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晓岚对昌吉地区的“新闻报道”


纪晓岚对昌吉地区的“新闻报道”

资料图

  让人唏嘘不已的昌吉版“人鬼情未了”;惊心动魄的昌吉遣犯叛乱;那“夜深宝气满山头”的矿产资源、“等盘春菜脆玻璃”一般的萝卜……纪晓岚多角度描绘了一幅色彩斑斓的昌吉画卷。

  乾隆三十三年(1768年),扬州两淮盐运使亏空案发,当时任侍读学士的纪晓岚因为向与之有关联的姻亲卢见曾透露信息而获罪(《清史稿》卷三百二十),“纪昀(字晓岚)瞻顾亲情,擅行通信,情罪亦重,著发往乌鲁木齐效力赎罪。”(《清高宗实录》)。纪晓岚从乾隆三十三年八月从北京启程,到年底到达乌鲁木齐,他于乾隆三十六年初获释回京,在乌鲁木齐生活了两年。

  在乌鲁木齐的日子里,纪晓岚多次到昌吉地区考察,昌吉地区屯田后经济、文化的变化,该地区物产及风土人情等都给纪晓岚留下了难忘的印象。东归途中,因“旅馆孤居,昼长多暇”,这使他有了更多思考的时间。纪晓岚在乌鲁木齐的两年,他亲眼看到此地以前不过是西番一小部,如今“休养生聚,仅十余年”,表现出“一统之极盛”。他觉得“思报国恩,惟有文章”(《乌鲁木齐杂诗·自序》),从巴里坤到哈密的路途中,他根据“亲履边塞”的见闻,写诗一百六十首,这就是《乌鲁木齐杂诗》。因为那时的乌鲁木齐不是一个城市,而是一个地区的名称,如今昌吉回族自治州的大部分区域都属乌鲁木齐管辖,因此“乌鲁木齐杂诗”中有相当部分的描写与昌吉有关,可以说是他考察昌吉的部分成果的总结。

  《乌鲁木齐杂诗》不是一般的“纯文学”,可以说是报道新疆的“新闻作品”。因为文学表达的主要是审美情感和主观感受,而新闻作品主要是传播信息。《乌鲁木齐杂诗》通过风土、典制、民俗、物产、游览、神异等六个方面来反映治理新疆的政策、屯垦事业的发展、城市的繁荣、文化事业的发展,反映新疆的风土人情、物产等,整体上是以“正面报道”为主。纪晓岚在《乌鲁木齐杂诗》自序中叙述了他的写作目的,首先是让“寰海内外咸知圣天子威德郅隆”,让人知道以前“龙沙葱雪,古来声教不及者,今已为耕凿弦诵之乡,歌舞游冶之地”,这是报道的“主旋律”;其次,供友朋灯前酒下之谈助(《乌鲁木齐杂诗·自序》)。这说明他的杂诗不是仅仅为了给人以文学的享受,而是以“报道新疆”为己任,给内地人展示一个全新的新疆。

  因为诗歌“报道”比较抽象,以及字数、格律的限制,不容易让读者了解事物的来龙去脉,纪晓岚在每一首诗后都有一自注,有的注解简直就是一篇简短的记叙文。 如果说《乌鲁木齐杂诗》可以以迅捷的方式报道新疆,那么之后的《阅微草堂笔记》则以详细深入的手法来报道新疆的一些重大的历史事件以及趣闻轶事。如果说《乌鲁木齐杂诗》像消息,那么其后的《阅微草堂笔记》则是通讯。

  《阅微草堂笔记》是纪晓岚晚年陆续写的一本笔记小说,实际上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是“实录”,其中有百篇左右是反映新疆的,这百篇中有三分之一的篇幅的记叙与昌吉有关,虽然报道的时间性不强,但是所报道的内容都是首次公开披露,不但在当时具有较大的新闻价值,而且对于以后也具有较大的历史资料价值。

  纪晓岚对昌吉地区的考察内容非常广泛,其中对昌吉地区屯田事业的考察是一个重点。纪晓岚考察了昌吉地区屯田概况以及屯田政策,他在诗中记载了乌鲁木齐一带民屯的不同身份:“户籍题名五种分,虽然同住不同群。”(《乌鲁木齐杂诗·典制》)他在诗后以注的形式进一步作了记叙,介绍在乌鲁木齐屯垦的有民户、商户、兵户、安插户、遣户等五种,另外还有以种瓜菜为业的园户。纪晓岚记载,乌鲁木齐除了民屯,还有兵屯,兵屯实行轮换制,每五年一期,而且为了鼓励士兵屯田,清政府还制定了优惠政策。他在杂诗中记载:“烽燧全消大漠清,弓刀闲挂只春耕。瓜期五载如弹指,谁怯轮台万里行。”由于政策优惠,士兵“故多乐往”(《乌鲁木齐杂诗·典制》)。那里还有犯屯,乌鲁木齐附近的的昌吉是遣犯最集中的地方,纪晓岚曾到昌吉遣犯屯田的地方考察过,他看到“鳞鳞小屋似蜂衙,都似新屯遣户家。”(《乌鲁木齐杂诗·民俗》)。 遣户的妻子,农忙时住在昌吉一带屯垦区,秋收后住在乌鲁木齐城中,“遣户有妻者,秋成之后,多侨住旧城(乌鲁木齐)内外,开春耕作乃去”(《乌鲁木齐杂诗·民俗》) 。

  纪晓岚考察,当时屯田已经取得了显著成效,以致于乌鲁木齐成为全国粮价最便宜的地方。纪昀写道:“谁知十斛新收麦,才换青蚨两贯余”。该诗自注: “天下粮价之贱,无逾乌鲁木齐者。”昌吉、特纳格尔(今阜康)的粮价更贱,“市斛一石,仅索银七钱”(《乌鲁木齐杂诗·民俗》)。昌吉一带屯田事业的发展促进了乌鲁木齐的繁荣,一些商民乐不思蜀,“商民流寓,往往不归。询之,则云此地红花。红花者,土语繁华也”(《乌鲁木齐杂诗·民俗》)。

  纪晓岚对昌吉一带的农业生产情况进行了考察,而且直接参与其中。纪晓岚记载了“卡脖子旱”对当地农业的困扰。纪晓岚记载,“四五月需水之时,水多不至。秋月山雪消尽,水乃大来”。纪晓岚建议,浚渠建闸,多造龙骨车将水引上去浇田。大家认为这个建议或许可行,但是还没有等到实施,纪晓岚就回京了,东归路途中,他以诗来记载这件事:“良田易得水难求,水道秋深却漫流。我欲开渠建官闸,人言沙堰不能收。”(《乌鲁木齐杂诗·风土》)

  纪晓岚记载,昌吉地区是典型的灌溉农业和轮作农业,“山田龙口引泉浇”(《乌鲁木齐杂诗·风土》),“塞外之田,更番换种,以息地力,从无粪田之说”(《乌鲁木齐杂诗·民俗》)。那里当时的耕作技术比较落后,都是以手拔草,许多人连锄都没有见过,“辛勤十指捋烟芜,带月何曾解荷锄”,“布种时以手洒之,疏密了无定则,南插北耩,皆所不知也”,“不须分陇不须畦”“珠玑信手纷纷落”(《乌鲁木齐杂诗·民俗》)。当时昌吉一带已经有“订单农业”了,“二三月间,田苗已长,商家以钱给农户,俟熟收粮,谓之买青”(《乌鲁木齐杂诗·民俗》)。那里还出现了“民工荒”,每当聘请民工干活要好吃好喝招待,“客作登场打麦劳,左携饼饵右松醪”,纪晓岚还记载,当时收割麦子、打麦子需要很多短工,因为劳动力短缺,导致用工价格上涨,以致于麦价不能抵偿工价。(《乌鲁木齐杂诗·民俗》)

  纪晓岚对昌吉一带的农作物进行了详细报道。那里的哈密瓜“凉争冰雪甜争蜜”,有一种叫回回帽的甜瓜“嚼来真似水晶寒”。纪晓岚记载吉木萨尔三台一带一种名叫黄芽菜的萝卜,吃起来甘脆如梨,一点都不比河北徐水的萝卜差。诗写道:“旋绕黄芽叶叶齐,等盘春菜脆玻璃。北人只自夸安肃,不见三台绿满畦。”纪晓岚发现昌吉一带的稻谷“粒粒珍珠滑”,“只有山家豌豆好”,“新榨胡麻潋滟光”,“八月葵花色似金”……《乌鲁木齐杂诗·物产》)

  纪晓岚对昌吉屯垦地区的教育、文化事业进行了报道。由于人口的增长、经济的发展,教育事业提到了议事日程,纪晓岚记载“迪化、宁边、景化、阜康四城,旧置书院四处,自建设学额以来,各屯多开乡塾,营伍亦建义学二处,教兵之子弟,弦歌相闻,俨然中土”(《乌鲁木齐杂诗·民俗》。宁边是现在的昌吉、景化是现在的呼图壁。这里也和内地一样,在元宵节猜灯谜、赏花灯、荡画船。各屯垦区在元夕夜舞狮子的水平相当高,孤木地屯(今乌鲁木齐市米东区)与昌吉屯以舞狮相赛,竞争激烈,最终昌吉屯夺冠。元夕是边城乌鲁木齐的狂欢节,昌吉各屯的妇女都来了,“元宵张灯,诸屯妇女毕至,遗簪堕珥,终夜喧阗”,“无数红裙乱招手,游人拾得凤凰鞋”(《乌鲁木齐杂诗·游览》)。

  纪晓岚对昌吉地区的名胜古迹进行了考察。他曾考察天池,记载了有关博格达峰的传说、以诗描写了美丽的天池风光(《乌鲁木齐杂诗·风土》)。乾隆三十五年十二月,纪晓岚与同事受命到吉木萨尔勘探兵营地址,发现了唐代北庭故城遗址。乾隆三十六年春,纪晓岚归途中写过一首诗:“断壁苔花十里长,何年雄镇控西羌。金瓶舍利行人息,筑塔当从阿育王。”(《乌鲁木齐杂诗·风土》),这首诗就是描写北庭故城的。纪晓岚在杂诗和《阅微草堂笔记·槐西杂志》中详细记载了故城的规模,他发现城中有很多完整的唐瓦,一佛寺已经倒塌,“石佛自腰以下陷入土,犹高七八尺”,有一铁钟“高出人头四围”,钟上的铭文“一字不可辨识”。更珍贵的是,当地人说,故城了还发现了佛的舍利。纪晓岚为我们记载了200多年前北庭故城的状况,很有史料价值。

  纪晓岚还对发生在昌吉的一些著名事件进行了“采访”。纪晓岚在《阅微草堂笔记》中详细记载了当时影响很大的昌吉遣犯叛乱始末,他记载了发生在乾隆三十三年中秋夜的昌吉遣犯叛乱是由于无良屯官调戏遣犯妻女激起民变,遣犯叛乱被镇压是由于遣犯缺乏作战经验,纪晓岚还对叛乱被残酷镇压后,叛乱者妻女被赏给诸将官的不人道行为表示同情(《阅微草堂笔记·滦阳续录》)。纪晓岚在《阅微草堂笔记·如是我闻》中还详细记载了一个昌吉版的“人鬼情未了”故事。昌吉遣犯彭杞有一个十七岁的女儿,女儿不幸患重病奄奄一息。彭杞因为要耕作官田,不能照顾女儿,竟然将病重的女儿弃置在一个树林内,听其生死。和彭杞一起劳作的另外一个遣犯杨熺将垂死的姑娘带回家精心照顾,但是半年后,姑娘的病情也没有起色,撒手人寰。杨熺悲痛欲绝,他将姑娘埋葬后,夜夜梦见那个姑娘来和他相会。纪晓岚说这件事发生在丁亥年(乾隆三十二年)春天,到辛卯年(乾隆三十六年)春,他离开乌鲁木齐时已经四年了。他回到京师之后,仍然惦记杨熺和那个姑娘“人鬼恋”的最终结局。

  纪晓岚还对昌吉地区的野人等趣闻轶事进行记载。他在《阅微草堂笔记·姑妄听之》中叙述,驻守吉木萨尔的士兵在天山深处发现了身材像小孩的“黑毛人”。纪晓岚还考察了野生动物,《阅微草堂笔记·槐西杂志》中记载,昌吉一带有许多野牛、野骡、野马、野羊、野猪、野驼。他记载“吉木萨山中有老猪,其巨如牛,人近之辄被伤,常率其族数百,夜出暴禾稼”。纪晓岚听说后,打算以巨炮伏击,有人劝告说危险,他才没有去冒险狩猎。但是野猪太猖狂了,给当地人的生产、生活造成了很大影响,当地驻军不得不进行围猎,“夜黑风高迅似飞,秋田熟处野猪肥。诸军火器年年给,不为天山看打围。”那里狐狸很多,“西到宁边(昌吉)东阜康,狐踪处处认微茫”。许多野生动物的肉很鲜美, “野骡动辄成群,肉颇腴嫩”。纪晓岚归途中,回忆起野骡肉的美味,还是赞不绝口,说“野骡风味胜黄羊”。(乌鲁木齐杂诗·物产》)

  纪晓岚昌吉地区的矿产资源、农作物、树木花卉等进行了考察。他记载当时已经有淘金客到玛纳斯河上游淘金了,纪晓岚记载那里“夜深宝气满山头”。纪晓岚曾经到米泉铁厂沟的一个铁厂考察,他发现那里有役兵八十人在采炼,只见那里“温泉东畔火荧荧,扑面山风铁气腥”。昌吉一带“槐榆处处绿参天”,梭梭 “铁杆铜柯一片青”,“依依红柳满滩沙”。他发现在吉木萨尔三台的苇塘中有一种叫玛奴香的植物,玛奴香“形似苍术,气极清郁”,当地西番人焚烧玛奴香用以祭神,还用它治疗疾病;昌吉有一个叫阿魏滩的地方,此地有一种阿魏菇,形状像萝卜。(乌鲁木齐杂诗·物产》)

  在“正面报道”的同时,纪晓岚也对昌吉屯垦地区存在的社会问题以及负面的“新闻”进行了“客观报道”。纪晓岚非常关注屯田人的婚姻问题,他记载屯垦区女性太少,一些遣犯不惜铤而走险,女性非常容易受伤害,“库尔、喀拉、乌苏三屯兵丁,遣犯皆孤身,恐狂且佚女或酿事端,自玛纳斯以西,不许存一妇女。”(《乌鲁木齐杂诗·民俗》),晚上各屯及城里的巡逻士兵要搜查搞不正当男女关系的人,要“搜墙子”(《乌鲁木齐杂诗·民俗》)。严密的防范不能彻底解决问题,而且带来了许多负面影响,于是乌鲁木齐的色情业畸形发展。纪晓岚看到乌鲁木齐城内一些房屋墙头都高高竖着一根木竿,经观察后才发现“凡立竿于户内,皆女闾也”。女闾就是妓院。纪晓岚以诗记之:“颠倒衣裳夜未阑,好花随意借人看。西来若问风流地,黄土墙头一丈竿。”(《乌鲁木齐杂诗·民俗》)。他在《阅微草堂笔记·槐西杂志》中对乌鲁木齐色情业的盛况进行了记载:“乌鲁木齐多狭斜,小楼深巷,方响时闻,自谯鼓初鸣,至寺钟欲动,灯火恒荧荧也。冶荡者惟所欲为,官弗禁,亦弗能禁。”因为在吉木萨尔卡伦(哨所)戍边的士兵长期性压抑,竟闹出了鸡奸的丑闻(《阅微草堂笔记·滦阳续录》)。为了解决屯垦戍边的大计,当地官吏设立了官媒来解决婚姻问题,非官媒指配,都属非法婚姻(《乌鲁木齐杂诗·民俗》)。

  纪晓岚还记载了当地的一些陋习。他反映“西人总爱醉乡深” ,烟鬼终日“冉冉春云出手边”,那里“土俗嗜博,毕户皆然”;一些人有病不求医,而是向神求助、祈祷, “有疾必祷,祷必以夜,唱歌击鼓,声彻城中”。(《乌鲁木齐杂诗·民俗》)

  纪晓岚对昌吉的考察是比较全面详细的,其考察成果集中在《乌鲁木齐杂诗》和《阅微草堂笔记》中,可以说纪晓岚是清朝宣传报道昌吉的第一人。

  (新疆资深媒体人:李云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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