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乏特效药,康复患者捐献血浆的古老疗法是否可行?

陈薇院士认为,在缺乏疫苗和特效药的前提下,康复患者的血浆将是临床特异性治疗最可及的资源。但也有观点认为,尽管理论上可行,但想要在此次疫情中以血清疗法来发挥重要作用,恐怕还相去甚远。

“在缺乏疫苗和特效药的前提下,康复患者的血浆是临床特异性治疗最可及的资源。”谈及针对这场疫情最想说的话题,中国工程院院士、军事科学院军事医学研究院研究员陈薇在接受《中国科学报》采访时如是说。

陈薇院士是经历过非典、埃博拉等多场重大疫情防控并在其中作出重要贡献的科学家。而如今其呼吁:在政府推行免费治疗、医务人员献身拼搏的大环境下,在康复患者和医护人员同心同德,为病友们作出贡献的时刻,应当从立法层面要求康复者在知情同意、符合伦理、身体情况允许的前提下捐献宝贵的血浆,用于他人的急救。

事实上,其提出的康复者血浆捐献并非是一个新话题,但同时似乎也一直没有成为学术界与医学界所讨论的主流话题。在此之前,其更多以“血清疗法”这一概念为行业人士所熟悉,这一疗法在甲流、非典、埃博拉等多场疫情中均发挥过作用且渊源可追溯至1891年。而无独有偶,2月2日,广东清远一位19岁的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肺炎患者痊愈出院,且在临出院时签下了一份承诺书,自愿捐出自己的血浆,以用于重症病人治疗和科学研究。据了解,至少在广东这还是首例。

但是,这一古老的疗法是否能当下正在肆虐的武汉新冠肺炎疫情之中发挥作用,各方观点似乎并不一致。陈薇院士呼吁应该重视这一可及的资源,但同为中国工程院院士的传染病专家李兰娟则在接受采访时表示,血清疗法确实在应对SARS时提出过,但此次疫情中康复期病人的血清能不能用来治疗危重症的病人,“这个工作还处于一个研究阶段。”

缺乏特效药,康复患者捐献血浆的古老疗法是否可行?

穿越百年的疗法

据陈薇院士表述,1月31日上午,国家科技部下发了《关于请协助采集新型冠状病毒肺炎康复者血液样本的函》。“我们拿着这个红头文件,有22名康复患者表示愿意让我们检测血液标本是否符合献浆标准。其中有的人身体虚弱,连采血都很困难,这让我们非常感动。”

这与一种在学术上被称之为“血清疗法”的诊疗方式息息相关。百度百科的信息显示,这是一种利用被动免疫的疗法,即将已被免疫的动物血清(抗血清)注射到相应疾病的患者身上以达到治疗的目的。这种血清称为治疗血清。恢复期病人的血清也可治疗其他病人。

如果要溯源,至少可以追溯至1890年,来自大名鼎鼎的病原生物学家罗伯特·科赫实验室36岁的埃米尔·阿道夫·冯·贝林的研究方向是当时颇为凶险的白喉。在 19 世纪,白喉是威胁儿童健康的主要杀手之一。由于没有可靠的治疗方法,白喉的致死率惊人。上世纪20年代,仅美国每年就有10万—20万人发病,死亡 15000人,其中主要为儿童。欧洲的情况更为严重,每年大约有 50000 人死于该病。

起初贝林试图采取灭菌方式杀死白喉杆菌,但没有成功。杀死白喉杆菌,但没有成功。不过在实验过程中,贝林和他的同事北里柴三郎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现象:将患过白喉的老鼠血清注射入新患白喉的老鼠体内后,新感染白喉的老鼠奇迹般地痊愈了,这说明感染过白喉的老鼠体内有某种对抗白喉杆菌毒素的物质,两人为此发现激动不已,并将这种物质命名为“抗毒素”。1890年,贝林与北里共同发表了他们的成果,并指出可以通过注射抗毒素血清来治疗患者。

1913 年,贝林成功研发了白喉疫苗。而为了表彰埃贝林的突出成就,1901 年,诺贝尔 奖评委会将第一届生理学和医学奖授予了贝林:“ 他的血清疗法,尤其在预防白喉方面的应用为医学科学领域开辟了新的道路;从此,医生们在面对病痛和死亡时有了制胜的武器。”

而这种疗法在百年之后的2003年非典疫情蔓延时,亦被医生使用。SARS期间,解放军302医院传染病专家姜素椿在抢救病人时被病毒感染,经院方多次会议同意,在姜素椿的指导下,姜素椿的两名学生共采集6份不同血型的SARS康复者血清,以姜素椿为试验对象输入血清,配合其他药物治疗,23天后姜素椿康复出院。此后,在姜素椿的建议下,用血清治疗SARS患者的建议上报卫生部。

同年5月,深圳东湖医院,一位怀孕的SARS患者接受血清治疗,成功脱离危险。与此同时,北京市卫生局印制已进行资源血浆捐献者发出的《倡议书》和《SARS康复者自愿捐献血浆须知》发布到定点医院,并协调相关部门回访SARS康复者,发动其进行血浆捐献。同年7月,广东省专家团队将来自SARS病人的病毒灭活后注射到马身上,使马匹产生了SARS病毒的高效价中和抗体,这种“马血清”被用于重症患者,有效地缓解了病情。

血清疗法也已在抗击埃博拉疫情中进行了实践,2014年9月,世卫组织召集了EVD可能疗法和疫苗磋商会,与会专家一致同意优先采用恢复期血液疗法来开展进一步研究,2015年,一名英国感染埃博拉护士接受血浆治疗,并于同年康复出院。

一种疗法的“两面”:成分复杂、难大规模推广

值得注意的是,尽管起到了一定作用,但SARS期间血清疗法并未得到推广,主要原因是这种疗法在理论上具备可行性,实际上具有一定风险性。

早在抗击SARS的研究中,中国疾控中心及中国药品生物制品检定所的专家就认为,血清疗法必须保证康复者的血清内不会携带如肝炎、艾滋等其他传染性疾病的病毒,要保证输入血清对被输入者不会产生不良反应,这对于血清监测和提取技术要求很高。同时,由于捐献者较少,SARS冠状病毒有多个变种,抗体血清是否对变种都存在抑制效果,无法下定论。抗击SARS期间首先进行血清治疗试验的姜素椿教授也表示,血清疗法应该在“一定范围内”使用。

1月24日,国家卫健委高级别专家组成员、传染病学家李兰娟院士在媒体采访时表示,康复期病人的血清能不能用来治疗危重症的病人,还处于一个研究阶段。

SARS时期的 “马血清”并非普遍良药。南京大学生命科学学院在《中国科学报》的文章中表示,给马匹注射疫苗、提取其血清的方法,存在患者的免疫系统会对马的抗体产生反应,这种被称为“血清病”的副作用会危及生命,其产生病例高达5%,因此需要进行类似于青霉素使用前的“皮试”来降低这种风险。然而,轻、中症患者由于其体内病毒滴度本身较低,血清疗法可能收效甚微。

同时,据中新社1月31日报道,中国科学院上海巴斯德索科研专家表示,血清疗法在100多年前的病菌引起的传染病中被科学家应用,但其可行性也要看实际情况,本次疫情而言,血清疗法只在理论上可行。“虽然血清疗法可以较为有效的用来对抗或预防病毒或细菌引起的疾病,但血清成分复杂,对于是否会引起其他问题还存在不确定性,何况其存在的时间比较短,而且需要的血清数量也比较大。假如真的以171人之力,来帮助9000多人治疗疾病(截至2月2日24时,治愈病例增至475例,确诊17205例,重症2296例),甚至帮助全国人民抗病毒,‘恐怕抽干了他们的血,也是难以实现的’”。

虽然血清疗法存在多种实操中的问题,但是这种疗法也并非一无可取。

在报道中,中科院上海巴斯德所表示,通过现代方法,运用治愈者的血液,分析并且拿到可以有效地中和病毒的全人源单克隆抗体序列,用以治疗和预防病毒引起的疾病的发生。而虽然这种疗法在实操中存在技术难题,但随着研究的深入、技术的发展,该方法会更多、更快的应用于人类疾病的预防和治疗中。

目前,针对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的治疗主要按照一般治疗和危重型病例分类,在南京大学生命科学学院的文章表示,在2019-nCoV肺炎的治疗中,血清疗法针对重症患者可能是行之有效的缓解病程的手段,老药新用是当下治疗2019-nCoV感染者的捷径,这些措施均需在实际临床中检验具体效果以便后续大规模推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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