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城市的日與夜,85 個普通倫敦人口述的悲喜故事

大城市的日與夜,85 個普通倫敦人口述的悲喜故事

《倫敦人:大城市的日與夜》

大城市的日与夜,85 个普通伦敦人口述的悲喜故事

內容簡介

作家克萊格•泰勒,歷時 5 年,不分晝夜,穿梭在倫敦的各個角落,從 200 多次的訪談中選取 85 位普通人。在他們之中,有實現職業理想的貨幣交易員、見慣世間百態的失物招領處職員、曾當過演員的水管工,也有環衛工、出租車司機、急救護理人員、房地產經紀人、廚師、飛行員等。“當一個人厭倦了倫敦,那他肯定也厭倦了生活。”但是,只有在大城市生活過的人,才會明白其中的複雜況味:愛它、恨它、渴望它、厭倦它、逃離它,或是留下來,繼續生活。

克萊格•泰勒(Craig Taylor),知名作家、編劇與編輯。著有《關於不列顛的100萬件好玩的事》《回到阿肯菲爾德:一個英國村莊的21世紀圖景》,兩部作品均被改編成舞臺劇。現居倫敦。

書籍摘錄

序(節選)

我不敢把自己稱作倫敦人。但是到這個時候,我開始問自己:那誰又是倫敦人呢?誰才選擇成為倫敦人?我開始有了歸屬感。我偷偷地想,我應該是給“倫敦人”這個字眼附上了另一個非常具有包容性的定義:如果一個人能來到這裡,無論他憑什麼方式留下來,那這個人就成了倫敦人。寫這本書的想法隨後開始形成。

對我來說,這座城市的地理、建築,或者關於它的大量事實和數據,它全部的歷史,在 21 世紀第一個十年的末尾,對比起在這裡生活的人來說,都是次要的。我開始構思這樣一本書:這本書要表現出倫敦當下的豐富多彩——錯綜複雜的聲音聚集、接在一起,展現出城市的圖景,在這生機勃勃的、充滿大眾生活氣息的講述中,關於這座城市的證詞將會出現,就好像斯特茲·特克爾和羅納德·布萊斯先鋒式地開創了基於口述史的文學創作一樣。

要想寫一部關於倫敦的作品,就得面對一大堆已有著作的壓力。我想沒有必要期望超過彼得·阿克羅伊德或是伊恩·辛克萊,也絕不要嘗試寫出比傑瑞·懷特寫得更精細又實在的、關於過去兩個世紀的史實。可是,也許我能夠接觸到另外一種不同的歷史。我想要找到那些對倫敦充滿想、跟倫敦角力、被倫敦回報、又或是被倫敦傷害的人。那些在這裡只待了一天,然後就逃掉的人。還有那些從來沒離開過這座城市的人。說不定我能找到跟這座城市的日常運作息息相關的人,讓這座城市每天運轉起來的人。

有人告訴我,每個倫敦人都有故事。但是這個話並不對。有的人與這座城市一接觸,就會退縮,就好像把鹽撒到海葵上一樣;他們變得害怕、退縮,對這個國家感到失望。但是更常發生的情況是,“倫敦”這個詞本身,就攪動起很多很激烈的情緒。當他們被問起關於這座城市的事情時,他們毫不遮掩地露齒而笑、皺眉蹙額、連聲嗟嘆,又或翻起白眼、追溯過去。倫敦代表著新的開始,既是地獄,又是樂園;它太大、太汙穢;是安全毯,是一點驕傲,是不幸發生的問題,是臨時床墊的位置;也是安全、拯救、畢生的工作。這是一個堆滿太多空啤酒瓶的地方。這裡是舞臺,是朝聖者的麥加,是我的聖水、我的氧氣。也是囚籠、監獄,和充滿善行的地方。倫敦代表著“一片不像英格蘭的英格蘭土地”,它意味著“忽略我爸說的話”,或者“我希望自己會喜歡待會兒在機場與我初次見面的丈夫”。倫敦人堅持著那種自我保護,但是如果你找到那個關鍵的原因,問出那個關鍵的題,他們的自保堡壘就會崩塌。鮮活的歷史令人激動,尤其是在這麼一座擁有這麼多故事的城市,人們爭搶著來到這裡,努力留下,又拼了命地想離開。

有這麼一些人,他們以自己的理由愛著倫敦;也有另外一些人,仍然感受著倫敦的震懾人心。有些人來自很糟糕的境地,從他們的表達和姿態中,你似乎就能感受到那種生活環境——在那種環境中,人似乎不太能做自己。你能感受到那種低矮的視野,甚至好像能看到那些破舊的房子。有這麼一個男人,他砍破卡車的帆布蓋,然後衝出來,在高速公路上往倫敦的方向跑。有另外一些人沒法相信他們居然有此運氣,也沒想到在普雷特居然有這麼多種三明治可供選擇。又有一些人悄悄地賺得盆滿缽滿。我慢慢學會在對倫敦的愛的多種多樣面前不再驚歎連連——這樣的愛,通常都深入骨髓。

在五年間,我在全倫敦採訪了大約兩百人。對有些採訪,我花了幾個月來安排會面,但是訪談全程不過十分鐘。有另外一些採訪,我抱著試探性的心態開始,最終卻多次回訪,每次交談時間超過數小時。跟我聊完之後,受訪者中的大多數都會說:“還有另一個人,你也應該去跟他聊聊。”總是有這麼“另一個人”。我有時候甚至感到這些聲音和故事湧而來、輪次上演,都要讓我的腦子混亂了。倫敦一直不管不顧地、滔滔不絕地講述著。

我避開了倫敦的那些“官方聲音”。我不想採訪當地政客,也不想看市政廳的報告。我也避免引用乏味的專家觀點,更沒有去聽在海德公園的演說者之角流連的男人們(他們確實大多數都是男的)的慷慨言辭。我跟幾個出租車司機談過話——出租車司機是出了名的倫敦故事講述者——但是我沒有采納他們中那些一聽就是“專業受訪者”之人的說法。那存貨滿滿的嫻熟回答得益於多年“表演”的良好儲備。這個時候,我一般都會不禁感到:在另一個地方,一定有另一場更加緊張、另類而火花四濺的對話正在展開。在倫敦,“我知道答案”從來不比“我不太確定,但我或許有個辦法”更令人激動。史學家的個人視角為相互矛盾、衝突的講述讓步了。我對一個少年說:給我講講倫敦的歷史吧。他說:“它從我這裡開始,也在我這裡結束。”

我在維多利亞式的酒吧、連鎖餐廳、人們家中的客廳,又或是辦公室裡,在大倫敦所有的 32 個區,聆聽了許許多多的倫敦聲音;我從東邊的巴克赫斯特山走到西邊的豪恩斯洛,從北邊的巴尼特走到南邊的莫登。我走過的地方應該有大約 1500 平方千米,但我還是對這座城市不太瞭解。我還是會迷路,並且經常向(一本較小的)《倫敦大全》請教。但有一件事我是絕對記住並學會了的,這是一個害蟲治理員說的一句話。我在幾年前跟他聊過,他說:“托特納姆的臭蟲跟南肯辛頓的臭蟲長得一模一樣。”別的事情看起來都太大、太難以下定論。別的事情都可以被另外一種聲音講述、用另外一種視角看待。“這裡物價太高了。”“你去東京試試看啊。”“這裡雨下太多了。”“你是沒去過溫哥華吧。”畢竟,你想要離開的話,這座城市是不會留你的。“如果你最關心的是房貸問題,那就不要在倫敦想這個事。”“如果你關心健康,那肯定有比倫敦更好的地方。”“但我不能去別的地方。”他們告訴我,“這個地方屬於我。”我最經常聽到的就是這麼一句 話。

大城市的日与夜,85 个普通伦敦人口述的悲喜故事

無論如何,這部作品不是一幅固定的肖像畫;相反,它是倫敦的即時抓拍影像。我從來沒有搞清楚誰算得上倫敦人,誰不算。我不止一次聽到這樣的話:真正的倫敦人,是真正的考克尼,他們出生在可以親耳聽見老倫敦城內鮑爾鐘聲的地方。可又有人說:真正的倫敦人出生在可以親耳聽見 M25 高速公路上車鳴的地方。有人說倫敦人指在倫敦生活了許久的人——有人說至少 70 年,有人說 52 年, 33 年, 11 年, 8 年, 2 年,還有個人說是一個月。“可這一個月我過得很好呀。”這位剛從英格蘭北部來的“新倫敦人”說,“麥克萊斯菲爾德早我忘在腦後 了。”

還有人告訴我,你如果想見到真正的倫敦人,得去海邊,他們現在全住在海邊。也有人說,真正的倫敦人現在已經滅絕了。還有一個英國國家黨的活動積極分子在漢普斯特德高街上對我說:“外國人不能算倫敦人。”有點尷尬的是,在說這個話之前,他給我講了個動人的故事,說他自己那位經歷過子彈洗禮的父親從塞浦路斯來到倫敦避難,最終被倫敦接納。考慮到他的政見,他講這個故事簡直沒道理。有人說,真正的倫敦人永遠不會支持曼徹斯特聯隊。“我只知道一件事,”這會兒我們坐在克里克伍德一家極度喧鬧的酒吧裡——“那就是,一個倫敦人永遠、永遠、永遠不會在倫敦西區那些該死的安格斯牛排店裡吃那種該死的牛排!”這個男人搖搖晃晃地說著,一手按在吧檯上保持平衡,“你就這麼分辨誰是倫敦人 吧!”

有人告訴我,要真正體驗這座城市,你要做初代移民,因為只有那樣,倫敦才會真正衝擊到你,強硬地向你襲來,然後你得到錘鍊自己、適應它的機會:神奇之處最終會轉變為平常生活。但是話又說回來,也有人說,一個倫敦人最好還是跟這座城市有現存的關聯,這樣社會關係才有存續、發展的土壤。他們得顛覆或改善父母所做的事。

有的倫敦人在嘗試把他們跟城市的聯結變得鬆些。“倫敦的上流社會真可怕,”一個富有的女人在南肯辛頓的公寓裡對我說,“我是不會讓女兒嫁到倫敦的上流社會中來的。現在這個年代,真正的社會上流只存在於奧地利。”

一個倫敦人從不會稱自己為倫敦人,有人這麼對我說。在這片住宅區,郵編才是最重要的,也有人這麼說。

我對於“倫敦人”這個詞只有一種定義:倫敦人就是你目之所及的那些平常人。他們是擠滿地鐵車廂的乘客,在人行道上熙熙攘攘的趕路人,樂購超市裡滿手臂掛著塑料袋包裝蔬菜的排著隊的顧客。不管他們的故事為何,不論他們來自何方,他們都在這座城市裡笑著、步履匆匆著、沉默著;他們在趕路途中不忘抓一份免費晚報;他們講電話,抱怨,拖地,準備買基金,喝完一瓶又一瓶啤酒;他們上街遊行,吵架,喝酒;他們也跪下禱告,互相影響,朝那些站在扶手電梯左側的人發火抱怨。他們一直在動、動、動。這是一座充滿動詞的城市。

準確地抓取這些動詞真是令人愉悅的體驗:所有的對話、閒聊、私語、抱怨、假歷史、明擺的謊言、過度的誇張、宣言、錯誤、帶著髒話的怒氣衝衝、必然或是偶然浮出水面的真相(看似很多,實則很少浮現啊)。那些聲音就這裡:智慧而又荒謬,充滿駁斥、改進和折射。接受我採訪的每個人都展示了《倫敦大全》(不管是哪個版本的)的不完美。每一個人都可以為《倫敦大全》上的至少一條街道加上另一層意義。

在寫到末尾時,我重新通讀我的筆記本,特別是被我標為“在倫敦追逐”的那部分。我整理出至少十四個這樣的章節,而我的寫作風格變得越來越遊走不定、追趕著急,越來越多的名字、方向和數字被一個接一個地壘起來,信息龐雜。當我現在重讀時,我發現:為這本書所做的研究和調查,其實就是在這裡生活的真實寫照。我在內心深處對倫敦發展出一種複雜的愛。“在倫敦追逐”,這是一個令人愉悅、沮喪、驚喜、又自我肯定的過程。這個過程很累,永無盡頭,充盈了你我的生命。而我在追逐的東西,在那灰濛濛的街上離我遠遠的,總是又一次悄悄溜走。

題圖為英劇《倫敦生活》劇照,來自:豆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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