与安慰剂治疗相比,雷莫芦单抗将患者的总生存期(OS)从7.6个月提高到了9.2个月[7]。但是,雷莫芦单抗的优势并未达到统计学显著性(HR 0.87,95% CI 0.72~1.05,P=0.14)。所以,REACH临床研究获得了一个阴性的结果。

不过,预先设置的亚组分析发现,在甲胎蛋白高表达的患者中,雷莫芦单抗有比较明显的治疗优势。在甲胎蛋白高于400 ng/mL的患者中,雷莫芦单抗和安慰剂治疗的 OS中位数分别为7.8个月和4.2个月(P=0.006)。

在健康成年人的血清中,甲胎蛋白水平非常低。但在慢性乙肝或丙肝病毒感染的患者中,甲胎蛋白升高与肝癌的发生正相关,所以可以作为肝癌的标志物。高甲胎蛋白也与不良预后相关。在中国,由于乙肝病毒相关的肝癌比较多,甲胎蛋白也就被用作肝细胞癌的诊断。

朱教授等进一步发现,在亚洲患者中,雷莫芦单抗的效果似乎更好。在REACH临床研究中有93名日本患者,雷莫芦单抗和安慰剂治疗的 OS中位数分别为12.9个月和8.0个月,死亡风险降低38%(HR 0.621,95 % CI 0.391~0.986,P=0.0416),无进展生存期(PFS)中位数分别为4.1 个月和 1.7 个月(HR 0.449,95 % CI 0.285~0.706,P=0.0004);如果只看甲胎蛋白高表达的患者(高于400 ng/mL),雷莫芦单抗和安慰剂治疗的 OS中位数分别为12.9个月和4.3个月(HR 0.621,95 % CI 0.232~0.926,P=0.0263)[8]。

因此,根据亚组分析,雷莫芦单抗可能对于甲胎蛋白水平高的患者有明显的治疗优势。这部分患者由于预后较差,获得一个有效的治疗至关重要。

但是, FDA是不会仅凭亚组分析批药的,这就需要重新进行一个3期临床试验来验证。

REACH-2的今生

在这样的背景之下,雷莫芦单抗又进入了一个新的3期临床试验(REACH-2)[9]。

这个研究总共招募了292 名患者,他们都是已经接受过索拉非尼一线治疗的肝细胞癌患者,甲胎蛋白浓度为400 ng/mL或更高,随机按2:1分配为雷莫芦单抗治疗组和对照组。这些患者之前只接受过索拉非尼全身治疗,但至少在随机分组前14天因为不耐受或疾病进展而停用。

患者之前接受索拉非尼的中位时间为4.1个月。在分组治疗后,经过中位数为7.6个月的随访,发现雷莫芦单抗治疗组的中位数OS为8.5个月,对照组为7.3个月,死亡风险降低了29%(HR 0.710,95% CI 0.531~0.949,P=0.0199),达到了统计学上的显著差异;同时,雷莫芦单抗的PFS 也显著优于对照组(2.8个月vs. 1.6个月,P<0.0001)。

OS数据中的一个疑问

这个新的3期临床,虽然是胜利完成,得到了阳性的结果,但是却带来了一个疑问:即便雷莫芦单抗的优势显著,但是与安慰剂相比,OS优势只有1.2个月。而在之前对早先临床研究的亚组分析中,雷莫芦单抗的OS优势至少还有3.6个月(7.8个月vs. 4.2个月)。

这是什么原因呢?

仔细看一下REACH-2临床试验入组患者的甲胎蛋白指标,会发现治疗组和对照组两组患者并不一样。雷莫芦单抗治疗组甲胎蛋白水平的中位数为3920 ng/mL,远远高于对照组的2741 ng/mL。

对于晚期肝细胞癌来说,甲胎蛋白浓度越高,预后越差。因为对照组的甲胎蛋白相对要低一些,所以OS本来就会更长一些,抵消了部分雷莫芦单抗的治疗优势。

如果把两次临床试验中甲胎蛋白水平高于400 ng/mL的患者合并起来分析,那治疗组和对照组在这个临床指标上就没有偏差。合并之后的统计发现,雷莫芦单抗治疗组的中位数OS为8.1个月,对照组为5.0个月,OS优势有3.1个月,死亡风险降低了31%(HR 0.694,95% CI 0.571~0.824,P=0.0002),具有显著性差异。

基于这个成功完成的3期临床数据,美国FDA于2019年5月正式批准雷莫芦单抗用于治疗肝细胞癌,条件是患者必须已经一线使用过索拉非尼治疗,同时甲胎蛋白水平要高于400 ng/mL。

雷莫芦单抗的未来

经过了两次临床试验,雷莫芦单抗终于修成正果,正式获得批准,成为治疗肝细胞癌的二线药物。

都知道做一个新药不容易,但是没想到有那么不容易。

其实还有更不容易的。

在设计雷莫芦单抗3期临床试验的时候,索拉非尼是唯一肝细胞癌的一线治疗药物。

但是,在2019年10月,一个名为IMbrave150的3期临床试验表明,对于既往未接受过全身性治疗的不可切除的肝细胞癌患者,PD-L1 单抗阿特珠单抗联合贝伐珠单抗这样一个联合治疗,比索拉非尼显示出了更好的治疗效果,显著改善了患者的总生存期和无进展生存期。

这个临床试验结果动摇了索拉非尼的江湖地位,肝细胞癌的一线治疗方案将被修改。

这就给雷莫芦单抗带来了一个难题:作为索拉非尼之后的二线用药,如果使用索拉非尼一线治疗的患者逐渐减少,那么雷莫芦单抗的适用人群也就随之减少。

然而,有挑战就有机遇。如果患者使用阿特珠单抗联合贝伐珠单抗治疗或其它一线治疗 (如仑伐替尼等),进展后是否可以从雷莫芦单抗的治疗获益呢?这还需要新的临床试验来证明。

现代药物的研究,总是要不断面对新的难题。当然,是难题,也是机会,在不断克服难题的过程中,医学进步了,治疗的效果越来越好,患者的获益越来越多。

本文作者

作者:张洪涛,笔名“一节生姜”。宾夕法尼亚大学医学院病理及实验医药系研究副教授,研究领域:癌症的靶向治疗以及免疫治疗。著有科普读物:《吃什么呢?——舌尖上的思考》,《如果舌尖能思考》。可以谈最前沿的医学研究,也可以讲最通俗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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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1. Markham MJ, Wachter K, Agarwal N, et al. Clinical Cancer Advances 2020: Annual Report on Progress Against Cancer from the American Society of Clinical Oncology. J Clin Oncol 2020 Feb 4. doi: 10.1200/JCO.19.03141 [Epub ahead of print].

2. Siegel RL, Miller KD, Jemal A. Cancer statistics, 2020. CA Cancer J Clin 2020;70:7-30.

3. Chen W, Zheng R, Baade PD et al. Cancer statistics in China, 2015. CA Cancer J Clin 2016;66:115-32.

4. Lee JG, Kang CM, Park JS, et al. The actual five-year survival rate of hepatocellular carcinoma patients after curative resection. Yonsei Med J 2006;47:105-12.

5. Wong RJ, Devaki P, Nguyen L, et al. Increased long-term survival among patients with hepatocellular carcinoma after implementation of Model for End-stage Liver Disease Score. Clin Gastroenterol Hepatol 2014;12:1534-40.e1

6. Llovet JM, Ricci S, Mazzaferro V, et al. Sorafenib in advanced hepatocellular carcinoma.

N Engl J Med 2008;359:378-90.

7. Zhu AX, Park JO, Ryoo BY, et al. Ramucirumab versus placebo as second-line treatment in patients with advanced hepatocellular carcinoma following first-line therapy with sorafenib (REACH): a randomised, double-blind, multicentre, phase 3 trial. Lancet Oncol 2015;16:859-70.

8. Kudo M, Hatano E, Ohkawa S, et al. Ramucirumab as second-line treatment in patients with advanced hepatocellular carcinoma: Japanese subgroup analysis of the REACH trial. J Gastroenterol 2017;52:494-503.

9. Zhu AX, Kang YK, Yen CJ, et al. Ramucirumab after sorafenib in patients with advanced hepatocellular carcinoma and increased alpha-fetoprotein concentrations (REACH-2): a randomised, double-blind, placebo-controlled, phase 3 trial. Lancet Oncol 2019;20:282-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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