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景舟攜家人及高海庚夫婦與戴相明夫婦一家合影
1948年，宜興紫砂亦如時局普通處於搖搖欲墜之中。提到顧景舟，就不能不提到“鐵畫軒”，這個在民國紫砂史上有名的陶器店鋪，在顧景舟的人生脈絡中，是個不可或缺的驛站。當時，他常常往復於上海與宜興之間，鐵畫軒是必到的落腳、會友、中轉之地。想那“鐵畫軒”裡，談笑鴻儒，往來雅傑，梅蘭芳、蓋叫天、周信芳、趙丹、沈尹默等藝界名流時有造訪。至於吳湖帆、江寒汀、唐雲、來楚生們，更是這裡的熟客老友。真正吸收他們的，除了這裡的藝術氣氛，還有那些可玩可用的紫砂壺。
鐵畫軒主人戴相明（左）、香港著名藏家羅桂祥（中）和顧景舟（右）合影
在“鐵畫軒”老闆戴相明的穿針引線下，顧巨匠一個個訪問了滬上書畫名家，先後與來楚生、江寒汀、唐雲、吳湖帆等書畫金石大家品茗談藝，一見鍾情，相見恨晚。顧老曾對我說：“訪問那些書畫大家，我每次都是心存敬畏的，我是以謁見之心敬重他們，又從他們的談吐中汲取藝術營養。”到如今我們能夠明白顧老的心情，一個年僅三十四歲的紫砂藝人，在舊中國那樣的時期背景下，可以與當時已領銜滬上，名滿全國的海派書畫巨匠同坐一席，相互交流，他是心有忐忑的。
顧景舟曾用章
在互相的交流之中，這些書畫和篆刻藝術大家，十分觀賞顧老壺藝的精到，但看到用的印章不是一流篆刻家所為，覺得與壺藝不相稱。篆刻大家來楚生首先表示要為顧老刻一套壺上鈐用的印章。吳湖帆的入室弟子任書博年齡略比顧老少長三四歲，篆刻在書畫界已嶄露頭角，也明白表態。而趙叔孺的入室弟子，篆刻得二駑老人秘傳的王仁甫，秘不先聲。在賓客盈門的吳湖帆家中，眾多藝術家倡議將“顧景洲”的名字改為“顧景舟”，寓意為藝海一舟。顧老當即欣然同意，表示在紫砂藝苑搖搖欲墜之中，本人願為搏擊風浪的一葉小舟。翌日，王仁輔首先把“顧景舟”“景舟製陶”“景舟”一套印交到了戴相明手中。爾後，又有“景舟制壺”“景舟手製”“景舟”“宜興人”等名家印章輾轉交到顧老手裡。從此，名壺配佳印，讓顧老更是褶褶生輝。
書畫篆刻家任書博先生
對這些藝術家的喜愛和關愛之情，當時這位還靠做壺吃飯養家的手藝人，滿心慨嘆，心存感謝。決議為吳湖帆、江寒汀、唐雲、戴相明等贈送本人做的紫砂壺，並通通蓋上新冶的“顧景舟”印章，以示紫砂藝海中的一葉小舟要起帆遠航了。他與戴相明先生一同磋商，這些壺必需有較大的畫面可供書畫，同時依據當時的燒成條件，為了避免燒壞，壺坯一共做了六把，請吳湖帆先生書畫。他精心構思，用了近二個月時間摶制了六把“石瓢壺”。
書畫家唐雲先生
這六把壺坯，戴相明先生如若珍寶般當心呵護，隨著一批紫砂廢品用船從宜興運到了上海，親身送到了吳湖帆先生家中。吳老先生依據中國曆代文人士大夫愛竹，崇尚竹的時令肉體，在壺的正面均畫了瀟灑疏落、飄逸俊秀的竹枝竹葉，吳湖帆這把壺則由江寒汀畫了梅花，在壺的背面依據不同的對象題寫了不同的詩句。
書畫家吳湖帆先生
吳湖帆本人的為：“細嚼梅花雪乳香，寒汀兄為餘畫茶壺，倩題。”
江寒汀先生這把為：“寒生綠罇上，影入翠屏中。寒汀兄屬，吳倩並題。”
唐雲先生這把為：“無客盡日靜，有風終夜涼，藥成兄屬，吳倩並題。”
戴相明先生這把為：“為君傾一杯，狂歌竹枝曲。相明兄屬，吳倩並題。”
顧景舟先生自留這把為“但為清風動，乃知子猷心。景舟先生，吳倩並題。”
吳湖帆、江寒汀飽墨執筆懸腕在五把壺坯上各題詩句，四把壺上各畫形態相異之竹枝。陶藝一絕，書畫一絕，篆刻一絕，珠聯璧合，圓滿至極。紫砂史上剛柔並濟的五把石瓢壺於此留名。
近現代 顧景舟制、吳湖帆書畫 相明石瓢壺正面圖
壺坯後來又是戴相明先生如至寶搬運回宜興，吳湖帆和他本人的兩把，顧巨匠親身操刀 ，另外四把則由顧老的表弟談堯坤先生凝神鐫刻。
近現代 顧景舟制、吳湖帆書畫 相明石瓢壺背面圖
除去顧景舟自留的一件一直沒有曝光，另外的四件都出面，花落各處，都是紫砂界十分重要的藏家，想來日後出面應該是很多年以後的事了。
“鐵畫軒”在顧景舟的人生脈絡中，是個不可或缺的驛站，顧與戴兩家更是三代之交，在很多顧景舟的作品與材料中，顧景舟一直以“相明我兄”相稱，但是戴相明不只是兄弟情，更是顧景舟十分重要的客人，很多優秀的作品都是經鐵畫軒而輾轉進來。
相明石瓢壺體正、反、壺蓋、壺底拓片
而這五把石瓢的佳話，沒有戴先生的搭橋張羅，真實難以促成這一雅集，顧景舟對戴相明的友情，能夠從這把壺的印款中看出，這也是在顧景舟從藝多年的生活裡，第一次也是獨一一次落底款“戴相明”。
相明石瓢壺底款所用戴相明印章鈐印
這枚印款不斷以為在文革期間丟失了，八十年代又一次戴佐民先生到丁蜀鎮訪問顧景舟，顧老拿出這枚印，交給戴佐民說：這是你父親的東西，帶回去吧。關於這段奇緣也算是一個圓滿的句號。
據戴相明後人戴佐民回想中，有一個不可疏忽的細節，後來的文獻中提到顧景舟和吳湖帆協作的那批壺，一概稱為五把。而在他父親戴相明的記敘裡，不斷堅稱有6把。此說何來？戴佐民不無遺憾的說，還有一把進窯以後燒壞了。亦有另一種說法，稱當時有一件燒成有氣泡，後顧景舟轉贈給宜興一位重要的友人，問起顧老也沒有正面答覆。但是這最後一件作品倒成了一個難解的迷，能夠肯定的是，當時協作的石瓢是一共有6把沒錯的。
相明石瓢壺題跋
五件大石瓢，除去顧景舟自留的一件一直沒有曝光，另外的四件都出面，花落各處，都歸藏於紫砂界十分重要的藏家。而戴相明舊藏的石瓢，也於2015年低調退場於匡時秋拍紫砂專場。
近現代 顧景舟制、吳湖帆書畫 相明石瓢壺
鈐印：顧景舟（蓋） 戴相明（底）
款識：為君傾一杯。狂謌竹枝曲。相明先生。吳倩並題。
H:8cm L:18 容積:600ml
成交價：RMB 27,025,000
這石瓢倒出來的每一杯茶，都是他們的高山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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