迅速增加的消費、供給和液化天然氣貿易，正在推動全球天然氣市場的形成並進而推動天然氣行業進入黃金時代
2018年7月21日，廣西北海鐵山港碼頭接卸來自澳大利亞的LNG運輸巨輪。圖/中新
文丨王能全
天然氣是人類社會消費的第三大能源來源，也是消費增速最快的傳統化石能源和增量最大的能源來源。天然氣又是優質、高效、清潔的低碳能源，幾乎不含有害物質，燃燒時產生的二氧化碳少於其他化石燃料，造成的溫室效應較低。
20世紀20年代到30年代，世界上第一個完整的天然氣產業體系首先形成於美國。第二次世界大戰後，美國、歐洲、日本的經濟振興推動了世界天然氣產業的發展。1959年荷蘭發現了格羅寧根特大氣田。同年，“甲烷先鋒號”把第一船液化天然氣（LNG）從美國路易斯安娜州穿越大西洋運抵英國的坎威島，實現了世界第一次天然氣液化運輸。1964年，阿爾及利亞阿爾澤天然氣液化廠投入生產，成為世界上第一座商業化的LNG生產廠。
從20世紀70年代初開始到2000年，世界天然氣產業進入了快速發展的時期。1971年，世界天然氣產量首次突破1萬億立方米；2000年，世界天然氣產量增長到2.42萬億立方米，其中美國的產量為5432億立方米，世界第一；俄羅斯的產量為5285億立方米，世界第二。兩國合計，天然氣產量佔世界總產量的44.27％，接近半壁江山。此外，加拿大、英國、阿爾及利亞、印度尼西亞、伊朗等，也成為世界天然氣生產大國。
1950年，世界一次能源消費結構中，天然氣佔8.9％，1970年為17.8％，2000年上升到23.72％，位居石油和煤炭之後，是世界第三大能源消費來源。
進入21世紀後，無論是消費或是供給，世界天然氣產業都進入了高速發展的時期，尤其是2017年和2018年，天然氣消費量和產量都增長了1000億立方米以上，全球化的天然氣市場正在加速形成。
消費四強和供給四強
2018年，世界天然氣消費增長5.3％，是1984年以來最快的增長速度，是一次能源消費增速2倍以上，世界一次能源消費總量增長的3.9億噸標準油中，42.92％來源於天然氣。
2018年，美國、俄羅斯、中國、伊朗、日本、加拿大和沙特阿拉伯是世界天然氣消費量最大的七個國家，消費量均超過1000億立方米，七國合計消費總量為21237億立方米，佔全球的55.18％。美國和俄羅斯是天然氣消費量最大的兩個國家，美國消費量高達8171億立方米，佔世界的21.2％，俄羅斯消費量為4545億立方米，佔世界的11.8％。
美國、中國、俄羅斯和伊朗四個國家，是2018年世界天然氣消費高速增長的主要驅動國，四國合計增長了1594億立方米，佔全球增量的81.79％。中國2018年天然氣消費增量為426億立方米，比2017年增長17.7％；伊朗天然氣消費增量為157億立方米，比2017年增長了7.4％。
2018年，世界天然氣產量為38679億立方米，比上年增加1902億立方米，主要來自四個國家——美國、俄羅斯、伊朗和澳大利亞。
2018年，美國天然氣產量為8318億立方米，比上年增加860億立方米，增長11.5％，佔當年世界天然氣新增產量的45.22％，創造了一國年度增產的最高紀錄。
俄羅斯是傳統的天然氣生產大國，2018年產量為6695億立方米，比上年增加339億立方米，增長5.3％。
作為世界天然氣資源第二大國，2018年伊朗的天然氣產量為2395億立方米，比上年增加193億立方米，增長8.8％。
澳大利亞是近年來世界上天然氣產量迅速增長的國家，2019年4月已超越卡塔爾，成為世界最大的LNG出口國。2018年，澳大利亞天然氣產量為1301億立方米，比上年增加了173億立方米，增速高達15.3％。
美俄伊澳四國合計，2018年天然氣產量增加1565億立方米，佔當年世界天然氣增產總量的82.28％。
貿易驅動全球天然氣市場形成
直到進入21世紀的第二個十年為止，世界天然氣行業仍沒有形成如同石油那樣的全球化交易市場，國際天然氣貿易以管輸天然氣貿易為主、LNG貿易為輔。
2000年，世界跨區域天然氣貿易量為5278億立方米，僅佔當年世界天然氣總產量和消費量的21.9％左右。其中，管輸貿易量為3873億立方米，佔比73.38％；LNG貿易量為1405億立方米，佔比26.62％。
2018年，世界跨區域天然氣貿易增長到9434億立方米，比2000年增加了78.74％，佔當年世界天然氣總產量和總消費量的比重增長到24.5％左右。其中，管輸天然氣貿易所佔比重下降到54.31％；LNG貿易量為4310億立方米，佔比大幅上漲到45.69％。世界天然氣行業正在由傳統的管輸區域貿易市場，向船舶運輸模式下的全球性市場邁進。
多年來，長期合同是天然氣買賣雙方主要的合同模式，石油價格是天然氣價格的主要參照。近年來，隨著LNG跨區域貿易量和比重不斷增加，全球天然氣貿易方式正在發生深刻的變化。
截至2018年底，全球非長期天然氣合同已經達到30％，比2010年之前翻了一倍以上；平均合同年限只有7年，比2010年之前的15年大幅縮短。2018年底，LNG現貨與短於3年的短期合同交易規模約為7000萬噸至8000萬噸/年，預計到2020年達到1.6億噸/年，將佔全球LNG銷售量的40％。截至2019年6月，美國出口我國的65船、總計62.78億立方米LNG，全部都是現貨。
2017年，全球新簽訂的LNG合同中，35％已經沒有目的地限制條款，部分公司已經不再簽訂帶有目的地限制的合同。
在現貨市場的巨大沖擊下，長期合同的定價方式正在成為過去。其中，西北歐LNG銷售價格越來越多地與本地區市場掛鉤，主要採用的是英國全國平衡點或荷蘭虛擬交易中心定價。2019年4月，日本東京燃氣公司與殼牌簽署了以煤炭指數定價的無約束力LNG供應協議。2019年9月初，印度表示，由於國際LNG現貨價格的下降，將在適當時機修訂LNG長期合同價格。
作為LNG市場的後進入者，美國出口國際市場的LNG主要參考具有極強競爭力的亨利中心天然氣價格。2019年9月4日，美國芝商所推出了美國LNG出口期貨，基於美國墨西哥灣沿岸每月LNG實物結算，成為有史以來首個實物交割的LNG合約，已於10月14日開始交易。
天然氣進入黃金時代
從目前至2040年，天然氣將是消費增長最快的能源，2035年有可能超過煤炭成為人類社會第二大能源來源。旺盛需求推動下，大量資金進入天然氣上下游產業各環節，其中2019年LNG投資就達到創紀錄的500億美元，市場競爭已進入白熱化階段，其中以美國、澳大利亞、卡塔爾和俄羅斯等天然氣生產和出口大國最有代表性。
作為世界第一大天然氣生產國，美國正在努力成為世界第一大LNG生產和出口國。美國能源信息署（EIA）預測，從2020年至2050年的30年間，美國的天然氣產量都將持續保持增長，成為所有化石能源中產量增長最快的能源來源。
2018年，美國管輸天然氣的出口量為728.23億立方米，LNG的出口量為306.79億立方米。2019年前五個月，美國LNG日均出口達到1.19億立方米，超過馬來西亞，成為世界第三大LNG出口國。EIA預測，2025年美國LNG生產能力為4.36億立方米/天（約為1.14億噸/年），將超過卡塔爾和澳大利亞，成為全球最大的LNG出口國。2020年至2050年的30年間，天然氣將成為美國出口數量最大的能源資源，將佔全部出口能源資源的三分之一以上。
作為後起之秀，澳大利亞正在成為世界最大的LNG生產和出口國。2018年，澳大利亞天然氣產量為1301億立方米，排名世界第四，但是當年天然氣出口量為919億立方米，且全部為LNG，折算為7000萬噸，排名卡塔爾之後，是世界第二大LNG出口國。
目前，澳大利亞共有10個LNG出口項目，建設能力合計為8760萬噸，出口規模可以達到8800萬噸/年。2019年4月，在LNG出口能力和出口數量上，澳大利亞均已超過世界第一的卡塔爾。2020年，澳大利亞LNG出口數量將達到8100萬噸，超過卡塔爾，正式成為世界第一大LNG生產和出口國。
但是，卡塔爾正力圖奪回世界第一大LNG供應國的寶座。自2006年以來，卡塔爾一直保持世界第一大LNG出口國的地位。2006年，卡塔爾LNG出口量達2500萬噸/年，首次超過印度尼西亞成為世界第一。2010年，卡塔爾LNG出口能力達到7700萬噸/年，佔世界LNG貿易的三分之一左右。目前，卡塔爾擁有14條LNG生產線。
2018年1月，卡塔爾啟動北方氣田可持續發展工程；同年3月，卡塔爾石油公司宣佈，新建四條LNG生產線，預計在2024年將LNG產能提高43％，從而使LNG產能從7700萬噸/年提高至1.1億噸/年，奪回世界第一大LNG出口國的寶座。
除加大國內開發力度外，2019年2月，卡塔爾宣佈，作為向美國投資200億美元計劃的一部分，首次投資100億美元，將過去用於進口的、位於美國德州的戈登帕斯LNG接收站，改造為出口設施，成為美國2019年首個沒有銷售合同而通過投資決策的LNG出口項目，預計2024年投運，年出口量將達到1600萬噸。
作為LNG擴能項目的配套，2019年4月，卡塔爾宣佈啟動100條以上LNG船招標計劃，在未來十年內完成，其中60條船將首先交付，成為LNG工業歷史上規模最大的造船項目，總價超過200億美元，是人類造船史上的一筆超級大單。
老牌天然氣強國俄羅斯也在試圖保持並提升在全球天然氣市場的影響力。
俄羅斯是世界第一大天然氣資源國、第二大天然氣生產和第一大天然氣出口國，在全球天然氣市場、尤其是在歐洲天然氣市場擁有巨大的影響力。
前蘇聯解體後，特別是與烏克蘭關係惡化後，為保證傳統的歐洲市場，俄羅斯花巨資前後建設了繞開烏克蘭的南溪、北溪、土耳其流等天然氣管道，並頂住美國的一再施壓，聯合德國大力推進北溪-2號項目。
除傳統的歐洲市場外，俄羅斯也正在積極面向東方，建設通往中國的天然氣長輸管線。中俄東線天然氣管道預計2019年12月1日正式貫通並開始對華供氣，中俄西線建設的可行性研究也已經開始。
除管輸天然氣外，俄羅斯也大力推進LNG出口。2018年，俄羅斯出口了1830萬噸LNG。目前，正在積極推動北極LNG-2號項目，總能力約為1980萬噸，2025年前全部投產。2019年6月14日，俄羅斯能源部長亞歷山大·諾瓦克表示，俄羅斯計劃2035年之前將LNG產量提高至1.2億－1.4億噸，把全球市場份額從2018年的6％左右提高至20％左右，擁有與今天的卡塔爾和澳大利亞同樣的市場份額。
截至2019年2月，全球LNG生產能力已達3.92億噸/年，還有逾1億噸產能正在建設中，共有20個國家和地區具有天然氣液化和出口能力，莫桑比克等新進入國生產能力建設迅速，短時間內就達到3000萬噸/年的水平。
迅速擴大的LNG生產能力，一方面將促使天然氣貿易如同石油貿易一樣，形成全球性的交易市場；另一方面，國際市場天然氣供應日益充裕並逐漸過剩，將讓天然氣在世界一次能源消費中所佔比重越來越大，為人類社會帶來更加清潔的能源資源，更好地造福全人類。
（作者為中化集團經濟技術研究中心首席研究員，編輯：馬克）
（本文首刊於2019年10月28日出版的《財經》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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