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貝爾經濟學獎獲得者羅伯特·席勒（Robert Shiller）
故事有多重要？
它塑造著我們的信念、決定和行為。諾貝爾經濟學獎獲得者羅伯特·席勒（Robert Shiller）發現，它還在經濟學中持續地發揮著作用。
耶魯大學經濟學教授羅伯特·席勒近年來一直敦促他的同事們思考敘事是如何影響繁榮、衰退和其他經濟事件的，無論這些故事是否真實。他建議擴大經濟學領域，囊括對不斷變化的敘事的定量研究，認為這將改進經濟預測，並使人們更清楚地瞭解推動經濟產生變化的複雜因素。
席勒在他的新書《敘事經濟學: 故事如何傳播並推動重大經濟事件》（Narrative Economics: How Stories Go Viral and Drive Major Economic Events）中進一步闡述了這一觀點。
Q&A
Q1
什麼是敘事經濟學？
1894年，《帕爾格雷夫政治經濟學詞典》(Palgrave Dictionary of Political Economy)收錄了“敘事經濟學”(narrative economics)一詞，但它的定義是，經濟學家寫的敘事是歷史事件的序列。
在我看來，敘事經濟學是研究人們對通俗敘事的思考，而不僅僅是經濟學家的思考。我們必須知道，為什麼人們在繁榮時期消費高，而在蕭條時期消費低。他們為什麼關注股市?為什麼認為股市是衡量經濟健康狀況的晴雨表?為什麼如此重視房屋所有權?這些都是經濟敘事的一部分。這些給人們的思考和行動增添了色彩。我想通過時間和空間研究這些敘事。
這本書的主要觀點是，經濟事件本質上是由過度簡化和容易傳播的經濟敘事變體的傳染性傳播所驅動的。我們需要將這些敘述的傳染作用納入經濟理論。否則，就會忽視一個非常重要的經濟變革機制。
我們需要更好地理解流行的通俗敘事，以便充分理解經濟波動和經濟行為。Q2
為什麼經濟學家在發展理論與預測中通常不考慮傳統的敘事方式？
敘事是很難量化的，因為它們總是在變化，而且數量太多了。我們不能靠到處偷聽別人談話來判斷敘述的效果。數字化後的文本和改進後的搜索引擎使我們能夠搜索書籍、雜誌、報紙、商業報告、法律簡報、個人日記、佈道等各種各樣的東西，並對流行的特定術語有一定的瞭解。我是在研究這本書的時候做的。關於敘事的研究涉及到計算機和人類的判斷。你不能只計算一個詞被使用的次數。你要看人們如何使用這個詞。對敘事進行衡量並將其納入經濟理論中是一個重大挑戰，但我不認為它們是不可逾越的。
Q3
您所討論的當代敘事之一涉及加密貨幣的建立。在比特幣崛起中敘事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呢？
加密貨幣的故事非常激烈。在高峰時期,比特幣達成的價值超過3260億美元。為什麼會這樣呢? 在一些計算機科學家的眼中，coin是一個夢想，我們甚至不知道那個人的身份。據推測，此人名叫中本聰(Satoshi Nakamoto)，但這一說法從未得到證實。我們甚至不知道他是否存在。敘事中有一種神秘的元素，這很重要。
我認為敘事對於比特幣和其他加密貨幣的普及非常重要。比特幣之所以成功，部分原因在於它助長了一種無政府主義的論調，即政府是不必要的、不值得信任的。它助長了一種說法，即年輕人創建了一個政府無法觸及的金融機構。這個敘述是有力的。儘管這並不能證明比特幣的核心理念是正確的，但它給人們帶來了與病毒視頻一樣的樂趣和刺激。
神秘是很強大的，人們喜歡神秘的故事。神秘的故事產生了它們自己的新聞，比如當人們聲稱自己是中本聰(Satoshi Nakamoto)時。那這個傳說就可能會流傳很久。
Q4
除去神秘，還有什麼其他的元素幫助敘事流傳開來呢？
彼得·布魯克斯，耶魯大學比較文學榮譽退休教授寫了一本關於敘事重要性的書《為情節而讀》。我們討論過這個問題，很難描述是什麼造就了一個成功的故事、小說或歌曲。這有點隨機，但也與作家的創作精神有關。我們不知道敘事是如何產生的。有時候，它們是偶然開始的，或者是一個古老的故事又重新流行起來。我們很難知道什麼可以使經濟故事站得住腳，就像我們很難預測什麼時候會有大流感一樣。
1896年，格蘭特·漢密爾頓創作的一幅政治漫畫，諷刺布萊恩和他的“黃金十字架”演講。
Q5
名人是怎樣幫助敘事傳播的？
富蘭克林·德拉諾·羅斯福(Franklin Delano Roosevelt)在1933年的就職演說中談到大蕭條(Great Depression)時說:“我們唯一需要恐懼的就是恐懼本身。”在羅斯福發表演講之前，人們就表達過這種觀點。席勒列舉了可能讓一個故事走紅的因素還包括名氣。例如，耶魯大學教授歐文·費舍爾1888年獲得學士學位，1891年獲得博士學位，是當時最傑出的經濟學家之一。1930年，他寫了一篇關於恐懼從股市傳播到商界的危險的文章。
另一個例子是威廉·詹寧斯·布萊恩在1896年民主黨全國代表大會上發表的著名演說“金十字架”，抨擊金本位體制。很多人知道演講中令人激動的結論：“你們不能把人類釘在金十字架上。”
這些臺詞不是布萊恩寫的。國會議員塞繆爾·w·麥考爾在1896年1月的一次演講中使用了幾乎相同的語言，該演講被轉載在國會記錄中。眾所周知，布萊恩出席了麥考爾的演講。他看到了這些意象是如何激發觀眾的。他在大會演講中使用了這個詞，並給它貼上了名人的權威標籤，這使得它在網絡上迅速傳播開來。
Q6
敘述是如何影響大蕭條時期的事件的?
羅斯福的“無所畏懼”這句話觸及了一個重要的事實，即恐懼導致了大蕭條。這並不能告訴你是什麼引起了恐懼，還有其他的敘事在起作用。在閱讀大蕭條時期報紙和雜誌上的文章時，我發現了另一種非常重要的說法:人們稱之為“技術失業”，意思是機器取代了工作。機器人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取代人類的工作。他的敘述是在1929年之前引入的，而失業率的上升又放大了這種敘述。
Q7
20世紀30年代，什麼樣的機器人取代了人們的工作?
轉盤電話機就是一個例子。年輕讀者可能沒見過，早期電話沒有數字鍵盤或撥號。您拿起聽筒，自動地與總機通話，總機指揮您的呼叫。撥號電話被認為是一個機器人，因為它完成了一份曾經由人完成的工作。人們相信失業率永遠不會下降，因為這些機器會一直存在著。
Q8
這本書涉及廣泛，包括心理學，歷史，流行病學，文學，和廣泛的流行文化。你是如何將這些不同的領域、想法和信息整合在一起的呢?
我把這歸功於耶魯。這是一個國際化的地方，重視人文和跨學科合作。 我在管理學院有一個聯合任命，該學院試圖將自己融入大學的架構。我們這裡的學者，包括歐文·費舍爾，他們是真正的文藝復興時期的人。這吸引我來到耶魯，當一個人想對一個大問題採取跨學科的方法時，這是非常有幫助的。
此外，我還讀了生物學家E.O.威爾遜1998年的著作《一致性》，該書的主張與其他研究領域保持聯繫。我對此深信不疑。
Q9
你對當前的經濟形勢有什麼看法嗎?
我比較擔心人工智能(AI)將取代人類工作的說法。要預測人工智能對人們生計和未來就業的影響是不可能的，但圍繞人工智能和機器學習的敘述確實有可能導致經濟繁榮和蕭條，並推動公共政策。在這一點上，並沒有變得有害。這可能是因為美國是全球計算機科學中心，我們正沐浴在這裡所發生的創新的光輝中。在失業率較高的歐洲國家，尤其是南歐國家，這種說法可能會佔據主導地位。它也可能在美國站穩腳跟，尤其是如果人工智能領域出現一些令人印象深刻的新進展，或者失業率開始上升的話。如果這種說法流行起來，可能會影響房地產或股票市場等投機性市場。這是需要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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