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巫師的名字叫“就地滾”，能用法術招來死者的靈魂。方法是，首先喃喃唸誦咒語，誦讀完畢，就地一滾，那死者的靈魂已附在他的身上，和家裡人問答像活著的時候，這種方法非常有效，所以叫就地滾，而他的真姓名變得不太明顯了。
一天，有人託他招父親的靈魂，過了很長時間，竟然招不到。巫師非常羞愧，去見他的老師請教。
老師說：“他的父親一定是個大惡人。”巫說：“是個儒士，沒聽說他有大罪孽。”老師說：“那他的靈魂就是昇天了。”就地滾請求老師詳細解答。
老師說：“你只能召喚亡者的靈魂，卻不知道亡者的狀況。人的一生，為血肉之軀，它的質地厚重混濁。所以即使聖賢像孔子、孟子，有蟠天際地的學識品德；神勇像孟賁、獲，有撕裂牛的力量；而離地一步，就不能行走。等他死了，重而濁的身體雖然埋葬地下，而他輕而清的精氣（靈魂）還在，因為輕清而上升了。
大凡靈魂更乾淨的，那麼他們就升的越高。所以孔子、孟子、顏、曾，受人們千年的崇拜祭祀，而在人世間沒有顯現形象，因為已經升到極高的地方，離人很遠了。如果有一份濁氣，就不能升到高處和太清為一體，於是就排列在神明的行列裡。他的品行越低，就濁氣越多，而離人也更加接近。
對於普通的人，活著時本就平庸，死了靈魂也特別濁重，不過憑藉他的子孫停留在這個世界上。你平時一召喚即到的，就是些這樣的鬼魂。如果那些兇惡的人，清氣已經很久沒有，純粹濁氣。生前有形有質，還可以混雜在人群中；死後身體已離開，大地便承載不了他靈魂的重量。越沉越低，落到地下九幽之處，離人也很遠了。
我開始懷疑這個人的父親是大惡人，猜測他落了九幽，所以不是我的方法所能召集的；既不是這類，那一定是那人的氣濁少而清多，已經超然在九天之外，所以我想，他已昇天了。”
我認為他的論點非常精妙，不是其他巫師所能比的。佛教天堂與地獄的說法，大概也是這樣。我曾經懷疑普通的男男女女，死了還有變成鬼的；而士大夫們一經死去，反而寂寂無聲，真不理解。得知這個巫師的評論，我的疑惑就消失了。如果有恩報恩，有怨報怨，他心有所掛念執著，那麼無論氣的清濁，都不能上升，所以往往能看到鬼對人為禍或為福。這個巫師所說的，也可以推論到這一點。
<strong>【原文】
<strong>有巫者名就地滾，能以術致亡者之魂。其為術也，先伏地喃喃誦咒，誦畢，就地一滾，則亡者之魂已附其身，與家人問答如生時，其術甚驗，故得是名，而其真姓名轉不甚著矣。一日，有士人託致其父之魂，良久，竟不至。巫者甚愧，往見其師而問焉。師曰：“其人之父必大惡人也。”巫曰：“此亦儒流，未聞其有大罪孽。”師曰：“然則其人必生天矣。”巫請其說。師曰：“汝但能行召亡之術，而未能知亡者之情狀也。夫人之生也，為血肉之軀，其質重濁。故雖聖賢如孔、孟，有蟠天際地之學；神勇如賁、獲，有裂兕曳牛之力；而離地一步，即不能行。及其死也，此塊然之質埋藏地下，而其餘氣尚存，則輕清而上升矣。大凡其氣益清，則其升益高。故孔、孟、顏、曾，千秋崇祀，而在人間絕無，蓋其氣已升至極高之地，去人甚遠也。苟有一分濁氣未淨，即不能上與太清為體，於是有赫然森列而為明神者焉。其品愈下，則濁氣愈多，而去人亦益近。至於尋常之人，則生本凡庸，死亦冗，不過依其子孫以居。汝平時所一召而即至者，皆此等鬼也。若夫兇惡之人，清氣久絕，純乎濁氣。生前有形有質，尚可混跡人間；死後形質既離，便非大地所載。其氣愈沉愈下，墮入九幽，
《右臺仙館筆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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