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伊始，中國迎來了新型冠狀病毒疫情的挑戰，這場突如其來的戰役給我國的醫用物資、防護用品等消耗品的供應帶來了嚴峻的挑戰，不僅市場上各類口罩都供不應求，眾多一線醫護人員也面臨著專業防護用品嚴重短缺的問題。
全球超過50%的口罩都是Made in China
我們常說，中國是製造業大國，全球超過50%的口罩都是Made in China，在如此巨大的口罩生產能力支持下，為什麼至今“一罩難求”的局面依舊沒有得到緩解呢？誠然，新冠病毒的爆發恰逢春節工廠放假停工是一個重要因素，但還有一個不可忽視的原因，那就是在這次的供應鏈應急反應中，尤其是在醫療防護用品的供應鏈調度上，出現了嚴重的“牛鞭效應”。口罩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
在供應鏈理論中，“牛鞭效應”特指由於信息在向供應鏈上游傳遞的過程中失真而導致需求信息出現異常放大的現象。在正常情況下，口罩的需求信息是非常有規律的——醫療機構的口罩需求長期而穩定，民間百姓防霧霾的口罩需求集中在冬季。因此口罩的市場需求具有典型的季節性波動特徵。中國的口罩產能曾有數據統計，為日產2000~2500萬隻，這是與市場需求相平衡的供應水平，對於口罩這種日用消耗品來說，各個口罩廠基本都是根據需求預測來生產的，就算有富餘，也最多是在冬季口罩需求高峰來臨前進行短期的集中生產，不會有大量成品口罩囤積在倉庫中。畢竟口罩做多了又賣不出去，而且口罩也是有保質期的嘛。
但是，今年一場瘟疫突然爆發，市場對口罩的需求量突增。適逢春節假期，口罩廠本來就在放假，機器停工工人返鄉，突如其來的大量訂單迅速將工廠的口罩存貨消耗一空，停擺的工廠只能重新運轉起來生產口罩。根據工信部提供的信息，口罩的解析消毒流程需要7-14天，這個生產週期是無法縮短的。這解釋了我們看到的現象：市場需方向口罩廠下單——口罩廠沒有存貨，現做口罩需要7-14天——生產期內市場上口罩存量進一步減少，消費者緊迫感更強，出現囤貨心理，下單更多口罩——口罩廠接受訂單，增加排產計劃。
常見的醫用口罩生產流程
然而口罩的生產不是由一個企業進行的，口罩廠還需要向供應商採購無紡布、消毒劑、壓鼻鋼圈等物料，所以真實的情況其實是：市場向口罩廠下單——口罩廠安排生產，同時向供應商下單原材料——供應商繼續向上一級供應商下單，各級供應商都增加排產計劃——市場追加口罩訂單——口罩廠的需求預測受到市場囤貨現象的影響出現扭曲，擴大產能，向供應商提出比實際需求量更大的訂貨量——供應商繼續擴大產能，同時向上一級供應商下單比實際需求量更大的訂貨量。這種訂貨量向大的扭曲，越往供應鏈上游越嚴重，這就是在這次疫情醫護用品供應中的“牛鞭效應”。
從目前各類報道中可見，我國醫護用品產能已經開始擴大。據不完全統計，目前所知轉型製造醫護用品的企業包括紅豆、華紡股份、鄂爾多斯、廣汽集團、上汽通用五菱、比亞迪、爹地寶貝、中順潔柔、天華超淨、新綸科技、富士康、中石化、首航高科等。與此同時，天眼查數據顯示，以工商註冊變更信息為標準，自2020年1月1日至2月7日，全國超過3000家企業經營範圍新增了“口罩、防護服、消毒液、測溫儀、醫療器械”等業務，大量企業斥巨資購買了醫護用品生產設備和原材料。可以預料，在不遠的將來將有大批醫護用品上市銷售。
我們感恩這些負責任的企業為疫情防控貢獻自己的力量，但是同時也要警惕，如此迅速的產能擴大背後，是否隱藏著未來的風險？目前市場上確實存在大量醫護用品缺口，但疫情終會結束，屆時醫護用品的需求也會快速回落，今日擴大的產能，是否會成為明日的過剩？現在轉型製造口罩的企業，在疫情結束後如何繼續生存？大企業可以承擔虧損拋售設備斷臂求生，中小微企業呢？“牛鞭效應”本質上來說是對資源的浪費，是效率的下降。
2月9日，國家發改委會同財政部和工信部印發了《關於發揮政府儲備作用 支持應對疫情緊缺物資增產增供的通知》，明確將符合條件的重點醫療防護物資品種增列儲備物資目錄，對企業多生產的重點醫療防護物資，全部由政府兜底採購收儲。這給企業轉型醫護用品生產打了一劑強心針，有助於快速彌補當前的供應不足，但同時也要警惕，這種政策是否會鼓勵某些妄圖套取財政資金的不法企業大量囤積口罩，造成市場需求信息的進一步扭曲。
要預防“牛鞭效應”的產生和負面影響擴大，關鍵是要做好市場需求的預測，藉助高新信息技術提高供應鏈上下游的信息傳遞效率，縮短供方和需方的溝通環節，減少信息失真，讓需求信息實事求是地展現在供應鏈各環節面前。這不但需要各個企業拋開信息壁壘“坦誠相待”，更需要有關部門有力調控。我相信，眾志成城，我們一定能成功度過新冠疫情難關！
（作者介紹：馬天琦，克蘭菲爾德大學物流與供應鏈管理碩士，中物聯採購與供應鏈管理專業委員會研究室主任，《中國供應鏈發展報告》編委會成員，參與若干供應鏈相關政策的起草，承擔過多項部委委託供應鏈研究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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